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少年提气练剑,绿林间唯剩一抹黑色魅影。
  庄妍音当着他的忠实观众,见卫封一直不休息,便喊:“哥哥,你停下来喝点水吧。”
  卫封便收起剑,闪身到她身前,接过她递来的水囊,待他喝完水,她又打开腰间锦囊,取出一颗青梅糖给他。
  “全是青梅汁熬的,补充体力哦。”
  卫封还是第一次这般在练剑时有人陪他,平日里卫云与卫夷也会陪他,但都是在一旁各自练剑,谁也不打扰谁。如今卫云仍在亥国,卫夷有他交代的许多事。
  庄妍音瞧见他被汗水打湿的衣衫,忙道:“哥哥,你衣衫都湿了,会风寒的。”
  “不碍事,我已习惯。”
  他歇了片刻,第一次含着糖练功。
  庄妍音知道卫封练剑的时间久,这后山也没有来过,便想去瞧瞧有没有什么野果子。
  她将水囊放到一块干净的草地上:“哥哥,我去那边转转。”
  “别去太远。”
  “知道啦。”
  第36章
  竹林之外是山野田地,只是靠着山,不好种粮食,秋后的田地里也只剩枯枝杂草。
  庄妍音没瞧见什么野果树,也没什么好玩的,眺望了一眼山脚下的青竹村,茅屋低矮坐落,青色炊烟绵绵融入这夕阳暮色里。
  她转身回去,竟见一只大白鹅蹲在草丛里,受了她惊吓,鹅鹅鹅地叫着跑了。
  那杂草上留下一颗鹅蛋,滚圆硕大,庄妍音还从没在野外捡到过鹅蛋,兴奋地捡到手上。
  身后响起一阵枝叶窣窣声,她回头瞧见一个身穿粗衣的小童正跑来。
  那小童见她,环视了一圈左右,问道:“你看见一只大鹅了吗?”
  “看见了,朝那个方向跑了。”她小手一指,另一只手上那鹅蛋就包不住了。
  小童瞧见,忙来到她身前:“这是我的鹅蛋!”
  庄妍音才见这小童生得格外清秀,村子里少有这般白皙俊俏的小男孩,瞧着才七八岁吧。她鲜少瞧见小帅哥,被激起小公主好色的德行来,笑弯眼凑近他:“小哥儿怎么证明这是你的鹅蛋,你会生吗?啊它来了!”
  那大白鹅左摇右摆在一旁转圈跑着。
  “你叫它一声,他答应吗?”
  小童被她凑近盯着,忙退开了些,又见她笑眯眯的模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般不害臊,还说得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鹅!”他大喊一声。
  那鹅自顾自叫着,仍在转圈圈。
  庄妍音笑嘻嘻道:“它都没应你,还笑你呢。”
  小童气恼瞪她。
  庄妍音凑近:“小哥儿,你咋生得这么好看呀。”她手指戳了戳小男孩的脸颊,软软的,这就是庄振羡喜欢戳她脸蛋的感觉吧?
  小童大惊,涨红了脸:“你好不知羞,还我鹅蛋!”
  庄妍音赶紧护到背后,见他穿得也是可怜,从锦囊里掏出两颗糖果来:“我跟你换,这是糖,麦芽糖和冰糖可贵了,足矣换这个鹅蛋了。”
  小童听着她腰间碰撞的铃铛声,鄙夷地推开她手:“我才不喜欢吃糖,我喜欢吃蛋,糖又吃不饱。”
  “你尝尝,就尝一颗,你爱吃我多给你一点,就当我买你的鹅蛋了。”
  “我不吃!我家鹅蛋能卖两文钱一个。”
  大周如今还算物价平稳,她这糖都买了三两银子,抵得上好几个鹅蛋了。
  她边躲边道:“我给你出个主意,村子里孩子多,我给你五颗糖,你一颗卖一文钱……”
  小童不听,两人便互追互躲起来。
  庄妍音终于望见赶来的卫封,少年见她被人追着跑,凌空几步快速落到她身前。
  她连忙躲到卫封背后。
  那小童跑得喘气,见到她有帮手,还是个提了剑的帮手,便不敢再追她,只恼羞地瞪着她。
  卫封问:“这是我妹妹,小哥儿与她追跑什么?”
  “她抢了我家鹅下的蛋,还羞辱我。”
  “我没羞辱你,我没抢,我要给你糖换的!”
