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打误撞
  遇到尴尬之时, 如何巧妙化解?
  那当然是顺势而为, 巧借天时、地利、人和, 假作无事发生。
  沈兰池直直从凳上弹了起来, 下一刻, 就温温雅雅地躬了身, 朝着楚帝等人抱拳一礼, 彬彬道:“草民沈兰池见过陛下、二殿下、贵妃娘娘、世子……”
  要说的名号太多,她险些舌头打结;好在足够行云流水,若无其事, 仿佛她站起来,就是为了行礼。
  楚帝抚须一笑,道:“未料到沈家的小姐作男儿打扮也是一副好模样, 倒比你那位画技卓绝的兄长还要像个翩翩君子。”说罢, 又问永淳公主,“永淳, 这是在闹些什么?”
  “回父皇, 永淳想着给那般伽罗国的使臣来些新鲜的玩意儿, 因而就叫她们打扮成男装模样。”永淳公主答道, “父皇定然也不曾看见过吧?”
  “哦?”楚帝瞧见永淳公主的脸上粉羞未褪, 戏言道,“方才朕听沈二小姐说, 她心仪之人才貌双全,武艺高超, 还是个姓陆的。不知道朕听错了没有?”
  沈兰池未料到这句话会被陛下等人听着, 耳根微红,忙解释道:“不过是兰池玩笑之语,陛下切不可当真。”
  “哦?是玩笑?”楚帝反问。
  “是……是玩笑之辞。”沈兰池有些心虚,偷偷瞄了一眼陆麒阳。
  世子爷站在陆子响身后,一副等着秋后算账的面色。反倒是陆子响,面带笑意,英挺眉目里俱是暖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麒阳似乎是轻嗤了一声,眼神飘转而开。沈兰池瞧了,在心底狡辩道:她确实是在开玩笑嘛!又有什么好嗤笑的?
  她喜欢的那人,又何止是“长相俊俏、擅长武艺、用情至深”这样的好?
  明明是需要用两辈子的运气,才能换来的好。
  “父皇,沈二小姐毕竟是闺中女儿,总不好拿这婚嫁之事玩笑。”陆子响微扬唇角,对楚帝恭敬道。
  “响儿想的周到。”楚帝悠悠叹了口气,露出副遗憾神色,“朕原本还道,身后这群小子里,有哪个长了脸面,得了沈二小姐青睐。……唉,一个两个,俱是不争气的。”
  柳贵妃听了,扯了扯嘴角,妩媚笑意一滞。好一会儿,她才重绽笑容,催道:“陛下,母后还在等着您呢。要是去晚了,难免惹母后心忧。”
  “险些忘了这一茬。”楚帝作恍悟状,又对永淳公主道,“这男装打扮虽有意思,可却比不得永淳平日里的装束。既然要那般伽罗国的使臣知晓,何为大楚女儿风采,还是不要折腾这些玩意为好。”
  永淳公主听了,乖巧地应了声“是”,心底却懊恼不已。
  楚帝领着那群浩浩荡荡的人离去了。柳贵妃临走前,回眸望了一眼沈兰池,目光掠过沈兰池手腕上那个样式古旧、掐了金丝的玉镯子,神情忽然一沉。
  ***
  陛下发话,永淳公主不敢违背,只得让众女又换回了平日衣装,老老实实练起舞来。不过,她仍是耍了点小心思,要四人皆戴上面纱,掩去一半容颜。如此一来,任凭那沈家的二小姐如何貌美,旁人也瞧不见了。
  过了大半月,那般伽罗国使臣终于抵京。
  据说这使团带了无数礼物,黄金、香料、布匹暂且不提,竟还有红发碧眸的奴隶与舞姬,装了满满一车。使团一入京来,那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占了一整条道。百姓簇拥而上,挤满京街,争相一睹这异域来客。但见这般伽罗人果如传闻中一般身量高大,高鼻深目、眸泛碧色,与楚人大为相异。
  已是日暮时分,天边横铺一道金灿斜阳。朱雀街边的酒楼家家满座,二楼窗户扇扇大敞,探出无数脑袋来,争先恐后地瞧着那般伽罗人的身姿。
  登云阁的小二也不例外,捻着布巾,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好一阵子,想要看看那般伽罗人生得什么模样。掌柜的拨了好一会儿算盘,都不见小二收回眼来,便怒道:“郭二,你瞧什么瞧?还干不干活了!”
