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军侯[重生] 第98节
  可田蚡做久了清闲的富家翁,根本无意去和刘彻作对。
  他是曾经被财富权力遮眼,在刘彻继位之初荒唐地把持了一阵朝政。
  但今非昔比,他也不是个傻子,现在的他哪里还能够去左右刘彻的决策。
  不说他,连他的妹妹,当今的太后也管不了刘彻做事,只能安心在后宫含饴弄孙。
  这种情况下,宁可在朝臣间留下被他们唾骂的话柄,也得把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
  反正他如今年事已高,又是位极人臣,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了。
  田蚡打定了主意,至于他想出的法子,就是要从此将病称到底。
  不但病到不能上朝,甚至病到连客都见不了,彻底绝了同僚们坑害自己的路子。
  只可惜,他的这种决心并没有能维持多久,因为一直借住在他宅邸中的刘陵打着慰问的名义找上了他。
  这档口刘陵找上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事,田蚡当即就想要找借口避开谈话。
  刘陵听了他婉拒见面的话,当即就挥开阻拦自己进屋的仆从,撞进屋子里,青着脸质问田蚡:“田大人难不成是想着一直避我不见?”
  田蚡内心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能直接和刘陵这么说。
  眼见刘陵这般无礼对待自己,他缩在宽袖中的拳握紧了,脸上却是赔笑道:“哪里,只是刚刚一次性见了许多人,怕精力不济没法好好接待翁主。”
  “你别跟我扯这有的没的,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又想着北征匈奴了?”
  刘陵不吃他这一套讨好,见田蚡还想着别开话题抽科打诨,声音有些尖利地道:“田蚡,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和我父王说过的话!你再这么推脱应付我,我就把你说过的话传扬出去!”
  田蚡整个人僵住了,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你是不是疯了!”
  刘陵冷笑着道:“我没疯,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我与我父王讨不着好,你也别想好好过!”
  田蚡气得浑身发抖,食指指着刘陵似乎恨不得将她当场掐死,最后却还是整个人如脱力了般妥协问道:“你想怎么样?”
  “别的不谈,这次你得去阻止皇上秋中的北伐匈奴。”刘陵冷眼觑着田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打匈奴与你和淮南王又没有妨碍,你管这个做什么?”
  田蚡只觉得刘陵莫名其妙,如果她是想借自己做跳板笼络其他朝臣他还能理解,打击匈奴这事能和她有什么干系?
  刘陵觉得他是在刻意装糊涂,冷笑一声,道:“田大人既然曾经和我父谋事,又怎么会明知故问?他刘彻集结兵力壮大声望,是对我们没有妨碍的吗?”
  “我何曾与你父谋事!”田蚡听她这样说顿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要去捂刘陵的嘴。
  “我既说有,自然就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刘陵退开一步不和田蚡纠缠,只等着田蚡做出选择:“田大人,所以你怎么选?”
  田蚡与她对峙片刻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不甘心地垂下头道:“我可以去劝彘儿,但他会不会听我的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当真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刘彻的决定,可刘陵却认为这只是他的推脱之词,
  她不以为意地将一缕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不听,田大人你就想办法让他听嘛,就像我让田大人听我的话这样。”
  田蚡被堵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偏思绪仍被刘陵拉扯着不得放松,硬是没法真的失去意识,只得无力地摆摆手,就要走出门去。
  刘陵没看懂他的意思,见他要离开,便又跟了几步问明白:“田大人,你这是预备去哪儿?”
  “如你所愿,去宫里。”田蚡声音虚弱地回应了她,呼来仆从备下马车,以看望王太后的名字往宫里去了。
  被刘陵威胁着去阻挠刘彻北征匈奴,他当真觉得无力。
  田蚡所能想到唯一可行的路子便只有先说服王太后,再让王太后这个作母亲的出面,试试能不能成功。
  刚通过宫门的核查,他正在琢磨着以怎样名义才能说服王太后,马车便二次停下了。
  田蚡对宫中路径极熟悉,晓得行驶这一会儿怕是连宫中内城都还没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毕竟能来拦自己这丞相座驾的,只有可能是受了皇命。
  果然,一会儿就有宫人挑开他的车帘,恭顺地向他道:“田大人,陛下听说你来了,想要见你。”
  田蚡一时无言,只得走下马车,忐忑地坐上轿辇,被抬着去见刘彻了。
  刘彻正在书房里浏览朝臣们汇报上来的信息。
  垒放在他书案上已看过的竹简甚至高过了他去,足可见他也是个勤政的皇帝。
  听见通传的动静,刘彻抬起头向田蚡看来。
  见他紧绷着一张脸似是正处于极度紧张中,刘彻不自觉向上扯了扯嘴角:“舅舅看着似乎不大愿意见我。”
  “哪里。”田蚡尽量缓和自己的情绪,哂笑道:“是许久没见到陛下了,一时觉得变化有些大就没回过神来。”
  “喔。”刘彻对田蚡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宫人们都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刘彻与田蚡。
  没了旁人注视,田蚡本该松一口气的。
  但是想到自己这次进宫是受刘陵所迫来坏刘彻的计划,他又一阵心虚不敢接触刘彻的目光,窒息感倒是越发重了。
  “这几年舅舅进宫都少,母后都道寂寞难与你相见,更别说是我了,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刘彻让田蚡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到了与田蚡相对的位置上:“所以这次来,应也不是真看望母后,是有要紧的事吧。”
  他三言两语就将田蚡看望姐姐的借口挑破了,更叫田蚡难堪。
  但身为刘彻的长辈,田蚡还是安定了心思,诚实向刘彻道:“确实是有些话想要说与陛下听,但又担心僭越,于是就想着让太后娘娘参谋看看。”
  “能让你忙不迭来告与我听的,大约也就是因为我宣布不久后征匈奴吧。”刘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个个朝上嗯嗯啊啊地把事儿应下来了,转头就又想推你来阻我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这次拜访田蚡的朝臣名字一个个念出来,让田蚡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只是一处安排罢了。”刘彻没有过多解释他消息的来源,接下来的话却让心中惶惶的田蚡如直面恐惧。
  “朕还知道田大人原是想将这些人全都打发走躲清闲的,可惜是撞进去了个刘陵让你改变主意了。”
  刘彻说话的音调甚至都没有多少起伏,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怎么,她又拿舅舅当初和淮南王共谋朕的身后事当作把柄了?”
