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视暗藏援手下
  曾经迦蓝告诫过自己什么,韩时凤当然清楚,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向来稳重的他为何将那话抛到脑后,这内里的缘由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明白。
  被宁飞羽如此训斥一番,韩时凤也只是默默低着头,像个知晓自己错处的小孩子,一言不发的楞楞样子和多年前竟是一个模样。
  “你……”才吐出一个字来,宁飞羽眼前的韩时凤已经和多年前的样子渐渐重合,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原来不管过了多久都从未变过。宁飞羽实在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只能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仍旧低着头的韩时凤,便起身离开了。
  “师父?”没有听到往日那般的苛责,韩时凤猛然间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后才发现,原来宁飞羽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起身,连身边仍处于昏迷中的落雨都不曾顾及,就前来追赶宁飞羽的步伐。只是,在他追到庙门处的时候,看到的不仅是宁飞羽一人,还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妹妹和明显情绪不稳的凤舞。
  本来在看到宁飞羽一人从庙门中出来的时候,韩凤二人心中皆是一紧,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然而,就在宁飞羽朝她们走来的同时,一个墨衣男子从庙门中追了出来,映这午后的阳光,那身墨色衣衫竟闪动着些许的精光。
  “哥!”下一刻,一个身影就已经扑进了韩时凤的怀中,先是状似疯癫的在韩时凤周身探查了一番,这才举动一拳头砸向了韩时凤的胸膛。“担心死我了,幸亏有迦蓝在这里!你怎么就……”
  没错,扑进韩时凤怀里的正是韩依晴。不过,她说出的话语却并不带有什么担心,反而像是指责,又像是……不过,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宁飞羽直接打断了。
  只听宁飞羽甚是严肃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沉声道:“将那个婢女带过来吧,你们必须回城了,不然在韩家可是圆不回谎来!”
  言罢,他直接翻身上马,待坐定之后,眼睛依旧瞪着三人。内里的意思也明显得很,你们不动手,难不成还要我继续替你们善后不成?
  “嗯,好!”心知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怒宁飞羽,依晴赶紧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便想要拉着自家哥哥去帮忙。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让韩时凤再折腾一趟,还不如她与凤舞姐直接把那个落雨直接带出来呢!想到此处,依晴下意识地就示意凤舞跟自己进去,却发现此刻的凤舞竟然呆愣着出神,一丝反应都没有。
  “凤舞姐,怎么了这是?”以为她还在为方才宁飞羽呵斥的事情心伤,依晴赶紧上前将她扯了过去,还一直同她讲着什么,想要再安慰她几分。
  然而,凤舞真的是在因为这些呆愣吗?关于这个答案,恐怕回答就不是是否这般简单了。
  凭良心来说,在方才这件事上,凤舞是愧对了韩时凤的。她心中很清楚,之前韩时凤的踌躇就是在此处,可她却刻意地将其忽略了。到底为了什么去忽略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对韩时凤有信心,还是因为要遵照迦蓝曾经的教诲?恐怕也只有世间仙佛才能窥得一二了!
  “嗯!”被依晴轻轻拉了下手,凤舞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先是低低地应了句,而后就随着依晴的牵引往山神庙中走。只是在她抬眼的瞬间看到韩时凤仍旧有些苍白地脸色时,心中还是有些许地不忍与难受。她不经意间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双眼饱含歉意的看了韩时凤一眼,却没想到在她略过韩时凤身边时,被他的话惊住了。
  之后的凤舞双眼之中净是震惊,甚至还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相信方才那话是从韩时凤嘴里说出来的。凤舞所有不正常的反应其实只是因为韩时凤低声对她说到,“行事之人是我,你不必在意旁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凤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即刻翻起滔天巨浪,却仍旧不能理解他说此话的用意。这……算是在安慰她?还是?
  “还不快点!磨蹭什么!”
