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事,你放宽心,”秦苒搭手抚上女人的手背。
  秦苒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乘务员扫地时不小心撞了孕妇一下,又向周围几位看见的人了解情况,一个热心的大爷说,“那个小伙子猫腰扫地,退的时候不小心顶了她一下,很轻,她也不是当场就疼,是过了一会儿才嚷嚷着疼的。”
  秦苒点头,大概明白情况。
  转头之时,女人身下湿了一大片,不是血,而是微微带有淡黄色的液体。
  不好,真是胎膜早破,流出来的应该是羊水。
  秦苒一惊,胎膜早破,胎儿窒息,产妇发生羊水栓塞的概率很高,这意味着,大人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她本科所学的妇科知识不过是皮毛,说实话,她连检查宫口的开口程度都只是理论知识,哪里应付得了现在这种复杂情况。
  “医生,这,这怎么办啊?”妇人的丈夫连声催促。
  秦苒茫然的摇头,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外围的人议论纷纷。
  “赶紧给接生啊。”
  “你不是医生吗?”
  “我,我不会——接,”秦苒还没说完,妇人的丈夫粗鲁地将秦苒一把推开,“滚蛋,不会接生你凑上来想害人命吗?”
  秦苒没防备,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本以为会和地面亲密接,却被一双温厚的大掌扶住双肩。
  第2章 在火车上接生(下)
  转身向后看去,一双狭长而冷淡的眼眸映入眼帘,身后的人个子很高,身板修长,藏蓝色衬衫的他,宛若漫画里走出来的黑王子。
  他双手一扳,带着秦苒的肩膀连同身子一起侧身,为后面的人让出一条路。
  从后面窜到前面的人个头不高,戴一副深框眼睛,看一眼孕妇又看向秦苒。
  他二人似乎很有默契,那边矮个男人投来目光,这边清冷萧肃的声音在秦苒头顶想起,“孕妇现在什么情况,你大概说一下,他是枝大一院的产科大夫闻栾。”
  秦苒听到“产科大夫”顿时舒了口气,随即将孕妇疼痛的经过简要讲几句。
  闻栾扶一下眼镜,从随身的男士挎包中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
  秦苒吃一惊,上大课时听说过医生会随身携带一些简易的医用物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叫“闻栾”的男人抬头叫道:“哪个是孕妇家属?”
  “我我我,”孕妇的丈夫紧忙上前,“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多少钱红包我都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要给她检查宫口开口程度,要脱裤子,你让周围人再往外散一散。”
  “脱,脱裤子?”男人支吾,“你可是男人啊,不行,我不答应。”
  闻栾再三解释,妇人的丈夫怎么都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给自己的老婆接生。
  妇人一听有男医生要做检查,吵着闹着不让闻栾过去。
  双方僵持不下,广播在此时响起,“14号车厢有产妇即将临产,车上有职业医生的同志请迅速赶到14车厢。”又接连播报好几遍。
  随即,乘务长带几名乘警和之前那个乘务员接连赶来。
  闻栾交代了下目前的情况,乘务长带乘警一起讲车厢里所有的乘客全部清去别的车厢,只留下妇人的丈夫。
  刚才坐在秦苒旁边的老教师被请走时路过妇人的丈夫身边,她鬼鬼祟祟看一眼闻栾,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心点,他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姓闻的医生。”
  男人显然一愣,“天杀的,竟然遇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医生,我不要你给我老婆接生。”上前一把推开闻栾,他发疯似的守在妇人身边,“孩儿他娘,你再坚持一下,咱们还有两小时就到枝江了,你再坚持一下。”
  闻栾差点被推倒,他倒来的方向正是秦苒所站的方向,幸好身后的人伸手,将闻栾支住,她才得以幸免。
  “大哥,这时候您就别想这么多了,大姐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闻栾并不在意刚才被推那一下,又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
  妇人的丈夫又一把拨开他,就是不让闻栾靠近孕妇一步。
  一旁的秦苒也干着急,情况本就难以预料,好容易遇到车上有产科医生,竟然又遇到不明事理的家属。
  “让她来,”身后那一声清冷之音如同一股清泉,浇灭了她火急火燎的心。
  只觉得肩膀被轻轻一推,她便往前迈了一步。
  闻栾看一眼秦苒,“她只是个学生,能行吗?”
  “‘医生’和‘医学生’之间就差一个‘学’字,现在就是学的好机会,何况她课本上的知识学的不错。”
  秦苒并不觉得,她解释说:“我还没毕业,什么都不懂。”
  清冷的男人不悦的凝眉,“临危不乱,通过检查判断出胎膜早破,有这些本事足够你本科毕业了。”
  秦苒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咬牙,接过闻栾手里的一次性手套戴好,对产妇的丈夫说,“现在由我来给她做检查,你先去一边等着。”
  那男人看秦苒是女人,但却怀疑她的能力,坚持说要等到枝江市再生。
  秦苒对于这种顽固不化的人没辙,也没了好脾气,“等到了枝江市,大人孩子都没了你负责啊。”
  “你——不用你管,”那男人也来了脾气,守在妇人身边就是不走。
  “你,出去,”清冷的男人居高临下面对妇人的丈夫,语气疏离,却威严异常,“我把工作证压给你,如果你老婆孩子有什么事照着上面的信息告我也好,让我赔钱也罢,我都认,现在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出去。”
  他将工作证拍到妇人的丈夫手里,那男人拿着他的工作证,被他的威严吓倒,抖着手看一眼手里的证件,愤愤离去。
  这个男人可真大胆,竟然将自己的工作证押给家属,秦苒不禁心生佩服。
  闻栾急了,“阿丞,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把工作证押出去?”