  田蚡的眼神一片空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陛下……陛下如何知道的?”
  第115章 把柄  压了四年的证据
  刘彻初登基那会儿就已经对刘陵心有恶感。
  只是以他的身份, 还真不好去认真对付刘陵。
  毕竟刘陵与朝臣勾结时,对外的说辞都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
  可明白人都不会信这一套。
  哪怕是真与她缠绵的朝臣,看重的也不是她的皮相, 而是她淮南王之女的身份。
  当然, 她美艳的外表和玲珑的个性也确实提供了一定的助力。
  但随着岁月推移,淮南王早已不是传闻中那个皇位候选, 刘陵也已红颜老去,不再能搅动风云。
  偏田蚡仍不离不弃将她养在府邸中, 对她的要求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说不过去了。
  说不过去就代表还有未知的原因。
  而世间事说来说去, 无非是以利相诱,以势相逼,以情相动, 以柄相胁。
  前三者刘彻都已排除,剩下的第四点必然就是真相——刘陵拿捏着田蚡的把柄。
  不过因着刘陵深居在田蚡宅邸, 刘彻没有花费大心力去调查, 以免坏了和舅舅的一点情分。
  毕竟自家舅舅颇知情识趣地没再挡自己的道儿,刘彻没有必要过于深究田蚡到底是什么把柄被拿捏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他终归还是知道了。
  在长子刘据出生不久后,曹盈就将事由告诉了他, 证据也一并到了他的手上。
  “盈盈... ...盈盈又是如何知晓的?”
  刘彻未立刻问罪, 田蚡倒是也回过味来,晓得刘彻并不是要与自己算账了。
  毕竟刘彻早已拿捏了证据,如果想要对付自己, 早就可以动手了。
  “刘陵那蠢笨女人当初邀淮南王与你谋事的时候,身边竟然一堆奉茶侍候的仆从,知情者众, 哪里守得住消息。”
  刘彻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刘陵并淮南王愚笨的嘲讽。
  合伙谋逆这样的大事竟然都能叫外人在场。
  旁听了的聪明人明白知晓这样的隐秘是足够让自己被灭口的,在失去性命之前先行逃走,寻可靠之人藏匿起来了。
  当时不惧田蚡、愿意收留这个知情人的就是魏其侯窦婴的手下灌夫。
  “窦婴虽然与你不合,但到底没有结死仇,所以他就把人和证据都带去给盈盈了,让盈盈决定如何做。”刘彻说起曹盈忽地生出了几分无奈。
  窦婴这个做法倒是聪明,由他来告诉刘彻,实质就是状告田蚡谋逆,刘彻一旦彻查,必然会得罪王太后。
  但如果明明知情却不报上去,一旦事发了追究起来,发现他也是知情人,说不定还要将他也算在谋逆参与者中。
  于是他将这件事整个托付给曹盈,到底是国事还是家事,就看曹盈的话术和刘彻的想法。
  只不过窦婴实际在成为少府后,即元光三年,就已经将证据交给了曹盈。
  那时他因密旨之事已经全然信任了曹盈,自然将另一份隐秘也就一同交予曹盈处理了。
  曹盈知晓后震惊了一阵,稍加思索竟是将事儿一压压了四年。
  一直拖到刘据出生后,她才与刘彻约了时间,将田蚡被刘陵胁迫做事的缘由全告知刘彻。
  因为他算准了只有这时候说出来,刘彻的怒气是最低的——而她也确实算对了。
  即便在讲述时曹盈已经极尽所能更改修辞,也改变不了田蚡曾经和淮南王图谋刘彻身后事的事实。
  田蚡为了讨好淮南王,甚至信口胡说淮南王在刘彻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凭贤明和血统高贵,最适宜登上皇位。
  这话几乎全踩在了刘彻的痛点上,自然引发了他的雷霆之怒。
  尤其是田蚡话中所蕴含义是指刘彻将来也不会有继承人,甚至他本人都可能比淮南王这个老人要早逝。
  几乎可以说是在诅咒了。
  好在如今的刘彻把控住了这个帝国,继承人刘据也出生了,刘彻本人的身子更是健康得很。
  田蚡所说的事,没有一件有发展出来的趋向。
  所以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在极怒下令人立刻将田蚡揪来,而是听进去了曹盈的对自己说的话,将这件事同样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