  那叫郭二的小子畏缩了下,急忙谄着个笑脸立到了门口。郭二刚站好,登云阁前便停下一顶轿子,轿里下来个身穿竹青色圆领锦袍的公子哥,面孔英武,身量结实。这公子哥瞧见郭二,便递了一小块碎银过来,问:“世子爷可来了?”
  郭二混迹市井已久,知晓这银钱是封口的意思,立刻谀笑道:“这位是宋公子吧?那位爷已候您多时了。”说罢,便大跨着步子,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
  年轻公子微一颔首,仰头望一眼登云阁匾额,这才徐步踏入。
  二楼的“知天地”雅阁里,竹帘已换了花叶纹的水红布帘。陆麒阳倚着窗,又在剥一盘白果。他手指灵巧,剥得快,吃得更快。转瞬功夫,桌上便留了一堆果壳。
  郭二撩起了布帘,顺手收了一桌子果壳,对陆麒阳道:“爷,宋公子来了。”
  陆麒阳指一指对头,道:“坐。”
  那穿着竹青色长袍的公子一撩衣摆,坐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到陆麒阳面上,满是打量之色。
  他名为宋延礼,出身将门宋家,乃是二皇子陆子响少时伴读,与陆子响交情颇深。
  “世子爷挑在今日与我见面,又在这等地方,未免有些不妥。”宋延礼道。
  “无妨。横竖在你家殿下眼里,我陆麒阳不过一介闲人。就算是见你一面,也不过是聊些风花雪月之事。”陆麒阳并不在意,“今夜陛下大宴般伽罗国使臣,还望宋公子看顾好你家殿下安危。”
  宋延礼面露迟疑之色,道:“般伽罗国使臣入京,与二殿下又有和干系?”
  “要我解释,也解释不清,你照做便是。多留个心眼儿,总不会出错。”陆麒阳道,“你家殿下运气是好是坏,就看今夜这一遭了。”顿一顿,他抛着白果仁,又道:“兴许,还会有个小傻子冲出来,替你家殿下挡掉这一灾。”
  说罢,陆麒阳反手一弹,手中的果仁忽如飞箭似地急射出去,直直打中了楼下一个光膀男子的脑门儿。那男子佝偻着腰,一副行迹鬼祟模样。被果仁打中了,便捂着脑壳“哎哟喂”地叫唤了起来。
  宋延礼微惊,立即站了起来,急切道:“可是有人跟着延礼来了?延礼这便走,必不会给世子平添麻烦。”
  “哎,没事儿。”陆麒阳却道,“我不过是看那人在偷别人钱囊,顺手帮个忙罢了,你且坐下。”
  宋延礼愣了一下,这才重坐了下来,轻抚衣袍。
  他心有疑虑,却不大敢问得出口。
  今年始夏,二殿下归京之时,这镇南王世子便特意差人来提醒,说有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要二殿下务必小心。彼时宋延礼几人自傲非常,只当他在浑说,全然不放在心上,结果陆麒阳竟亲自前来,说是要护二殿下一路平安。后来那马车当真翻下山崖去,险些出了大事,这才惊醒了宋延礼等人。
  此后,陆麒阳常有暗中襄助,让陆子响多番化险为夷。只不过陆麒阳从不与陆子响明说,只向宋延礼暗暗提点。事后宋延礼告诉陆子响,陆子响也只当他在说玩笑话,并不当真。
  “那镇南王世子不学无术,浑噩度日。他一句玩笑话,你们便当了真?”陆子响总是这样笑道。
  宋延礼将这疑问闷在心间已多时,看着对面的小世子探着脑袋张望那般伽罗人的样貌,他有些耐不住了,便问道:“世子为何不自己与二殿下说?世子明明精于时事,亦有一双洞内察外之眼,本不该留于池中,缘何终日假作纨绔模样?”
