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云烨安顿云泠重新躺下,临走前云泠揪住他的手,本来想打他,可惜手使不上劲,只能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佯怒道:“阿烨你不听我话了!”
  云烨默默收回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我觉得大哥说的基本没错。”
  “你个小屁孩!”云泠闭上眼睛头一扭,不耐烦道:“走走走,懒得和你计较。”
  云烨走出帐外,云阳正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天。
  北境的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看着能让原本烦躁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大哥。”
  云阳回神,笑道:“你来了。”
  四下值守的士兵已被云阳尽数屏退,此间说话安全,但要怎么将云家如今的处境讲与云烨听,他却一时还在斟酌。
  没曾想,是云烨先开了口:“我们要赢。”
  云阳一愣,脑中想着云烨这话,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一阵开怀大笑。
  没错,他们一定要赢。眼前的这场仗要赢,他要活着回去,长安城里的暗战也要赢,他要守住云家。
  不管什么战斗,他都要赢,赢家才能笑到最后。这对他来说,是最简单易懂的道理。
  *
  太子赵世安领着援助边城的队伍,出长安到现在不过八日,停军休息已有五天。
  张炎是行军的督军,主管督催粮运一事。边城战报圣上给他看过,目前战事焦灼,百姓亟需这批救济粮,可太子三天两头的身体不适,这样延误行军下去,圣上责怪下来,太子自然不会有事,遭殃的只会是他这个督军。
  这日赵世安又称自己突感风寒,头晕体乏,需要修养。
  张炎左思右想,实在是忍不下去,到了赵世安帐前,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督军张炎求见。”
  赵世安无聊地斜躺在榻上翻话本,内侍李福忙不迭地为他剥着果仁,听见外头声响,恭声道:“殿下,张督军好像在外边。”
  赵世安用力一甩将话本扔李福脸上,怒道:“本宫又没聋!他愿意站外边就站外边,又不是我让他来的。”
  李福吓得跪在地上,连扇自己几耳光,嘴角渗出血来,哆哆嗦嗦地回道:“奴才多嘴,求殿下恕罪。”
  赵世安不耐烦地啧声,“接着剥。”
  “谢殿下。”
  李福弓着腰起身,赵世安阴着声音说道:“本宫准你起来了吗?”
  李福闻言“咚”地跪在地上,自骂道:“奴才蠢笨,奴才比猪还笨。”
  赵世安抓了把果仁在手里,扔到李福脸上,嘲笑道:“错,猪都比你聪明。”
  张炎候在帐外,隐约间听见里头有动静,可等了半天又没人出来,无奈之下只得作罢,朗声禀道:“臣明日再来叨扰殿下。”
  太子全当没听见,吃着果仁,突然只觉怀中空空荡荡,脑中回想起平日里各色温香软玉在怀的场景,皱眉抱怨道:“父亲这个差事,可真是苦死本宫了。”
  李福伺候赵世安多年,自然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膝身上前讨好道:“奴才听说边城女子极具异域风情,又兼有我大夏女子的柔媚,等殿下到了边城,定不愁无美人环伺了。”
  赵世安闻言,不喜不怒,只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李福红肿的脸,笑道:“边城的美人儿啊,可惜咯,可惜咯。”
  第17章 在此时的赵世安眼里,这……
  主帅帐内,云阳与陈世忠正在议事。
  陈世忠禀道:“将军,据前线探子来报,北狄早已暗中集结近十万大军,目前仍在按兵不动。”
  云阳道:“他们是在等。陈将军,你说,一只没粮的队伍,可以撑几天?”
  陈世忠明白他的意思,拱手道:“将军英明。”
  云阳传下军令,北狄大军即将来犯,点三千兵士掩护城内百姓往樾城方向撤离。
  陈世忠有些担心:“将军,仗还未打就先撤百姓,这不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云阳笑道:“我就是要让有些人慌起来,最好慌到暗地里去和他们的主子报信。”
  “北狄不是拼了命想要进边城吗?那我们就请他们进来!”
  边城城墙上军旗歪歪斜斜,三千屯兵争先恐后抢着去领带百姓撤离的差事。不少百姓不愿意走,这边城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地地方,去到樾城去,一切都没了,谁受得了?
  撤离的人群中,一个柔弱的少女焦急地看过每一个士兵的脸,似乎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竟逆着人流往回走。
  有士兵不满,一把将她捉住,训斥道:“你干什么?马上就要打大仗了!跑回去你是想死吗?”
  少女手不住地比划,士兵看不明白,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骂道:“他娘的,一个哑巴跑来添什么乱?滚回去跟着走!”
  少女倔强地摇头,士兵抬手就要打,一个男孩突然冲出来推了士兵一下,挡在少女身前,大声道:“不准打我姐姐!”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许多人注视着这边,士兵不好下手,只能恶狠狠地骂道:“拉着你的哑巴姐姐滚回队里去!”