  “他们不信你,我信你,你放心动手,”清冷男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抛给闻栾,“我去拿剪刀和纱布。”
  清冷男走后,秦苒不禁感叹,“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这些装备都随身携带?”
  “差不多吧,”闻栾回答。
  妇人起初不愿意闻栾碰她,后来秦苒说,“你老公都默认了,你还计较什么,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想要母子平安就听医生的话。”
  没了周围人教唆和她丈夫的偏见,产妇变得听话很多。
  人有时候就这样,冥顽不化不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有多偏执,多数是因为周围人的唆使与支持,一旦周围没了各种言论,自己也没了主见。
  秦苒第一次见宫口检查的实践操作,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说,闻栾技术老练,检查速度很快。
  “才开了八指,但羊水破了,必须生,”闻栾又对产妇说,“你早上就开始肚子疼了吧,不然这会功夫开不到八指。”
  孕妇点点头,秦苒再次震惊,“早上就开始疼,这也太能抗了。”
  有些病人就是有这种习惯,喜欢扛,再疼也要扛,扛不住才打算去医院。秦苒没想到,竟然连生孩子这种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也有人扛。
  清冷男回来的时候,闻栾已经做好检查,准备接生,秦苒在一边帮不上忙,只能乖乖站在远一点儿的位置,避免给闻栾惹麻烦。
  “你们俩过来,帮我扶好她,”闻栾吩咐,“座位太窄,她可能会掉下去。”
  清冷男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扶住产妇的肩膀,秦苒拿过自己装衣服的书包垫在孕妇脖颈下面。
  闻栾鼓里孕妇并教她如何吸气呼气,秦苒看见闻栾额上已经一层水珠,但他还在继续鼓励孕妇。
  秦苒掏出湿巾给他擦擦汗,他感激一笑,却笑得苦不堪言。
  前前后后折腾了四十分钟,孩子一点点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全身带着胎粪,绉绉的皮肤难看极了。
  孕妇身体不错,最后一下努力,孩子被***里的肌肉完全推了出来。
  秦苒拿来自己凉在一边的温水给孩子做清洁,闻栾接过清冷男用打火机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用纱布包好。
  孩子没有哭,怕打几下还是没有哭,这是不好的征兆。
  第3章 原来他爱功利(上)
  闻栾迅速做了检查,“阿丞,孩子缺氧,你来进行心肺复苏,我检查胎盘。”
  “刚出生的孩子就进行心肺复苏?”秦苒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新生儿的心肺复苏难度相当大,成人心肺复苏挤压心脏必须将胸骨压下五厘米左右,孩子,尤其是新生儿,按压的度小很多,很难掌握,而且只有专业的新生儿科的医师才会进行专门的培训。
  秦苒不禁问,身旁已经将孩子放在座位上准备动手的人问:“你——是什么科的?”
  “泌尿外科,”清冷男人淡定地简单回应。
  秦苒却心惊肉跳,泌尿外科?完全是“行外人”啊。
  说泌尿外科可能没几个人懂,它其实就是大众眼中的“男科”。
  “别担心,他可是钟致丞,枝大一院每年心肺复苏考核的第一名。”闻栾对钟致丞很有信心没就如同刚才钟致丞对闻栾一样。
  果然几轮下来,孩子突然哭出了声,“哇哇哇”的嚎叫响彻了整个列车。
  孩子的母亲看一眼会哭的孩子,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我包袱里有,有给他,做的袄子,和,和小褥子。”
  “哎,我这就拿,”秦苒欢喜的拿出小褥子给宝宝裹好,把孩子抱过去让夫人看了一眼,“是个男孩呦。”
  闻栾检查完胎盘,用小臂抹一把额头的汗,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到我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竟然是在火车上。”
  秦苒听后,顿时怔住,看一眼微笑着安抚产妇的闻栾,再看一眼面色凝重的钟致丞,不知怎的,秦苒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撞击一下。
  乘务长已经联系了下一站的当地120在车站等候,孩子的父亲冲进来看到母子平安,激动的流下眼泪,顿时跪在地上,他笨拙的拿出老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往闻栾怀里塞。
  闻栾连拖带拽将男人拉起,将红包塞回男人手中,“后续治疗还要花费,大哥,你留着给大姐和孩子用吧。”
  火车一到站,担架队立即上来,闻栾和钟致丞合作将产妇抬上担架。
  闻栾执意要跟产妇一起去医院,因为这站是小站,当地医院医疗条件有限,闻栾怕有什么意外。
  钟致丞并没有挽留,尊重了他的决定。
  一阵忙活以后,车厢内只剩腌臜的血腥味,车开动的前一分钟,妇人的丈夫冲上车厢,将拿走的证件匆匆塞到秦苒手里,还说了声:“小姑娘,谢谢你了,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
  当时,钟致丞被乘务长叫走,车厢里只有秦苒一个人。秦苒禁不住好奇,打开了证件。
  身着一身白大褂的他神采异常,脖颈前的深灰色领带打的极正。蓝底的证件照衬得他皮肤很白,五官立体,轮郭分明,骨骼清瘦。
  感觉本尊比照片上冷清得多。
  “医师姓名:钟致丞
  医师编号:7213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