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默半晌。
  谢权话中听不出情绪,“你就这么相信祝恒?”
  注意到他不悦的脸色,温逢晚觉察到他可能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随即解释:“没有不信你,就是有点不爽。”
  “你等我几分钟,我拿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本来她就打算暂时换个地方住,等周连清的案子告一段落,事情完全平息后再回来。
  谢权站在玄关等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没有不信你”,他弯唇,心情莫名地转晴。
  温逢晚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装了一个包里,随身物品又一个小包,谢权帮她提大包,先一步出了房门。
  温逢晚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
  封闭狭小的空间,一切细枝末节都被无限放大。谢权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闻到手指间的烟味,悄悄移动视线看向身侧。
  温逢晚捉住他的目光,“看什么?”
  谢权挪开眼,拖长音调说:“别假装忘带身份证啊,这种小把戏就别在我面前用了。”
  温逢晚发现和他相处久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听见这种程度的话她还能和颜悦色回应道:“这句话你说早了,等到了酒店前台说,杀伤力会更大。”
  谢权展露出一个“我失算了”的遗憾表情。
  温逢晚嗅觉迟钝似的,不确定问道:“你学会抽烟了?”
  谢权刚落地的心又被提起,他机械地转过脑袋,装作不在信号接收区内,“你说什么?”
  温逢晚不厌其烦重复道:“你学会抽烟了?”
  谢权脊背挺直,轻飘飘回应了句:“没呢。”
  怕她不相信,伸出那只没夹过烟的手,慢腾腾送到她面前,“不信的话,你闻闻?”
  电梯到达,门外有人在等。温逢晚半信半疑瞥他一眼,提起包出了门。
  见她一直不吭声,谢权抿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
  两人走到车边,他拉开后座的门把包扔进去,温逢晚道了谢,正准备躬身坐进去,手腕轻轻被人拉了下。
  谢权微俯身,压低音量叫她:“学姐。”
  旁边的光线瞬间暗下,大片的光被挡在他身后。温逢晚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谢权抬起另一只手,距离没分寸,指腹碰到了她的鼻尖。
  “只抽了一根,以后不抽了。”
  第15章 你是不是整容了。
  温逢晚感觉有股小火苗顺着被他触碰的鼻尖开始乱窜。她低了低头,烟草味很淡,确实没抽多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谢权福至心灵,“行,以后不抽了。”
  上大学那会谢权学会抽烟,算起来余杭还是谢少爷的启蒙导师。余老师就没见谢权乖乖听过话,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谢权被祝恒拒绝,而祝恒又恰好对温逢晚有感觉。搞不到本人,就搞本人喜欢的对象。
  成就一桩姻缘不易,破坏一段感情,仅凭谢少爷这张妖孽的脸,那可太容易了!
  左手是好兄弟,右手是小表哥,余杭里外难做人,一言难尽盯着谢权上车。
  谢权坐好,扯过安全带系上。旁边的视线太灼人,他转头望过去,“看什么?”
  余杭悻悻摸了摸鼻尖:“小谢,你打算把逢晚姐拐回宜城?”
  闻言,温逢晚想解释,却被谢权抢了先。他气定神闲靠着椅背,不带半点心虚说:“哪是拐啊,你逢晚姐主动跟我走的。”
  谢权用词很讲究,虽然说的是“你的逢晚姐”,但在余杭听来,有些不乐意他套近乎。
  余杭觉得谢权对温逢晚有种隐秘的占有欲。
  而这股占有欲的来源则是他哥,联想起近些天谢权的所作所为,余杭认为谢少爷一定对祝恒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余杭狐疑发问:“小谢,你是不是有病啊,叫那什么——斯得哥默综合症?”
  谢权:“?”
  “你说的,应该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温逢晚注意着谢权的表情,见他不解皱眉,便继续解释,“也指受害人对施暴者产生依赖,享受被驯服的心理。”
  余杭一拍脑门,“没错,是这意思。小谢,你千万别因为被我哥拒绝就去干傻事啊。”
  谢权凉凉睇他一眼:“我还有狂躁症,你见识过。”
  余杭丝毫不觉谢权话中的警告,神经大条地笑出声:“认识你那么久,我真没见过你看哪个女人超过半分钟的。你喜欢男生兄弟我不惊讶,也不会搞歧视。”
  谢权稍稍侧头,懒散地扫了眼温逢晚此刻的表情。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看着他,似乎对他喜欢谁、性取向是什么没有任何兴趣。
  气氛瞬间僵持住。
  余杭目视前方,没受到气氛影响,“我上句话说的不算严谨,之前在纽约的时候,你不也盯着一小姐姐看了很久。起码十分钟吧?”