  男孩没有理会他,小心地将少女扶起,劝道:“姐姐,这些当兵的这么多,你肯定是找不到那个人的。等仗打完了,咱再慢慢回去找他。”
  “你不是总说好人有好报吗?虽然我不喜欢那个人吧,但是他勉强还是算个好人吧,肯定不会有危险的。”男孩扶着少女,重新跟随人群方向移动。
  混乱的人群中,一名士兵趁机躲到众人视线无法顾及处,将一只灰白色信鸽向上抛出。
  但令众人惊讶的是,离城不过几日,到樾城的路才走了一半,一只等候多时的队伍便阻拦了他们前进的路,顺势将他们围起来。云字旗在异常显目。
  云家军守城多日,许多百姓早已熟悉这面旗帜,此时被围,比起惊慌,更多的是觉得疑惑。
  眼见着人群的议论声要沸腾起来,包围他们的队伍中,一人策马走出,大声安抚众百姓:“大家别慌,让大家伙离城是咱打北狄人的计策,并不是真的快输了要让大家跑!大家如今就在此处安顿一段时间委屈一下!等北狄狗都被打跑了,咱就回去过好日子!”
  听见此话,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突然有眼尖的人认出此人是谁,大喊道:“是陈世忠陈将军!”
  骚乱声停了一阵,紧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陈将军肯定不会害我们!”
  “我们就听陈将军的,不要给他添麻烦!”
  “我们听陈将军的!”
  陈世忠守护边城多年,为了边城尽心尽力,边城老百姓都记着他的好。云阳正是出于此考虑,才派他来负责百姓安顿工作。
  至于剩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屯兵……
  陈世忠手一挥,麾下士兵便将他们围到一处,陈志忠打马上前,沉声威胁道:“这段时间,你们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任何人有逃跑、报信举动,奉云将军令,一律按通敌叛国论处,一经发现,即刻斩首示众!”
  这,便是云阳交给他的第二个任务、
  而此时,一只灰白色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了赵世安营帐。
  李福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躬身呈给赵世安。
  赵世安懒懒展开纸条:计划进展顺利,城破指日可待。
  他挑起一个讥讽的笑,随手将纸条团成一团,扔到地上。李福熟稔地捡起纸团塞进嘴里,将它吞吃入肚。
  “李福,你说本宫这病,还要几日才能好?”
  李福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回答,又不敢不答,吞吞吐吐好一阵也说不出话来。好在赵世安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只骂了他一句蠢钝,便拿了话本躺回榻上,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看起来。
  *
  北狄大军逼近边城,云烨率队抗击,假意不敌,匆忙回撤入城,北狄见状大喜,集合兵力追击节节败退的云家军。边城守军不敌,北狄铁骑踏破城门,蜂拥至城内。
  终于打下边城的北狄人大喜过望,猛追大夏守军,直至全部主力队伍被引入城中一开阔地带,他们的才终于觉察出一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边城仿佛一座空城,他们大军进城,街上却连一个仓惶逃命的人都没有,这副样子,仿佛就是故意在等着他们进来自投罗网。
  而且,从始至终,只有云烨一人领军,主帅云阳就没有露面。
  “中计了!”
  队伍里的马蹄声一阵混乱,北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匆忙想撤出城,可云阳哪会给他们机会?
  声声战鼓擂响,一直埋伏的云家军势如猛虎出笼,从高处降下一波箭雨大伤北狄,随后全军出动。
  北狄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人团团围住,如瓮中之鳖。
  ……
  五日后,赵世安率领的援军终于到了边城外。
  只见城门残破,军旗倒插,一见就是兵败之势。
  张炎着急,下令加紧行军,却被赵世安阻止了。
  太子道:“撤军。”
  张炎急道:“太子殿下,我等奉命援救边城,如今已经到了这里,怎能撤军?就算边城已破,我们总得去探查一下,还有……”还有那么多兄弟的尸身留在里面,难道要让他们就这样客死异乡,连马革裹尸还都不行吗?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赵世安对他敢提出异议这件事,明显是愤怒非常。
  “张督军,你是用什么什么身份在质疑我的命令?”赵世安危险地眯眯眼,道,“云阳身为镇北大将军,守城不力,失我大夏国土,其罪本就当诛,他能就这么死了反而最好。”
  张炎听他这话,心中愤怒难忍,且不说目前云阳生死不明,就算是已经牺牲了,他也是为护卫大夏国土而牺牲的英雄,怎么到了太子嘴里,反而就是罪人了?
  可这话,他只能说给自己听,面上却半点不敢显露出来。太子赵世安喜怒无常,偏偏最得皇帝宠爱,他不过一介小小督军,心中再不满,又能怎么办?
  张炎默默退下,正准备率军撤离,城墙上歪倒的军旗却一面面缓缓立了起来,北风刮过,军旗在空中烈烈招展。
  “诶——!你们是哪里来的!”城墙上,有大夏士兵冲张炎他们招手。
  张炎大喜,连忙策马上前,朗声回道:“在下督军张炎!奉圣上之命,随太子率军运送粮草援助边城!敢问小兄弟,城内情况怎么样?”
  “是你们啊!”城墙上的士兵吼道:“我们仗都打完啦!你等一下,我去禀告将军!”
  “好!”
  赵世安听见动静,问李福:“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福忙打马上前询问张炎,得知边城战事告捷,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跑回来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赵世安。
  赵世安听完李福的回禀,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打赢了?!
  怎么可能!
  粮草明明都被烧完了,他们这些人吃的都没有,靠什么打赢的?
  那些北狄人平日里装得耀武扬威的,竟弱到这种地步,连一群要饿死的人都打不过?
  李福本想接着祝贺太子殿下大胜,军功上又能记上一笔,但此时看赵世安脸色一阵阴一阵阳,他犹豫了一阵,终究选择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