  “嗯?”陆麒阳笑了起来,“宋延礼,我帮你家殿下,只不过是‘顺带’罢了。爷还要其他正事要忙,没甚么空与你家殿下虚与委蛇。”说罢,他将手中的白果仁塞到宋延礼口中,拍拍手上果屑,道,“你慢慢吃,我这就走了。宫中美人如隔云端,错过了,便瞧不着了。”
  宋延礼被塞了一嘴的果仁,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陆麒阳一撩帘子,走了。
  ***
  陆麒阳出了登云阁,抬眼一瞧,天色已暮。乌金沉了泰半,只余一道残金铺在天际。般伽罗人的车队已入了宫城,朱雀街上百姓渐渐散去,重显露出青石铺砌的庄严大道来。
  他半垂了眼帘,右手一弯,摸出袖中一件物什,原是一柄窄匕,用红线捆了绑在小臂上。匕锋出鞘,渗出一道透亮银光来,也映出陆麒阳一双微挑凤眸,眸色比漆夜还要沉上几分。
  “那个傻子……”
  喃喃说罢,他便将那柄匕首归入袖中,仔细掖好。
  ***
  为大宴般伽罗国使臣,宫中已做了万全准备。玉阶金瓦,一派天家威严;宝灯翠壶,流转人间富贵。宫人往来如鱼,丝弦更塞天音。
  广信宫中,柳贵妃于一人高的西洋银镜前自照。
  她挑了一身掐牙金挑线锦裙,广袖上浮着银丝牡丹纹;如意高鬟饰以一色赤金珠钗,行步间愈显得贵气非凡。这般打扮,若要让不知情的旁人瞧见了,兴许还以为她是六宫之首。
  柳贵妃拨一下耳下珠坠,对身旁嬷嬷道:“如嫣已到宫里来了吧?可叫二殿下过去了?”
  那老嬷嬷垂眉低首,道:“二殿下说是要去探望永淳公主,前刻已经去了昭华宫。”
  柳贵妃闻言,笑容骤冷,道:“探望什么永淳?八成是找那沈家的二小姐去了。”顿了顿,她摘下耳上那对玉铛,道,“这耳坠子有些不衬颜色,再挑一副来。”
  待宫女重新取了一副耳坠来,柳贵妃道:“当初响儿拿着那副玉镯子,本宫就觉着不对头。既有这样的宝贝,不送嫣儿,不给本宫,又能到谁的手里去?原来是去了那沈兰池的手上。”一会儿,柳贵妃一扬眉,对老嬷嬷凌厉道,“戚嬷嬷,今夜给我盯紧些,决不能叫那沈兰池将响儿勾引了去。”
  柳贵妃终于收整妥当,这才姗姗向着乾福宫而去。
  她刚到,便见着乾福宫前停了一顶肩舆,沈皇后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肩舆。
  柳贵妃与沈皇后甫一见面,便各自露出一副笑容来,一前一后进了殿。
  乾福宫里,满堂金玉。一侧是后妃命妇,翠髻层叠,云鬓高耸;另一侧是百官群臣,乌压压一片林坐,彼此交头接耳。最前头则是那般伽罗国的使臣,梳着一条褐色小辫,鼻梁高耸,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席地而坐。
  这使臣名唤阿金朵,乃是般伽罗国的王三子。他在方才已私下拜见过了楚帝,现下只等着在这宴会上放纵一番。以是,歌舞还未上,他已喝了好几杯酒。
  楚帝落座后,环顾大殿,见诸客皆齐,便一拍大手,要那礼官开席。未多时,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手捧珍馐佳肴,设满桌案。丝弦大奏,如落玉珠,大殿中登时一片热闹。
  永淳公主换了一袭倩色舞衣,曳着两道水袖,上来献舞。琴音一起,永淳轻踮脚尖,低旋腰身,纤盈身姿如莲瓣层层绽开,叫人移不开眼。
  她苦练舞艺大半月,如今更是轻盈曼妙,几可于掌中翩翩起舞。阿金朵一见到永淳,碧色双眸便微微一亮,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阿金朵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又对身旁人用般伽罗语说道:“这个公主,适合娶作妻子。容貌不漂亮,却擅长跳舞,与般伽罗的女子一样多才多艺。”
