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阳去互逐自由中
  深夜的夏风已经起了凉意,更何况如今已经是八月光景,即将开启秋日的年华。
  依晴将小手藏在衣袖之中紧握成拳,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她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双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了下来,这动作持续了许久才作罢。
  “宸王殿下,能否让民女回去将行李收拾好?毕竟……殿下似乎也不想再见到有关于民女的一切了!”呼出一口气后,依晴将胸口沉闷的感觉强压下来,淡淡地说着话,就连脸上都浮上了抹假笑。
  云沐阳此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依晴,刚刚还垂泪泣涕的人怎么才一瞬的功夫便展颜一笑?莫不是在对于愚弄自己行为的偷笑?
  他掀开车帘的手瞬间收紧,用力抓着手中的布料,一双星眸死盯着马车旁的女子,阴冷的气息直接侵袭了面前的依晴。只见他用力将手中的车帘一掷,回到了马车内,口中冷漠地应了一声,便再无其他言语。
  依晴站在马车外,并没有厚脸皮得跟着登上马车。而是在确定云沐阳不会再出来之后,将车夫唤了回来,嘱咐他一定要安全回府,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这……咱府上的马车在这边儿呢!”车夫瞧着依晴向着马车相反的方向转身,直接开口叫住了她,脸上更是一副奇怪的疑惑表情。心道,这姑娘莫不是席上多吃了些酒?怎的连自家马车都认不得在哪里了?
  “不碍事,你先送他回去吧!”依晴吩咐完直接顺着宫门外的甬路走着,并没有随车夫登上马车。
  “这姑娘,也是个怪人!”车夫嘀嘀咕咕地言语了一句,就直接跳上了马车,向着车内回了句话,便扬鞭赶着马车返回宸王府。
  依晴没有借着韩梧信府上的马车回去,而是在早前就推辞了去,想要率先告诉云沐阳真相。可她没想到,自己为了能够守住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而强行破坏了族中规矩的行为,竟然得到了他“不知廉耻”的评价。她一边顺着甬路慢慢走着,一边在脑中回想着方才的场景,每想一次心就痛上一分,也许……也许,这是自己破坏族中规矩的报应也未可知。
  就在她进入京都街道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悄悄跟随在她身后,一路尾随着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依晴拐入小巷之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眼中的泪水涌在眼眶处,堪堪就要滚落下来。
  “小晴儿,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依晴猛地回头看去,心中暗道,居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尾随了!
  透过模糊了的眼睛,依晴看到一个身穿墨青窄袖衣装的人影正在靠近自己,瞧着行为举止应该是个女子。
  “凤舞姐?”依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一只脚还不由自主地向前踏出了一小步,想要将那人看得更清楚。
  下一刻,依晴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的一只手还顺势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头。“小晴儿,没事的,你的用心姐姐知道的!”那人再次开口,言语中的心疼自是不用再提。“跟姐姐回去吧,你哥哥还在到处找咱们呢!”
  此时的依晴已经顾不得什么,直接埋首在凤舞的肩头,一声声的抽噎似乎是在宣泄着她的委屈。而凤舞只能用手轻拍着她的背部,瞧着痛哭的依晴也无甚办法,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凝重。
  反观回了府邸的云沐阳,却是黑着一张脸进了门,脚下生风似得直接回了自己的卧房,一夜都未在踏出房门一步。
  府邸门口的侍卫们瞧着这动静,都是一脸的茫然。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只有一个?还是说?不对啊,他们一直都在大门口值守,不可能会错看了什么,瞧不出有人进了门才对!