  “他就是羞辱我了。”小童涨得脸通红,似乎才想到自己用词也不够明确,“她调.戏我了。”
  卫封皱起眉,道:“我妹温善纯真,绝无调。戏你的可能,若是她言语不当,我向你赔礼。”卫封腰间也无银两,道,“你家在山下何处?这鹅蛋我们买下,我着人给你将钱送去。”
  小童见他如此穿着打扮与气度,也猜到是那竹林背后的大院的人,又争不过人,只好说了住址。
  庄妍音感受到了有哥哥保护的滋味,将那小童瞧不上的青梅糖送去嘴中,美滋滋吃给他看。
  小童咽了咽口水,只能干瞪她。
  卫封低头瞧着她小脑袋:“回去吧。”
  两人转身离去,庄妍音回头见那在山地间辛苦捉鹅的小童,忽然就想起了被她爸爸丢到爷爷家的自己。
  好像是她妈妈要参加一个考试吧,他爸爸说工作忙不好带她,便给她请了假,实则只是去了继母那里。她被送到了爷爷奶奶那里呆几天,五六岁的她跟着爷爷奶奶去乡下走亲,那些小孩们就是这样以大欺小,以群欺弱地孤立她。
  方才也是她太想要这个又白又大的鹅蛋了。
  庄妍音转身走到那小童身前,掏出两颗青梅糖给他。小童愣了下,她示意他接:“不骗你,我的糖真的很好吃。”
  那糖球让人眼馋,小童犹豫了下伸出手,才想起自己脏,她怎么也是个尊贵的小姐,便捧着手去接。
  庄妍音放进了他手心里,弯起唇角,转身蹦跶到了卫封身边。
  她腿短,卫封便比平常走得慢些。
  她爱不释手地瞅着手上的鹅蛋:“捡到的蛋就是比买的香!”
  卫封失笑。
  “哥哥,牵。”
  卫封低下头,她正伸出小手来,另一只手攥着那鹅蛋。
  他正欲告诉她还是应该遵着男女有别之礼数,听到她说:“这路不好走,你是亲哥哥呀。”
  卫封索性还是牵了她一路。
  “哥哥,你为何总穿玄衫?”
  “随手挑的衣衫颜色,也无什么理由。”
  “可你每日都是玄衫,总有理由的,为什么呢?”
  卫封凝神想这是为什么,望着远处道:“黑暗更适合蛰伏,又或者,我只是适合生活在黑暗处?”可矛盾的,他很多时候却想站在阳光之下,站在万人之上,看所有人仰视他,说一声“六殿下受苦了”。
  庄妍音怔了瞬间,玄衫这个原因书里倒从来没提过。
  她笑:“不会啊,我会做你的小太阳的,以后你把我当成小太阳。”
  卫封抿了抿唇,淡笑置之,右手握剑,左手牵她,快到书院后门才松了手。
  庄妍音玩了那鹅蛋整整两日才舍得煮来吃,还去卫封书房,与他一人一半。
  卫封甚觉童真可爱,窗外是个阴天,但她的确像个小太阳般,让这凉秋暖如春昼。
  吃完半个鹅蛋的庄妍音逛到了北苑,一进门便瞧见一只大白鹅。
  那鹅叫个不停,弟子们都在观赏。
  庄妍音跑进去:“好眼熟。”
  徐沛申笑道:“这是我在村口集市买的。”
  钟斯笑她:“鹅都长得一样,哪分眼熟。”
  庄妍音听见许仕在问徐沛申作何买只鹅回来,徐沛申道是瞧见一农妇打骂孩子,才动了恻隐之心买了回来。
  许仕摇摇头笑他善良:“也是善事一桩,给我们添了肉吃。”
  “可别,那小童死活不让他娘卖这鹅,他娘便当即拿出菜刀准备现杀了卖,小童哭得可怜,求她娘留着下蛋。我既见到,便不忍置之不顾,便买了下来,不能让孩子童年留下太多苦难回忆。我已答应了那孩子留着下蛋,你们待它生老病死了再吃吧。”
  众弟子都笑徐沛申的善良。
  庄妍音一听便猜是那日遇到的小童,原来他这么可怜啊,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之后,她又去了后山竹林陪卫封练剑,倒是没再瞧见那小童,凉秋便渐渐变成了个凛冬。
  只是不太好的是一直说不碍事的卫封终于感冒了。
  他这风寒初来时完全没顾忌,仍在凛冬里练得满身大汗回来,如此两日便直接高热风寒。
  庄妍音一直以为他是个纸片人,原来他也会感冒发烧。
  她去屋中陪他的时候发现他练剑的厚衣已经湿透,这般捂在身上,难怪会风寒。
  想着院中那只鹅,她想到了办法。
  第二日早起后她便与林婶去青竹村买鸡鸭,林婶是为书院买菜,她则是去捡鸭毛鹅毛。
  她想给卫封做一件羽绒服。
  羽毛轻便,这样他穿在身上练武也不会觉得束缚了,便不用再穿六层厚的衣衫了。
  她负责在青竹村里收羽毛,林婶便答应帮她将羽毛缝进衣衫里。为了给卫封一个惊喜,庄妍音没有告诉别人,林婶也笑她可爱,为她保密。
  只是想在古代做好一件羽绒服却是不容易的,她收了足足十日的羽毛才差不多收齐,林婶缝好后,一只袖子上还是差一些。
  庄妍音吃过饭便又带了石旺去村中收羽毛。
  这次她又见到了上次的小童,只是小童穿得更可怜了,寒冬里只有两层薄薄的衣衫,还都是补丁,与这张清俊的脸完全违和。
  小童望了她许久,别过小脸道:“你还没有收集吗?”
  “你知道我在收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