  虽说韩时凤可以避过依晴的耳朵,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宁飞羽。就在凤舞还在猜测着韩时凤话中的用意之时,宁飞羽已经出声呵责了一句,示意他们赶紧动作。
  “好好好,凤舞姐,咱们快走啦!”眼瞧着宁飞羽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深重,依晴赶紧拉着凤舞往山神庙方向走,她可不想看到怒气冲冲的迦蓝在眼前!
  两人来到小院之中,看着依旧躺在地上昏迷的落雨,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同上前扶起了这个麻烦。
  就在两人架起落雨往庙门处移动的时候,凤舞支支吾吾地问着什么,说话的声音可不像是从前那般洒脱自然。“晴儿,倘若……倘若今日的结果不是这样,你会……”
  言尽于此,因为之后的后果凤舞也不愿提起,即使这种结果并没有发生,可她仍旧对这种可能性十分抵触。同时,她也相信依着依晴的聪慧,必然能够理解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依晴脸上的轻松表情渐渐褪去,她甚是郑重地看了一眼凤舞,而后才缓缓开口道:“凤舞姐,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事之发展有其必然。既然结果已经是这样,我们又何必再去想其他的可能性呢?”
  一边架着落雨前行,凤舞一边用余光瞥了眼依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双眼之中也散发着恳切的目光。可她的话听在凤舞耳中,却总让她觉得另有含义,难不成,是今天在缘觉寺又发生了什么不成?
  “晴儿,是不是今天在缘觉寺,你……”因为有此猜测,凤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刚想开口说出云沐阳的名字,却直接就被依晴给打断了。
  “我们快走吧,迟了,迦蓝又要发火了!”显然,依晴知道凤舞想要问自己什么,她直接将谈论此事的可能性归零,也算是间接在告诉凤舞,她并不想提起这些。
  看着依晴凝重的脸色,凤舞知道今日在缘觉寺,恐怕发生了什么令依晴情绪不稳之事。不然,她怎么会情绪如此失控,不仅在直接打断了她的问话,就连刚刚她回答自己的那番话语,似乎都是在催眠着她自己一般!
  不过,凤舞接下来竟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二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点点将落雨带到了庙门外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处。还有什么可问的?就像是依晴方才说的一般,事情已经成了如此模样,难不成还要一直沉溺在过去?
  “时凤,方才的话希望你仔细想一想!”当韩凤二人走到马车旁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宁飞羽这句最后的结论,至于之前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恐怕是不会有人愿意告诉她们两个了。
  而回应宁飞羽的只是韩时凤的沉默,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或者换句话说,他到底认同了宁飞羽多少。
  “你们两个这两天就老实待在府内,等宸王府的迎亲队伍一到,马上离开韩府,听懂了没?”坐在骏马上的宁飞羽虽然年岁不大,可与旧年相识在一处,感觉自己又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一般,就连说话的语气动作都那般的熟悉自然。
  “嗯,迦蓝你呢?”待将落雨安置在马车上之后,依晴才探出个小脑袋来,看着骏马上的宁飞羽歪头问了一句。同时,她的一双水眸冲着他眨了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难不成你们以为虞教会察觉不到暗哨之事?还不是要我给你们收拾残局!赶紧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几个小混蛋!”似是仍旧怨怒着,宁飞羽的语气分外不好,虽然脸上并没有了难看的脸色,可这一开口就冒出来的冰冷言语,还是让依晴瑟缩了一下小脑袋,赶紧识趣地钻回了马车之中。
  “师父,你多保重!”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麻布衣料的韩时凤向着宁飞羽拱了拱手,在得到了宁飞羽的一个眼神之后,才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戴好,准备驾着马车将这几人送回韩府。
  “师父,您的话,徒儿记得!”就在调转马车的前一刻,韩时凤以极为微小的声音对着宁飞羽动了动嘴唇,这才闭嘴不言,准备赶回奥良城。
  望着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的马车,宁飞羽一手扯住缰绳,深深地看了眼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这才扯动缰绳,策马奔向他方。只不过,他心中是否还挂念着什么,依晴三人并没有丝毫的察觉罢了。
  “凤舞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坐在马车内的依晴先是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在确定还未到达城门之后,才甚是谨慎地开口问着凤舞。毕竟,当初她们二人的计划之中可是并不包括这个落雨的。若是再把她带回去,也该像个合适的理由,才能让她的不正常看起来极为正常吧!
