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玉
  ·第七章·
  失玉
  郭一指是个中年汉子,尖嘴猴腮,留着飘逸的山羊胡,戴着墨镜,正在跟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口沫横飞地说得起劲。杂毛小道走过去,二话不说,紧紧握住郭一指的手,激动地说:“郭大师,你上次给我算得太准了,要不是你,我今年这道劫说不定就过不去了……”
  郭一指很淡然地抽出手说,不劳挂记,这位先生请稍等,我给这两位小姐说完,再与你叙旧。
  杂毛小道唯唯诺诺,点头跑旁边蹲着,一脸崇敬地跟这两个算命的妹子说:“这位先生是个神算子啊,算得老准了……”两个妹子本来将信将疑,此刻脸上立刻露出了激动的表情,跟郭一指叽叽喳喳说起来。都是些姻缘、前程之类的问题,我在旁边听得无聊,郭一指的水平跟杂毛小道差不多,都是云山雾绕地忽悠。
  聊得兴起,他还伸手在两个妹子的背上一阵乱摸。他表情庄严,说是摸骨,妹子们羞羞答答,却也不拒绝。
  等送走她们,郭一指才慢条斯理地看着杂毛小道,说,哟嗬,有几年没见了,你这小子还没有变呢。杂毛小道说,那是那是,倒是郭哥你越来越年轻了。然后他指着我,帮我们介绍:“陆左,我兄弟;郭一指,铁齿神算刘的四弟子,一张金口,能断天下事务。”
  我们两个拱手为礼,我说久仰久仰,他说失敬失敬,都是废话。
  他又瞥了一眼站在杂毛小道肩膀上的虎皮猫大人,忍不住赞叹道:“鸟不错……”这肥母鸡却并不接受这赞美,不屑地骂一句“二货”,头扭到了一边去。
  在我们面前,郭一指倒是十分谦虚,说,什么能断天下事务?还没学到师父功夫的两三成,不够火候,勉强在这里混口饭吃罢了。他指着杂毛小道说,这个家伙真要认真起来,肯定比我厉害。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赶紧说吧。
  杂毛小道嘿嘿地笑,说这次来呢,是想打听一下你师父在哪里。八年前蒙他老人家算过一次,说不得回家,需要给家人避祸,此次过来呢,是想请他再算一卦,看看是不是已经转变了。郭一指笑了笑说,原来如此。他很遗憾地告诉我们,小萧,你来晚了,师父他老人家去年就给人请到了北京去,现在只怕是在哪儿给人修陵呢,这是机密,莫说是你,便是我这当徒弟的,都难得见上一面。
  啊?
  杂毛小道有些失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这样呢?
  郭一指将摊收了,说,好久没见了,今天难得一聚,定要好好招待一番。他拉着杂毛小道说,你这命数,自己不清楚吗?来找我师父不过就是求一个心安而已。以你这道行,早已经到了预知预感的境界了吧?走,哥哥先带你们回我那里将东西放下,然后晚上带你去乐呵乐呵……
  他突然露出了一副淫荡表情,与之前的道貌岸然落差极大,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郭瞎子跟杂毛小道倒是一个德性。
  我本以为郭一指落魄至到街头摆摊,是个地道的穷鬼,却没承想他领着我们来到了广场旁边的停车场,打开一辆黑色名车的车门。这个世界真疯狂,街头算命的假瞎子竟然是开着名车来练摊,我坐上车,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郭一指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与杂毛小道聊了两句,见我这副表情,哈哈大笑,说,陆左兄弟,你真的以为我就是一个街头摆摊的算命先生啊?
  我十分不解,说,不然呢?
