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觉寺中觉缘处中
  “对了,你当初怎么想到来缘觉寺的?”依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决定不再逗弄徐云,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徐云的对面,捧着一杯清茶淡淡地问道。
  “看你前些日子见到了净禅师那般熟络的样子,肯定是先前就与他相识了吧?其实我娘很早便与他相识,只不过多年不曾联系过罢了。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可能在侍卫找到我以后,就会把我直接送往缘觉寺了净师傅那里求救了。”徐云俯下身子,坐在了依晴身边的草丛上,胳膊随意的搭在了膝盖上,“那天一早你就从竹屋失踪了,连我身边的侍卫都没发现,可见你并不想我知道你去了哪里。不过,既然你寻来了,现在可能告诉我原因了?”
  依晴静静听着徐云的解释,在提出疑问的那刻,头不经意地转向了他,看了他片刻,轻呼一口气。“前一天在市集,你和我通了姓名,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离开,想让你尽快回京也不过是借口,其实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身为皇族子弟就该有天家的抱负,即使飞龙入泥潭,也该韬光养晦,不能一味沉溺安逸、化于……”说到一半,依晴停顿了几分,见徐云并没有说些什么,反而双眼盯着她的眼睛,想要找到自己心中的答案,才继续说了起来,“不能一味沉溺安逸,化于柔情。”
  “呵呵,难不成你是那传说中的狐精鬼魅?”徐云轻笑出声,一手握拳抵在了自己的唇边,“怎么通了名姓,知了身份,便想了这许多去?你就不怕是镜中月,水中花,皆是一通空想吗?”
  依晴被这句话问的有些楞楞的,前些日子还执着自己的手,问道“青梅可愿向阳开”的人,怎么如今倒反问出“空想”的言论?呆愣几许,依晴并没有接过话头,只默默低头喝起茶来。
  等了好些时候,没有听到回话的徐云耳边只有徐徐吹过的凉爽清风和附近溪水的淅沥声响,不免有些疑惑,索性收回远眺前方峰峦的目光,看了过去。可入了眼的只是女子那头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挽出的随仙髻,其上闪烁的也只是二三支细碎玉石镶嵌的玉兰珠花,再无他物。“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关窍,不敢再说些什么?”因为看不到依晴的脸色,此时的徐云也是玩心大起,逗弄她的话启口便说了出来,语气中的谈笑意味甚是浓重。
  依晴仍然没有回答出什么,只是默默喝着茶,低着的头让他看不清楚面目。可那双灵动的眼镜已经痴呆呆地盯着手中的那杯茶水,不曾移动过位置。唇瓣上也多有贝齿咬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渗出几丝红痕,可本人却不自知。
  “那天从竹屋离开之后,我便一路乔装,到了缘觉寺拜见了了净师傅,恰巧在寺中听说了西北大军的陈将军与少将军回京述职,便派人知会了靖远,请他来寺中商讨以后的计划。其实,我也是想让他替我去寻你……”虽然没有得到依晴的回答,可徐云仿佛停不下似得,一股脑地说着话,“前些时候靖远告诉我有了你的消息,你都不知道,我心里高兴成什么样子,那天……”说到兴起处,徐云脸色又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刚转过身想向自己心中美好的存在说些“心里话”,却被身旁女子的模样惊到了。
  只见低头捧着茶杯的依晴身子瑟缩在一处,肩膀微微抖动,夏风吹起她裙角上的碎花纹饰,宛如落花飘落、归于尘土,不随清风飘向远方。这种仿佛小兽防御的姿态,在这个瘦弱的女孩子身上更显得分外可怜。徐云正盯着她看,依晴突然抬起低垂许久的头,眼睛里含着委屈与不甘,“如此说来,倒是小女子高抬了自己。还望殿下莫要与民女计较,民女理应有自知之明。”说罢,起身便想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你……”徐云被她一席冰言冷语激的,醒了魂魄,方才发觉之前的话说的确实是冒犯了她去。心中暗暗咬牙,想要收回刚刚的话,却也是不能的。只能从草地上站起,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晴儿,方才是我不好,那不是我的真心话的,我只是想逗弄你,不成想,竟是惹了你去!”
  徐云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与自己胞妹一同长大,二人多是玩闹在一处,话语上也比对其他人轻松许多。这等口无遮拦的话,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如今对着韩依晴,倒是相处之时,自然而然地便像个几岁的孩童一般,说起话来,竟是没了章法,失了分寸。此时的徐云急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自己也没想到,与依晴的相处已经到了这般自然无拘的程度,闹成现在的模样,反而不知该怎么收场。
  “先前互通名姓,我并未骗了你去;此后相处,我也并未欺了你;现如今,我也并未做出什么有损你计划的行为。你也同我讲过向阳之事,我亦是不曾有过毁约之举。原来到了今日地步,在你眼中,我终究是个识不得你真实名姓,攀不得皇贵宗亲,高看了我自己的人罢了!”看着徐云脸色上焦躁不安的模样,依晴气愤羞愧的心情反而降下去了许多,心中闷闷的感觉依旧难以平复,索性便直说出了内心深处的一番话来。一口气说完,依晴的眼圈更是红了几分,心中的委屈哪里是这几句话就能全部说尽的。
  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个能不顾自身的清誉救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又有哪个女子敢在知晓天家公子的身份下,依旧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帮他打算计划,筹谋韬光之所?可有哪个女子能够脱了危险,又愿入虎穴,闯进皇家权利争斗的漩涡之中?自己所做的种种,难不成在他眼中皆是虚幻,皆是无用之功。所以,他才能这般没有顾忌的调笑了她去。到底谁先付了心,谁便是输家,让人轻看了去,也是枉然,莫要让人笑掉了下巴。
  “晴儿,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想了我去!我……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思,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心中有我,不曾想,竟让你这般心伤了!”看着心上的女子竟委屈到看轻了自身,徐云心里的滋味亦是不好受的,想要解释却也解释不出所以然来,当真是“冷心无情方为政,至情至性损慧商”。
  “我……我方才是失了心智才说了那等昏话,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万不会轻看了你去!我本以为你我心意相通,不需要再去分辩些往事,到底是我没考虑到晴儿的感受,往后时日不会再这般了。既如此,今日我便通通告知于你,晴儿可愿听我说完?”徐云哪里忍心看到灵动的姑娘因着自己的昏话片语神伤,认错的同时也不忘将依晴的身子挡住,免受到后山密林的凉风侵袭,着了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