  其实,上车之后的凤舞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到底该用什么方式能够让落雨之后的表现看起来更为自然呢?她双眉微微蹙起,双眼紧紧盯着马车上的一点,就这么静静地思考着。可直到依晴向她提起此事之时,仍旧没能想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理由,去诠释落雨此后的行为。
  依晴的问话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凤舞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一直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凤舞!”赶着马车的韩时凤此时一副车夫打扮,虽说声音还模仿得不是很到位,但也有了几分相似。而他的这声轻唤,也让凤舞从沉思中惊醒,直接就探出头来看向韩时凤。
  “我们是不是可以……”眼看着奥良城的城门就在前面的时候,韩时凤才将自己的想法交代清楚,而探出头来的凤舞竟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敢相信,想出如此办法的人竟然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样。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你还顾及这顾及那的,恐怕……”心知凤舞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的建议,可时间是不等人的,若是再拖下去,那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就算韩时凤不说出来,凤舞也不可能想不到!
  韩时凤似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迟疑着的凤舞,并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一来,他不想被马车内的依晴听到;二来,他也是希望凤舞能够逐渐接受现实。毕竟,他们都已经不是少年,从前的想法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的确有些不合适了!他并不觉得单单一件事就能够让凤舞明白这些,可即使她不想如此,但也必须让她知道!你可以成为别人的救世主,却不可能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就如同宁飞羽说得那样,有些人真的不值得!
  “我懂!”许久之后,凤舞只是吐出这两个字,就将掀开的车帘放下,退回了车厢之中。
  因为是丞相府的马车,所以在进城的搜查时候,守城的士兵并没有多加为难,只是与韩时凤言语了几句就将他们放行了。不过半个时辰,他们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处,而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冲着刚刚停稳的马车而来。
  “四小姐,四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才刚下车站稳的依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被一个人影突然的言语给弄得愣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人正是府内的大管家张全。
  “这……怎么了这是?”虽然依晴对这个张全的印象并不好,可做戏总要做全面才好,她也不好在离开韩府之前和这里的人起什么冲突。当下,她也只能婷婷袅袅地问了一句,脸上还必须带上担忧的神情。
  “四小姐,夫人,夫人正在前厅接待贵客呢!”张全刚想把实话说出口,却突然想起来这可是大街上。倘若他冒冒失失地将话说出来,那他这个大管家也显得太过不稳重了。没办法,他只能较为隐晦的以“贵客”称呼对方,毕竟能够丞相称为贵客之人,来历也必然不出那几家人了!
  贵客?依晴本来打算下车之后直接让门房将张全找来,也好解决了落雨的问题。谁曾想,张全竟然就在门口等着自己。可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就被他的一句“贵客”给堵了回去。除了天家之外,能够被丞相府称为贵客的,恐怕就是那几位国公亲贵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到此之人又是其中哪一位。而且,贵不贵客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何必让张全府门前候着呢?
  “好,我这就到前厅去给大伯母请安!”先是应下了张全的话语之后,依晴才将刚刚在马车上想好的言语悄声告诉了张全,并且示意他尽快处理。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府门内走去,只留下了身后张全一脸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走进去。
  “凤小姐!”听到了身后有了响动,张全这才回过神来,准备着手处理方才依晴告诉他的事端。
  而这时候的凤舞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装成强行镇定的样子看了看张全,低声对着张全说了几句话,才眼中略带同情地望了望眼前的马车。
  “凤小姐,您先回去歇歇吧,这些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将凤舞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张全并不能判断出她神情之中存了几分真意,却也只能劝她安心,由自己来处理这档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