玲珑心燕王设宴上
  直到凤舞再次回来,依晴仍然双眼直直盯着食盒中那碟子红豆酥发着愣,好像都未曾移动过半分。
  “小晴儿,你这是?”根本不知道二人之间关于“红豆酥”的话题,凤舞只是单纯感觉到此时的依晴情绪有些……怎么讲呢?有些把握不住!她伸手想要拍拍依晴的肩膀,却在靠近她的时候看到了依晴腮边的泪痕,唬得她赶紧出声询问,唯恐依晴出了什么事情,心中起了旁的心思。
  因为没有旁人在场,依晴的举动也不再矜持,渐渐送开了紧咬着的唇瓣。她被凤舞如此一问,更是控制不住心中澎湃的心绪,直接扑在了凤舞的怀中,将头紧紧靠在凤舞的肩上,失声大哭出来。
  完全被眼前的依晴吓到了的凤舞此时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一脸茫然的抬手轻拍着依晴抖动的肩膀。她低声问道:“晴儿,这……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姐姐,好好说出来!”
  许是凤舞的安慰之语有了作用,又或者是依晴突然意识到什么才敛起自己的哭声,总之,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依晴才算是减弱了哭声,渐渐地转变为了抽噎。当她抬眸看向凤舞的时候,被凤舞看在眼中的便是她那双泪眼婆娑的模样,确实让凤舞感到一阵心疼。
  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依晴这般失态过?似乎……凤舞看到那双泪眼之时,脑中回忆起多年前在昆仑的那片火场废墟中的景象。似乎自从那场大火以后,依晴就再也没有哭过,一直都是沉静温婉的样子,却也越发的倔强执拗了。
  “晴儿,你……你这是……”虽说依晴泪眼婆娑地看向了凤舞,可凤舞却在朦胧间望见了她眼中的一丝犹豫与挣扎。因着担心突然如此失控,又随即平静下来的依晴的情况,凤舞想要开口询问她的状况,却在开口之际不知该怎么继续相问。
  “凤舞姐,我该怎么办……他……我到底该怎么办!”从凤舞的肩头离开之后,依晴先是抬眸看了眼凤舞,就立刻低下了头低声喃喃着,并没有将凤舞的关切问询听进去。此时的她,竟像是个不知回程的迷途孩童,茫然而又无措。
  “晴儿,你……你先坐下,来!你慢慢讲!”听着依晴发出的细碎声音,凤舞的心都揪在了一处,她拉起依晴有些冰凉的小手,一边柔声安慰着她一边将她带走了内室,让她坐在了床榻之上。即便是这种时候,凤舞也不得不提防着府中其他人的动作。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小心谨慎微妙!
  “来,你和姐姐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姓云的那个小子送的东西有什么猫腻?”再三确认院中没有他人存在之后,凤舞才快步来到床榻前,一边伸手拍哄着仍在抽噎的依晴,一边细心观察着依晴的神态变化,甚至还大胆猜测着自己能够想到的可能性。
  过了许久,依晴才渐渐止住了抽噎,本来在凤舞问话中提到云沐阳的时候,她就想出口否认,却碍于自身的抽噎无法停止,只能在凤舞说完话之后摇着头,示意凤舞不要错想了去。
  正是由于依晴适时地摇了摇头,才制止了凤舞直接到府中马厩处寻到已经易容成车夫的韩时凤的动作,只是略安下了些心思,等待着依晴平复心情以后细细讲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凤舞姐,那碟子红豆酥……”说着话,依晴的眼眸已经瞥向了房门前桌上的那个制作精细的食盒上。“是他在向我表明歉意……也许……他真的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了!”
  “承诺?红豆酥?”完全没有参与到那时候点滴的凤舞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无法想象方才那个年轻嫂子送来的红豆酥,怎么就让依晴有了如此大的反应了。既然她根本听不明白其中的原委,那还是确定一下最为关键的因素吧!
  “晴儿,其实……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说到此处,凤舞突然顿住了片刻,垂着眸眼神有些飘忽,“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何认定了那个姓云的,你和他根本算不得旧相识,怎么才和我们分开几个月的时间,就铁了心地认定了那个混蛋!”