  杂毛小道也哈哈大笑说,堂堂铁齿神算刘的弟子,哪里还需要摆摊混饭吃?郭哥这是微服私访呢。他自己开了一个商业顾问公司,专门帮人预测运势和风水,还有培训讲课,走的是高端路线,服务的都是些公司老总、行业精英,年收入七位以上,不缺这一毛两毛的。
  郭一指摇摇头,说,也不是微服私访,我又不是乾隆那厮,只不过师门有个规矩。我们这混中九流的,上结交权贵,下体察黎民,唯有心怀天下之志,方能摸清这世间的脉搏,不至于荒废了手艺。
  我点头称是,虽然不知道铁齿神算刘有多么厉害,但是杂毛小道对他推崇备至,想来是有几把刷子和名望的,那么作为他的徒弟,自然也不愁吃喝。
  有人跟我说过,风水堪舆市场有上百亿的份额,我之前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封建社会数千年,不管受到什么教育,中国人还是信命的居多,而且越是高官富商,越信这个。除了因为见的东西比较多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信仰丢失,缺乏安全感,便需要某些东西来慰藉心灵。就像某些人信奉基督教,因为受到的诱惑太多而下了水,不舍得放弃,心中又被道德底线所羁绊,所以就靠着祷告忏悔来让心灵得到安宁。
  郭一指的公司在宁海路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他租了一个办公室,公司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也有三四个手下在忙碌。其中那个女助理,长得跟《非诚勿扰》里面范伟的女秘书一个模样,又漂亮又风骚,说话嗲得像志玲姐姐,听得杂毛小道浑身颤抖,眼珠子都恨不得掉进人家胸前那深深的沟壑中去。
  我们在郭一指的办公室待了一下午,杂毛小道和郭一指一同回忆着往昔峥嵘岁月,说话间都有着沧桑的味道。那个时候郭一指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出师,跟在铁齿神算刘的屁股后面混。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是喜欢寻花问柳。两人一回忆,结果杂毛小道第一次进入欢场,竟然还是这位老兄领的道。
  果真是铁打的交情。
  聊到了下午,郭一指让一个男助理罗小炜,带着我们去夫子庙大石坝街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吃金陵最著名的鸭肴,金陵酱鸭、香酥鸭、八宝珍珠鸭……好是一通乱点。我这个吃货自然大快朵颐,也顾不得刚刚认识的尴尬。不过话说回来,我自从得了金蚕蛊,食欲一向都好。当然,与此同时,我的力气也越发大了。
  虎皮猫大人自顾吃着泡过的龙井茶和洽洽瓜子,见那个小罗愣着看它,破口大骂:“看个鸟啊?”
  小罗吓得一身冷汗,看我们哈哈大笑,忍不住辩驳:“是在看一个鸟儿啊……”
  看看,虎皮猫大人就是这么个惹祸命。不过它吃完饭自由活动,展翅一飞,便不见踪影了。
  吃完晚饭已经是华灯初上,金陵的秦淮河闻名遐迩,艳名四射,时至今日,夜间的风情也不减当年。郭一指让小罗开着车,载着我们来到酒吧街一处灯火闪耀的建筑前,然后问杂毛小道是去大厅还是包厢?杂毛小道说包厢吧,大厅忒闹腾了,他喜欢美女,但是却并不喜欢那喧闹翻天的dj音乐。
  下车进店的那一段路,我感觉背后有目光在注视着我,扭过头去,看见有几个人有些熟悉,然而他们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就离开了。我也没再多想,跟着进了大厅。这里说是某某会所,其实就是个夜店,一楼有嘈杂劲爆的音乐,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里面肆意摆动着身体,疯狂地扭动着。
  郭一指是熟客,来到包厢,跟那个风韵犹存的妈咪调笑了好一会,然后开始挑姑娘作陪。
  这场面我也熟悉,但是对风尘女子有些腻味,感觉那精致浓妆的背后,都是些疲惫无神的灵魂。不过出来玩,太拘束了反而会被人看不起,郭一指挑了个熟悉的长腿妹子、杂毛小道找了个大波妹,我无奈,也随意找了一个妆稍微有些淡、神情拘束的女孩子作陪。
  小罗自觉得很,说他要开车,先去楼下玩一会儿。
  接下来的无非是喝酒唱歌,长腿妹子歌喉不错,王菲的歌唱得婉转悠扬,我们不住地喝彩。杂毛小道则搂着大波妹,开始研究起这个女孩子的“胸器”,到底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制造的。两人嘻嘻哈哈地在沙发的那一侧玩得开心得很。
  我跟陪我的这个女孩子聊了几句,很随意,但是也保持距离。
  她刚开始有些紧张,而后喝了两杯酒,便有些放松了,她告诉我叫小美,听到这个名字我心莫名地颤了一下。她见我脸色一僵,问怎么了?我摆摆手说没什么,问她怎么会来这边的?她告诉我,她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因为家里面没钱,所以就出来当公主了。她犹豫地看了我一下,说,不过她不出台的。
  我心里面笑了笑,这里面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这套说辞,我要真信了,说明我脑子里进水了。
  出来玩我也放得开,不当君子,捏也捏,揉也揉,进退有度,不给杂毛小道笑话的机会。果然,这个叫做小美的公主在躲闪中,比我还要老练。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二点,我们才回去。杂毛小道和郭一指各带着妞,醉醺醺地往旁边的快捷酒店走,我则怕朵朵突然出现,带坏小朋友,在一旁帮忙扶着杂毛小道。
  这家伙不知道是装醉还是真有些喝高了,歪歪扭扭,搞得我下楼梯的时候还跟一个男人撞了一下。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匆匆离开。等郭一指、杂毛小道在酒店各开好房间后,我朝着另外一个房间走去。在开门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慌张。
  我把手伸进了怀里,摸到一个整齐的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