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失火
  段寒霆没告诉长姐他有什么计划,只是吩咐阿力立马办理出院手续,明天一早出发,回北平。
  段舒岚听后微微一怔,继而欢喜不已,“这就对了嘛,回去就好了。”
  阿力也为之一怔,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后,又迟疑地问道:“司令,那慕容小姐……跟我们一起回吗?”
  段寒霆:“当然。”
  “……”
  段舒岚刚刚漫上脸的笑容顿时沉了下来,“什么?慕容妍也跟着一起去北平?”
  段寒霆见还站在原地发愣的阿力,拧眉,“还不去?”
  “噢噢。”阿力忙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段舒岚一听慕容妍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蹭又漫了上来,只觉得眼前都跟着一黑,“段寒霆,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扶着额头,气得头疼,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觉得咱妈没了,就没人管的了你了?”
  “这要真是老娘还活着,就凭你干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早就被她打断腿了!”
  “你莫非忘了妈当年被咱爹伤成什么样子,你想让荣音步咱妈的后尘吗?”
  “还是你想走爹的老路,娶上三妻四妾,光耀门楣?”
  ……
  段舒岚气得破口大骂,把已故的爹妈都搬出来了,劝弟弟打消这个念头。
  段寒霆剑眉微拧,“谁说我要纳妾了?”
  “你不想纳妾?”
  段舒岚又愣了,手从脑门上收回来,看着弟弟那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她懵掉了,“不想纳妾,你把慕容妍弄到北平做什么?”
  段寒霆眉间紧紧锁着,只丢给她一句,“自然是有我的用处。”
  显然不想多谈。
  他转身,往旁边的一个办公室走去,院方特意给段寒霆腾出了一个办公室,供他休息,有床有沙发,虽简陋了些,但段寒霆军旅之人,并不怎么挑剔。
  段舒岚跟着弟弟走进去,不停地追问,“你到底咋想的?带慕容妍回北平有什么用处,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她跟在身后喋喋不休地问着,给段寒霆烦的不行,在床上躺倒,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却一把被段舒岚揪了下来。
  “你要急死我啊!”
  段寒霆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姐弟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响。
  段舒岚坐在床边,悄声问他,“你故意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另有目的,所以才待在慕容妍身边,是不是?”
  段寒霆不吭声,把手搭在眼皮上,嘴硬得很。
  段舒岚见他这模样,原本六分的怀疑眼下已经升到了八分,轻哼一声,“你用不着嘴硬,你是我弟,我还能不知道你?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转性,打了一场仗突然变成花心大萝卜了,从小到大除了荣音,身边就是出现一条母狗你都不带抱一抱的,居然还公主抱着慕容妍堂而皇之地被记者拍了下来,怎么可能?”
  见段寒霆还是不吭声,段舒岚道:“我跟你说啊,这次我来上海,也是荣音的意思。上次她来上海请你不是没请动吗?这次你再不跟我回去,估计你再回去的时候,连家门都不一定进得去!你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小七和慈儿都长高了不少,你还记得你闺女长什么模样吗?她整天问爸爸去哪儿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话还没说完,段寒霆就猛地翻身坐起,看着她的眼睛,装着不耐、愤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水汽。
  “你瞪我也没用。你再这么作下去,别说媳妇,就连闺女也没了。”
  段舒岚没好气地说。
  段寒霆在外头没点燃的烟,这会儿点上了,夹着烟的手指都带着一丝颤抖。
  “对了,我来的时候荣音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段寒霆微微侧眸,“什么话?”
  “她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回北平,那就去一趟南京。”
  段寒霆眉头微耸,“去南京做什么?”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今天三叔和六叔来了家里一趟,挺严肃的,跟阿音说了些什么,我隐隐听六叔跟荣音说什么赔罪……什么唇亡齿寒。”
  段舒岚努力思索着,段寒霆却瞬间明了,狠狠吸了一口烟,唇角不由漫上一丝讽笑,喷出一口烟雾,又问,“还有呢?”
  “荣音还说,上海离南京比较近,一来一去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不会影响你照顾慕容妍的。”
  段寒霆拿烟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心猛地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进去,他扭头看着段舒岚,黑色的瞳仁无比晦涩,“她这么跟你说的?”
  “可不嘛!”
  段舒岚剃他一眼,“你在上海待了大半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外头都在传你和慕容妍的事,荣音愣是没说你半句不是,不管谁来问,她都给你留着面子,但我知道,她那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委屈都往肚子里咽呢!女人的心,没你想的那么坚强,很脆弱的,一旦对你死了心,事后你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明显看着段寒霆的眉心一抽,隐隐闪过痛色,只是沉默地抽着烟。
  段舒岚数落了他半天,这会儿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弟,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你亲姐姐,有什么事你还不能跟我说吗?”
  段寒霆翘着腿,点了点烟灰,半响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咱爹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段舒岚怔了怔,“当然记得,这怎么可能忘呢。咱爹是在北平大街上,被日~本人炸死的。”
  “是啊,日本人。”
  段寒霆眼眸中蓄满万重寒霜,沉声道:“我收到消息,当年谋杀父亲的元凶就潜伏在上海,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日方的陆军大将,而助他登上这个位置,立下汗马功劳的,就是父亲的命,还有奉军被迫撤出山海关这两件事。父亲的命,母亲的命,奉军几万将士的命,都死在这人手里,你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段舒岚眼圈红了,怒道:“当然要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管他什么陆军大将,将他碎尸万段都抵不了我心头之恨!”
  她恨恨地骂。
  可随即,她又皱了下眉,“你留在上海,就是为了找那人报仇?”
  “是。”
  段寒霆眯了眯眼,“我借故留在上海,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可没想到,还是让他收到风声,给逃了。”
  段舒岚惋惜地跺了跺脚,喷了句国骂,又看向弟弟,“所以你只是拿慕容妍来打掩护?”
  段寒霆“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荣音来上海的时候你不跟她说清楚?现在又为什么要带慕容妍回北平,你这不是找事吗?”
  段寒霆看着她,忽然道:“我不想再打内战了。”
  段舒岚:“???”
  她已经跟不上弟弟的脑回路了,“这事跟内战又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向南京递交了辞呈,辞去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一职,重回奉天,先把咱们的家园守住了,不能让日军有可乘之机。”
  段寒霆满脸严肃道:“慕容妍是我的烟雾弹,只有让南京那边相信我后院失火,才会放松警惕,同样,日方也是如此。荣音对我越生气,跟我闹得越凶,他们就会越相信,而只有他们相信我沉迷于儿女情长,是个没什么抱负的纨绔子弟,才能放松下来,而他们放松之时,就是我进攻之时。”
  段舒岚听着这些话,脑袋都晕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你这玩的也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瞒着荣音,不告诉她,她也相信了怎么办?到时候你的后院可就真起火了,还是熊熊烈火。”
  屋内静默了好半响,段寒霆神情痛楚,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他才用手指头捻灭了烟头,闷声道——
  “她若能狠下心来离开我,倒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