  这次,温逢晚有了反应。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犹豫:“你们,去过纽约?”
  “对啊,我陪小谢去参加比赛。”余杭笑说,“逢晚姐,你别看他平时不务正业,但他真聪明,我们学校的少年班多少人挤破头想进。”
  通过余杭的话语,温逢晚渐渐将她离开后,记忆中关于谢权的空白填补齐全。她曾经喜欢过的少年,依然骄傲地在另一个领域发光发热。
  余杭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那场比赛就是在哥大举办的吧?”
  温逢晚蓦然怔住,有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那么多年,她没有刻意去回忆往事,甚至有些记忆都随着时光流逝,渐渐地淡忘了。
  然而,被余杭不经意的一提,那些看似淡忘的画面又清晰的浮现出来。
  她好像,在大学的校园里见过谢权,只远远的一眼。但她并不确定,因为没等她确认,那道身影就匆促转身离开。
  温逢晚计算着时间,不确定开口:“比赛时间,是在两年前的秋天吗?”
  余杭苦恼地挠了挠头,他记不太清了。
  旁边传来一道散漫的应答声:“是。”
  谢权替他回答完,不紧不慢回过头说:“两年前,在你的学校,我所在的团队为中国拿下icpc的亚太区冠军。”
  当年华人留学生的圈子里,这项比赛的结果被讨论了很久。
  温逢晚几乎脱口而出,想问他,既然知道她留学哥大,为什么不联系她,哪怕见一面也好。还是他觉得,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
  询问的话绕到嘴边,被她咽回去。
  温逢晚眨了下眼,压着声线中的颤音,尽量显得平静:“很厉害。”
  “我电脑上还存着照片呢。”余杭兴奋地说,“逢晚姐,你想不想看?等到了酒店我给你看。”
  谢权以为温逢晚会婉言拒绝,毕竟不是很有趣的东西。不曾想余杭话音落下没多久,温逢晚很自然说了句“好啊”。
  他再次扭过脑袋,撞上了她的目光。
  温逢晚表情微怔,平和问道:“不可以吗?”
  谢权绷紧的唇线松开,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成拳,内心产生了种无法抑制的情绪,这种近似于欣喜的冲动让他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
  ——她想要了解他。
  在了解他之后,或许她会觉得原来这个人不靠拳头,不靠武力,也能取得成功。
  原来他,不是个麻烦。
  谢权坐直身,假装很不情愿地嗯了声,“又不是不能见人,想看就给你看。”
  -
  到了酒店,温逢晚在前台开了间单人套房。谢权不太想和余杭住一间,又开了间自己住。
  余杭的房间在楼上,离开电梯前不忘提醒:“逢晚姐,等会儿我拿电脑给你,别不给我开门!”
  温逢晚说:“好,麻烦你了。”
  谢权闲闲睨她:“本人就在面前,你反倒要去看照片。”
  酒店走廊中灯光昏暗,四下寂静,他们两人并肩走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虚化了起来,时间延伸到无止境的边缘。
  温逢晚停住脚步,仰起头看他:“我想看看两年前的你。”
  谢权想了想,老实道:“和高中没什么区别,和现在差别也不大。”
  言下之意,不看也可以。
  温逢晚一本正经说着违心话:“其实那天在警局,我都没认出你来,再见面的时候也挺想问问你——”
  谢权好整以暇勾唇:“嗯,问什么?”
  “为了当模特,你下了很多功夫吧。”她指着他的脸,神情认真,“在脸上。”
  谢权本来还想给她留几分颜面,这下倒好,她主动提及重逢那日的事。忍了又忍,他问:“那本小说写完结局了么?”
  温逢晚记性也非常好,轻易领悟了他的意思。
  “没有,作者弃文了。”她轻描淡写回复,“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一个结局。”
  谢权瞥她:“那还挺遗憾。”
  两人走到了房间门前,温逢晚拿出房卡刷开房门,进门前,她回头看了眼谢权,“如果你觉得面对两年前的自己太尴尬,也可以不来。”
  语气太笃定,让谢权分不清她究竟在开玩笑,还是认为他真的整容了。
  温逢晚打算关门进去收拾行李袋中的衣服,刚侧过身,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重新回过身。两人间的距离还在安全范围内。
  谢权只半只脚迈进了房门,给她充足逃跑的时间和空间。
  但温逢晚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他,很不理解他的做法,“你想赶在我看之前销毁证据?那你应该去找余杭。”
  谢权摇头:“用不着这么麻烦。”
  顿了下,他俯身凑过去,垂在身侧的手也抬起,轻轻拉起她的手腕缓慢上移,“你仔细检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整容。”
  温逢晚抬头,恰好和他略微上挑的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