  其实凤舞的话还算是客气,有些话并没有说出口来。毕竟,不论怎么讲,云沐阳这个人也是她一直视为妹妹的依晴心中喜欢的男子,她也不好将话说得太过难听,让依晴下不得台来。今天突然涉及到这个话题,也并不是凤舞一时兴起,也是她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再三之后,才决定向依晴求个答案的。毕竟,依晴年纪也才十六岁,若是真的任由着她的性子去随意选择,凤舞真的不能确定依晴当下的选择不会在以后的岁月中后悔。
  依晴并不是听不懂凤舞话里的意思,只是在听到她的这些疑问的时候,下意识地垂下了眸子,似乎是有意避开了凤舞质询的目光。而后,她才喃喃开口言说起来,凤舞则是一脸认真地听着依晴的讲述,只是脸色也逐渐变得有些微妙了。
  与此同时,情绪分外不稳定的又何止韩依晴一人。远在宫墙内院的云沐阳,虽说身处极为荒凉的秋霜居中,也同样是被自己的母亲徐皇后的这些话语逼得有些情绪有失。
  “母……母后,您让孩儿先静静好吗?”即使听到徐皇后言说起昨日见到依晴时,她头上仍旧佩戴着那根经他手送出的秋海棠金簪。可这时的欣喜却仍旧抵不过徐皇后之后的“逼迫”,那种步步紧逼的感觉让云沐阳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于只要一提起当年之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推脱逃离了去。
  “沐儿,如今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韩贵妃已经不在了,你大哥……大皇子他也已经被幽禁于府中思过!一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还要执着于十几年前的泥潭中呢?”丝毫不做退让的徐皇后,一听自己的儿子又想要找个理由推脱了去,赶紧出言将现在的一切摆个清楚明白。无论如何,徐皇后都希望这个儿子能够从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中解脱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了他自己身上最大的问题。
  即使有意在逃避着这些事情,可此时的云沐阳还是听出了徐皇后话里的意思,面色上有着一瞬间的呆愣。而云沐阳的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不知已经定了几种论断。
  “母后……您特意让孩儿跑这么一趟,就只是为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不知云沐阳问出此语是为了什么,可突然被问话的徐皇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在云沐阳问完之后坦然一笑,温温柔柔地回答着他的的疑问。
  “沐儿,那姑娘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母后是过来人!你相信母后一次,若是你不能真的从那次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这次你能够挽回她的心意,这辈子都会沉浸在唯恐失去她的恐惧中!”徐皇后话中言语分外恳切,面色上的情绪也极为认真,并不像是随意唬他的模样。
  云沐阳看着徐皇后的一番言语动作,心中也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对于那事有些无法摆脱地噩梦。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手紧紧按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神情分外疲惫地言说到,“母后,这件事……唉……我会好好想想的!若是……”
  十分艰难地从云沐阳口中说出“会好好想想”几个字的时候,徐皇后的脸色才没有那般紧张焦虑,总算是能够略松了一口气。只是自已儿子突然停下的话语,仍旧牵着徐皇后的那颗心,生怕在之后的言语中,云沐阳会说出什么让她的这番用意功亏一篑的话来。
  “若是没什么事情,孩儿想先回去了!”幸好,云沐阳之后的话语也只是坦言想回去休息,并没有甚是生硬地拒绝了徐皇后的话语。
  “也好!”徐皇后心知,若是一再地逼迫,恐怕会适得其反。如今的云沐阳已经有了些进步,在听到那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激烈的反应,这就是个极好的兆头!由于徐皇后心下里对今日的会面有着满意的成分在,也就没有再去阻止云沐阳要离开的举动,反而是应和着他的意思,要他能够出宫回府休息些时候。
  就在云沐阳告礼之后,转身离开秋霜居的下一刻,徐皇后却突然在他身后唤了一声。
  “嗯?母后您?”云沐阳此时的太阳穴已经胀痛的厉害,却碍于母亲的举动不得不回过身来问询一二。
  “沐儿,若是可以的话,母后希望你到逸儿府上走一遭!”虽然言语中带了些迟疑,可徐皇后还是将自己思索再三的话说出了口。只是她那张满是忧虑的脸上,竟有些诡异地绽放着一抹笑意。
  “三哥?”心中一阵纳闷的云沐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何打算,却也不忍直接回绝了徐皇后,在短暂地思索之后,也痛快地应了一声,表示他会到燕王府拜访云逸阳,绝不会食言的。
  如此这般的一番波折之后,云沐阳总算是跨出了秋霜居的大门,再次感受到了院中渐渐舒爽的秋风。他抬头看了看还不算晚的时辰,便决定回府用过了午饭之后,就到三哥府上走一遭。虽说他并不认为三哥云逸阳能够帮助自己多少,终究是应下了徐皇后的请求,不为别的,就当是他圆了自家母亲的一个希望吧!