  他身旁人亦点头附和,用般伽罗语回道:“如果要向女子求爱,却不事先告知,那就是懦夫。王子不妨一会儿去与那永淳公主打声招呼。”
  “那是当然!”阿金朵哈哈一笑,望向永淳公主的目光越发热切了。
  阿金朵有些醉了,眼神便有些缥缈。他虽然长得英挺,可一喝醉,就带上了一股憨气,像是刚从土里被扒拉出来的小土狗似的,一点儿都没有一国使臣的威风模样了。
  至于替永淳公主弹奏曲乐的那四个姑娘,阿金朵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四人虽与永淳公主穿一式衣裙,却都以纱遮面,看不到容貌,极是无趣。
  沈兰池不大会跳舞,只要在一旁弹琴便行,恰好乐得自在。目光斜斜一扫,她便看到一旁陆子响正直直地望着自己,以指扣桌,似乎是在击节相扣,一双眸子极是亮堂。
  沈兰池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这二殿下可真是悠闲,根本不知道他的半条命已经吊在了这场宴席上。
  再往左,则是许久未见的陆兆业。
  太子殿下依旧一袭玄衣,神色清冷,容貌未有大改,依旧如冰泉般疏冷。只是,沈兰池却觉得,他似乎有哪儿变了——若说从前的他是偶尔会亮出锋芒的刀刃,此刻便是全然内敛的一柄匕首,似乎将刃口尽数藏在了鞘内,愈发沉稳。
  思绪间,她指上一疼,竟是一根弦陡然绷断。断弦抽在她指腹上,烙出一道浅浅血痕来。沈兰池微吸一口气,立即按住了断弦。
  好在琴乐已近尾声,她无需再多弹。
  永淳公主察觉到阿金朵一直在偷偷瞧她,心底有些不快,便转了头避开阿金朵的视线。好不容易,这曲乐才算到了尾声,永淳一抛长袖,先朝楚帝一拜,又朝般阿金朵虚弯一下腰,这才香汗淋漓地下去了。
  沈兰池松了一口气,立即抱着琴一道下去了。
  楚帝喝了两杯酒,便要群臣各自饮酒作乐,自己则领着几个内侍出了殿门,说是要出去吹风。
  楚帝一走,有几个早就耐不住心思的,立刻动弹了起来。
  第一位,就是镇南王府世子爷。
  陆麒阳像是怕被亲爹当庭暴揍似的,立刻轻手轻脚地从席上溜走了。镇南王这头与宋将军拼完酒,刚豪爽笑着说“让我家儿子来喝两杯”,一转头,身后的座椅上却空空如也,哪儿也没有陆麒阳的影子。
  宋将军拍拍镇南王的肩,故意问道:“王爷,你家儿子呢?莫不是这张椅子吧?哈哈哈哈!”
  镇南王拉长了老脸,一把将酒盏搁在椅上,怒道:“是!老子的儿子,就是这张椅子!就是要这张椅子,也不要那个混世魔王!”
  ***
  到了偏殿,永淳公主一边叫宫女替她拆着发髻,一边对身旁的几个姑娘怒道:“你们瞧见没有?那蛮人的眼神真是好生无礼!竟那样直巴巴盯着本公主瞧!”
  季飞霞安慰道:“那阿金朵王子久居般伽罗国,不曾见过公主这样的美人,才会看呆了。”
  永淳听了,心底又有些美滋滋的:“那倒也是。”
  几人各自带着丫鬟下去换衣服,分别入了昭华宫的宫室。几扇一模一样的朱红宫门一关,谁也不知里头是谁。
  季飞霞坐在镜前,拭着额间微汗,小小舒了一口气。她对丫鬟道:“这宫里头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柳贵妃身边那几双眼睛,真能把人戳出洞来。”
  她方说罢,那门扇上便映上了一道影子来,看模样似是个高挑男子。
  “二小姐可在?”
