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场旅行
  三百米外的新桥上,聚满了人,已经有人报警了。
  这附近并没有救援点,也没人敢跳下去救人,因为水深的地方,超过五米,泄洪后的河道,下面有暗流,除了寻短见的,会游泳的人也不会往下跳。
  刘文拉着苏妡,站在人群中,那几个女孩不知道去哪里了。而她们现在,也满心希望水下的人能得救。
  “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坚持不下去呢?”
  “是啊,自己解脱了,家人怎么办?要是因为生活困难,那不是让家人更看不见希望吗?”
  “那边有人说是个学生,十七八岁,别是学校压力大,或者受欺负了吧?”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我才看新闻,年轻小伙,因为分手就要自杀,消防员救他还受伤了,有些人真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寻死大张旗鼓的,要是还有牵挂,就不要死。”
  “还有家长批评了,想不开的,家长教的有问题,孩子也有问题……”
  旁边的议论声不断,即使是从孩子走过来的成年人,也无法理解,因为没有感同身受的点,孩子们也不是都能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救援队来了,从上游驾船而来,两艘救生艇。
  桥体和高大的成人,遮住了视线,两人围观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结果。
  这时,许多人都说,人八成没了。
  没多久,刘文妈妈来电话,刚巧都在附近,就接了刘文要走。
  “妈,先送妡妡去校门口吧。”
  “不用不用,阿姨,你们先走吧。”还要去前面十字路口掉头,苏妡不打算麻烦刘母。
  刘母似乎也有些嫌麻烦的意思,她向来不反对刘文有个成绩好的同学,但别人家的孩子终归是别人的,加之她还有事。
  “你自己......”
  “我沿大路走,没事,你们快回去吧,拜拜。”苏妡挥了手,不远处的公交站牌旁,有人行道。
  “妈,你咋不送一下?”刘文对妈妈的不热情,有意见了。
  刘母皱着眉看后视镜,“我还有事呢,要不不会这个点来接你,离你们学校又不远。”
  她常和别人夸女儿的热心、活泼,但有机会就旁敲侧击,让女儿不要爱管闲事。
  “你不知道,刚才七八个女生找茬,她自己让人不放心啊。”刘文翘起嘴,回头看模糊的苏妡的背影。
  “你们到这边来干嘛来了?多危险啊,前面桥上刚跳下去个女孩,以后离水远点。”
  “妡妡上一个语文老师要走了,找她还衣服,那几个女生不是我们学校的......”
  “你不是说苏妡可懂事吗?”
  “妈,她懂事,别人不懂事,她管得了吗?”刘文再次嘟嘴,妈妈总喜欢单方面找问题,像她成绩不够好,她有努力,但妈妈只记得她爱玩这一点,活泼是她的天性,也成了罪过了。
  刘母笑声有点冷,“妈妈还不知道吗?我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
  “不是,妈,她长得漂亮,就活该让人说三道四吗?我最恶心那种说‘哎呀自己要穿那样、要打扮那样,惹麻烦了出事了,能都怪别人吗’,不是我说,那样的人不是歧视就是酸!”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挣钱养你,让你读书,你一天天瞎操的什么心?”
  独自快步走在路上的苏妡,听不到母女俩的对话,不过过一会儿,收到了刘文的消息——
  “我敢肯定,我妈更年期了,我天我说句话,她怼我十分钟了,我都不敢说话。”
  看着这些字,苏妡都能想到刘文此刻颓丧的样子,笑回,“那你听话点,更年期也是生病了,得关爱。”
  刘文乍地做直,给妈妈念苏妡善解人意的话,结果,忘了“更年期”这个关键词,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说教。
  苏勇江很顺利的接到了女儿,“妡妡啊,想去哪儿玩吗?”
  “去哪儿?”苏妡眨眼问。
  “比如去旅个游啊啥的,爸爸休了两天假。”这是临时起意,他和上级说了好久,才调休,他一年就十天的假,几乎年年攒到年关。
  “时间不够吧,爸,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回家,我给你按按?”她的小淘气,在爸爸面前表现的最多。
  “怎么不够?两天呢,我们也可以今晚出发,快想想。”苏勇江兴致拔高,鼓励着女儿。
  “那回家和妈妈商量一下吧。”
  沈可毓少有的在做饭,苏妡打过招呼,去洗漱了。
  “怎么做面?”苏勇江进来看了一眼,苏妡不太喜欢吃面食,而且他觉得孩子在学校吃饭本就迁就,回家应该好好补补。
  沈可毓脸色一沉,“晚上吃面容易消化不积食。”
  “还减肥吧?”冷嘲热讽的味儿就出来了。
  这句话惹得沈可毓一撂勺子,“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能减肥了?我减肥不是给你挣面子?”
  “你可以减,你不吃都没人管你,妡妡长身体的时候,你能学着做点饭吗?孩子从小到大都怎么吃的?”苏勇江的火气不住的往外窜,又怕苏妡听到,压着声音。
  “做做做!苏勇江,我嫁给你都过得什么日子?”委屈、失望、愤怒与斥责交织,沈可毓的表情和声音将情绪诠释到了极致。
  “喊什么喊?”苏勇江压低的声音,大力拉开厨房的门,终究是轻轻关上了。
  苏勇江看了一眼,所幸苏妡还没收拾好,水声可以让她听不见这争吵。
  苏妡是听到沈可毓的声音之后,才开的蓬头。
  出去,看到卖相不太好的面条,苏勇江在炒菜,已经有两盘端上桌了。
  “妡妡,吃饭了。”沈可毓响平时一般的语调,摆好了杯盘碗碟,她开了电视机,看着选秀节目,装作看得认真。
  “好,妈,”苏妡坐下,转头对着厨房的方向,“爸,别炒了,就我们仨,随便吃点吧,不是说商量一下去哪儿玩吗?”
  她记得钱钟书在《围城》中的描述,即使是顺序颠倒的,旅行也是必要的。
  这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企图以自己能想到的方式,黏合父母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