  其他几个人都还好说,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发出疑问,可沈诚不一样了。他眼瞧着云沐阳消失在夜色之中,便反身过去拉住正要将马车赶至角门的车夫。
  “兄弟,怎么着,那姑娘咋没跟着一起回来啊?”一边询问着,沈诚的眼中一边闪动着八卦的光芒,还十分识趣地向车夫这边靠了靠。
  “我哪知道,那姑娘就让我把爷送回来,自己直接走了!”其实车夫已经纳闷了一道儿,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现下里回答沈诚的话,也是分外的实在,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样。
  “诶,我说,你小子不是和我说瞧着那姑娘跟咱们爷有戏嘛,这……这哪来的戏,我看是你小子想媳妇儿想疯了,成天到晚的瞎咧咧!”车夫想着之前在云沐阳那里碰壁的事情,口气便得有些难听,一直在强调着自己的观点。
  “胡说啥,我还就不信了!没准儿是人家姑娘害羞呢,你看哪个小姑娘敢明目张胆住在男人家的?”沈诚辩解着,似乎是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猜错了主子的心思。
  “得得得,不跟你扯皮了……”车夫嘟嘟囔囔说着话,打断了沈诚的辩解,赶着马车向着宸王府角门的方向而去。
  沈诚突然没了斗嘴扯皮的对象,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自己嘀嘀咕咕地一再肯定着自己的判断,走回了值守的位置,没再说些什么。
  这一夜不知依晴是怎么度过的,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望着上方的床幔楞楞的有些发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开启,依晴转过头看向房门口,就瞧见凤舞端着个铜盆走了进来。她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便将手中的铜盆放在木架上,甩着手上的水珠问道:“醒了?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真的把我吓坏了!”说着话,凤舞还将打湿后拧干的皂巾递了上来,脸色面色上的疲惫让人不能忽略。
  “嗯”,只是低声应了一句,依晴这才起身抬手接过了皂巾,下意识地去擦了擦眼睛。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眼睛怕是已经肿了起来,而且嗓子处极度的不适也在告诉着自己,恐怕如今的自己已然是病气入体了。
  “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哭着哭着就软软倒在我肩头,可是把我吓坏了!”将皂巾放回铜盆边沿,凤舞此时说话的神情语气,哪里和前些时日那般随行洒脱,倒是多出了几分长者关怀的模样。“要不是恰好碰到了青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带回来呢!”
  依晴本还楞楞的表情在听到凤舞之后说的话,显然回过了些精神,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出声问着,“青染?那……这里是?”
  “是陶府……”凤舞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依晴的问题,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对了,青染说有人想见你一面……”
  依晴此时已经从床上起身,刚刚将屏风处的衣服拿下来穿在了身上。听着凤舞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青染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反而像是在替人传话。依晴哑着嗓子开口,大概是前日夜里哭得太多,连声音都显得气力不足。“青染有没有说替什么人传话?”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还是觉得再过几日吧,毕竟你身体状况不太好。”甚是担忧依晴的身体情况,凤舞直接开口建议先不要跟韩青染去见他人,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总不能为了旁人的事情,而误了自己的身体吧?就算是无私,也不是这么个无私法儿啊!
  依晴摇了摇头,将腰间的腰带系好,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装,一边转身看向映在铜镜中的自己,似乎是在查看着有何不妥。“凤舞姐,我想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青染也不会在知晓我情况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的。”一边说着,依晴一边缓步走到了梳妆台的铜镜前,慢慢坐了下来,小手拿起桌上的犀角梳为自己通发。“再说,我也想尽快处理好青染那边的事情,这些时日,我也该准备自己的嫁衣了……”
  本来是喜悦之事,可被如今的依晴说出口,再配上如今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与红肿的双眼,这结亲之事透着不寻常的悲戚。可追根溯源,婚事可是依晴自己一步步设法求来的。不知是该笑上天安排的荒唐,还是该笑自己执拗性子的荒唐。
  “那好”,凤舞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不过听着语气,似乎是有些答应的勉强。“你先用些吃食吧,我待会儿去和青染说一声。”
  随后,凤舞用眼神示意着桌上的饭菜,推门出了屋子,只留下依晴一人在铜镜前发着呆。
  凤舞在合上房门之后,对着房门叹了口气,眼睛中的神情分外复杂,不知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停了片刻才离开,前去安排之后与青染的邀约。
  与此同时的宸王府之中,清晨叽叽喳喳的鸟鸣本是显得生机盎然,可在某些人心中却分外招人厌烦。
  一夜未睡的云沐阳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囫囵的睡了过去,才刚刚歇下,就被窗外的鸟鸣给打扰了去,竟是再也无法入眠。
  他一脸烦躁的在床榻上来回翻着身,想要忽略窗外的声音,可耳朵却将声音记得分外清楚,半分没不曾落了去。忽略未果,云沐阳只能翻身下床,披着一件外衫推开了房门,想要呼吸着新鲜空气,将自己烦闷的心绪归于平静。
  就在他刚跨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外回廊处竟然有只鸟雀,恐怕刚刚的声音就是这不识趣的发出来的!