  那男子发话了,声如玉泉,温润谦逊。
  季飞霞是家中次女,人称一声季二小姐。闻言,她便想上前应门。只是她方起了身,门外那男子就道:“二小姐不用回答,只需听我一番话便可。”
  这回,季飞霞听出来了,这声音属于二殿下陆子响的。
  她露出了困惑神色。
  季节与柳家并不算交好,还与那沈家沾亲带故,因而柳贵妃也不大喜欢他们季家的几个女儿。怎么如今二殿下忽然来找她了呢?
  “我心知母妃对你父兄有些误会,亦知道要娶你为妻并非易事。……待子响他日万事皆扫,便会想办法娶你过门。可否……可否,再等我一年?”
  门外的二殿下声带踌躇,却极是温柔。
  听闻此言,季飞霞倒吸一口气,面露惊色,陡然捂住了口鼻。
  这——这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待季飞霞出声,便听得门外又传来一道女声,原是柳贵妃。
  “响儿,戚嬷嬷说你来了这昭华宫,也不知是来探望谁?永淳?”柳贵妃不复平日柔媚,声音间尽是冷意。
  季飞霞生怕那柳贵妃迁怒于己,连忙开了门扇,出门行礼,道:“飞霞见过二殿下、贵妃娘娘。”
  待季飞霞抬起头来,陆子响微微一愕,口中道:“怎么是……”
  怎么会是季飞霞?
  他明明看见是沈兰池进了这宫中……
  莫非是因着几人穿着一式衣裳,所以他看错了?
  季飞霞起身,却见到柳贵妃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身明黄衣袍,正是楚帝。“陛、陛下……?”季飞霞有些不确定,试探问道。
  “陛下?”柳贵妃大吃一惊,转过身去,果真见到楚帝站在不远处,“您怎会在此处?!”
  “爱妃何必如此吃惊?要不是因为朕想出来吹吹风,怕是还听不到这样妙的事儿。”楚帝负手踱步,哈哈大笑。笑了一阵,他低头对陆子响赞许道:“响儿果真是个性情中人,与朕年轻时一个模样。所谓‘肖父’,说的不过就是如此。既然你心仪这季二小姐,不妨便由朕做一回月老,如何?”
  陆子响站在原地,面上笑容温润依旧。
  他扫一眼垂首低眉的季飞霞,眼眸间掠过一丝惋惜之意。继而,他扬唇一笑,徐徐道:“让父皇见笑了。实在是响儿心仪季二小姐已久,今次见得她在宴席上抚琴而奏,莽撞之下,这才……”
  季家权势显赫,若结姻亲之好,也大有裨益。
  只不过,可惜了心头那人……
  罢了,终是能在日后得到的,也不屈于这段时日了。
  陆子响语含怜惜,却不失礼,令楚帝赞许不已。尤是与那不懂事的长子相较,陆子响便显得愈发出众。
  “原来如此。”楚帝笑意愈深,“我还道你在那扣桌击节,不过是在自娱自乐,原来是在附和季二小姐。”说罢,他转向柳贵妃,问道:“爱妃,你觉得如何啊?”
  柳贵妃身子一僵,强笑道:“响儿喜欢,那自然是最要紧的。陛下做主便是。”
  柳贵妃说罢,袖下的手攥得死紧,颤个不停。
  ***
  隔着几堵宫墙,便是沈兰池更衣的宫室。
  碧玉打了个哈欠,守在门外头。而宫室里,却有着两道人影。
  令镇南王一番好找、不知所踪的陆麒阳盘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沈兰池包扎着手指。
  “琴弦都被你丑到了。”
  “……”
  “疼不疼?”
  “疼疼疼。”
  “哦。那这样?”陆麒阳张开双唇,隔着一层薄纱,将她的手指含入唇间,抬眸看她,含含糊糊地说,“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