  心中这么打算着,云沐阳已经信步走出了秋霜居的院子,恰好看到守在一旁的思容。他先是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再次抬脚走向距离思容不远的马车。在经过思容身边的时候,云沐阳低声吩咐了一句,才直接上了马车,等着自己被送回宸王府。
  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却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甚是痛快地便将云沐阳送回了宸王府。
  “王爷!”看到云沐阳自宫中的马车上下来,一直候在门房处的楚腾赶紧近前几分,甚是恭敬地唤了一声。
  “嗯,楚伯怎么在这儿?”伴随着马车逐渐远去的“轱辘”声,云沐阳有些惊讶地问到。虽说楚腾是宸王府的大管家,自己生活起居也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的,可也不至于自己今日进宫一趟,就候在大门处等着自己回来吧?因为心中有此疑虑,所以云沐阳断定,必定有什么其他旁的事务出现,才会让楚腾放下府中诸多杂务,专程在这里侯着自己。
  果然,楚腾在给云沐阳施了一礼之后,便将一封拜帖递到了云沐阳的眼前,想要他看个仔细。
  “这是……”瞧着楚腾拿出的拜帖,云沐阳面带疑惑的接过了他手中之物,想要尽快打开,才好断定送此物来府之人的用意。
  云沐阳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拜帖中的内容,直接将帖子交到了楚腾的手上,脸色也比方才要难看了几分。他沉声道:“楚伯,此帖是何人何时送到的?”
  “是个个头不高,面皮白净的小厮模样的人送来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送来的。还说……”大抵是因着楚腾的年纪发了的缘故,话说到一半儿直接就顿住了,支吾了一个时候,才算是想起了先前的话语一般,再次接话到,“噢!还说这帖子一定要第一时间交到您手上!老奴怕这帖子中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不敢随意搁置,一直贴身带在身边的!”
  “面皮白净的小厮?”听着楚腾的描述,云沐阳仔细在脑海中思索着,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与之对应之人。可一番思索下来,竟是一人也未曾对上。正当云沐阳对于那个小厮的真实身份有所疑虑的时候,楚腾突然一拍脑袋,像是又想起来什么关窍一般。“对了,王爷,老奴还从那个小厮身上闻到一股味道!挺特别的!”
  “味道?”这个线索显然和那个面皮白净的小厮身份有些极深的联系,可云沐阳也只是蹙眉沉思了片刻,便舒展开了拧紧的眉头,脸上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王爷,属下也同样味到那股味道,像是……像是什么特殊的香料的味道!”府门处一直值守的侍卫也随即搭话,也分外肯定地表示自己的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而且,他还再三表示那股味道与香料的味道近似,却说不出具体的香料名称来。而其他几名侍卫见前头那个侍卫已经出声,也赶紧附和着自己也闻到了同样的奇异味道,可仍旧没人能够说出个名堂来。
  若是只有楚腾一人说出那股味道,云沐阳还可能当做楚腾年岁大了,可能出现判断上的失误。可现下不仅楚腾一人,就连在府门处值守的几名侍卫也都有此等言论,这就不得不让云沐阳信服了。看来,那个白净面皮,个头不高的小厮身份一定不一般,就连随身携带的类似香料散发出的味道都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纵然楚伯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可身为宸王府的大总管,自然不会不熟悉各类熏香香料的差别。连楚伯都无法断定的香气究竟和那个送拜帖过来的小厮有着什么联系?亦或者,那香气就能够定下小厮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