  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在卧房一侧耳房值夜的侍女直接走了过来,想要求个吩咐,前去准备梳洗用具。她还未开口说话,就被云沐阳的问话问得一愣。
  “把这只烦人的鸟雀送回凝思苑,告诉她,别妄想以此愚弄本殿!”云沐阳说话时的火气极大,向来都是沉静性子的他,如此火爆脾气的一面也是侍女第一次见到。
  不过,侍女也许并不清楚,自家王爷的火气,不是因为什么起床气,而是因着眼前那只叫声悦耳的鸟雀。因为这鸟雀并非旁的凡品,正是依晴故里独有的鸟类火雀。
  也难怪云沐阳会发这么大的火气,毕竟昨天一晚他都因为依晴的缘故而情绪不稳,此时再看到和她有关的事物,没有下令将这只火雀直接杖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侍女听到吩咐,脸上却展露出为难,似乎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般,而这神情被云沐阳看了个彻底。
  “还不去?”再次重复了一遍命令,云沐阳阴狠地反问了一句,感受到侍女被自己的眼神吓得明显瑟缩了下,这才转身准备回房间。就在他转身回屋的时候,侍女才为难地开口回复到,“王爷,凝思苑并没有住下啊?昨日里……”
  侍女话都还未说完,云沐阳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质问出声:“没有?昨夜她没有回来?”并没有说出是谁,只用一个“她”来代替了称呼。但云沐阳相信,府中众人该是清楚自己问得是谁,毕竟这府中倒真的没旁的人了。
  “是,昨日王爷与韩姑娘出了府,另一位姑娘就将二人的行李收拾好,急匆匆地离开了……”侍女回话到最后,声音越发的小了。因为她瞧见了自家主子的脸色在听到自己回话的时候,正在逐渐变黑,到了最后,她都不敢再把那位姑娘托她转达给主子的话说出口了。
  “好,看来你早就算计好一切了!”云沐阳说得咬牙切齿,听起来像是在控诉凤舞做得决绝彻底。随后便递了个眼色给侍女,要她去准备梳洗用具,就算自己再怎么愤慨,也不能误了鸾台点卯。
  时已八月,风中黏腻的感觉已经不见,却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怕是入秋的征兆了。
  依晴已经将自己收拾好,坐在房中等待着凤舞与韩青染的到来。只是依旧苍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依晴此刻的心里状态,恐怕昨夜的噩梦会一直跟随着她吧。
  “吱呀”一声,房门再度被开启,走进来的是凤舞与韩青染,但令依晴没想到的是,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分陌生的女子。依晴瞧着此人的相貌,竟是回忆不出在哪里与此人遇到过,或是何时相识的。
  她直接站起身,将那名女子让到了座位上,这才与凤舞坐在了同一方位上,而韩青染却坐在了三人中间,感觉像是个中立的介绍人。
  “您是?”依晴细声问了句,由于不认识此人,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韩青染。
  “这是我表嫂……”一句话,韩青染已经交代了眼前女子的身份。不过瞧着她的神情,感觉好像藏了其他的东西,并不想依晴与凤舞知晓。
  “你是刘瑛?”因为听过云沐阳分析过先前的局势,依晴多少了解到了皇族与外臣之间的势力划分。加上韩青染的介绍,她不难猜出眼前女子的身份,正是大皇妃刘瑛。
  “正是,韩姑娘,”刘瑛毕竟是将门之后,说起话来并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