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笙神魂归位,顾不得思考眼前的状况,扑通跪下:“贵人,求您救救在下的祖父和兄长!”
  亲卫们唯恐她有诈,齐刷刷抽出刀剑,压在了她肩头。
  锋刃削铁如泥,她稍有轻举妄动,恐怕就会血溅三尺,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低声下气道:“贵人,您行行好。”
  她自觉没脸,先前在麟德殿外对姜义恒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如今却奢求他出手相助,可她别无办法,再拖延下去,不知诚伯和表兄还能坚持几时。
  她的发髻有些散乱,本就白净的面颊愈发不见血色,眼眸中风浪滔天,往日的平静淡然早已分崩离析,被难以掩饰的慌乱取代。
  姜义恒示意亲卫移开兵刃:“赵将军,劳烦您去探一探情况。”
  “是。”赵玉成按捺心中疑惑,迅速点了十余人,翻身上马。
  颜珞笙赶忙提醒道:“匪徒藏在林中放箭,请贵人务必当心。”
  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疾驰而去,扬起滚滚烟尘。
  她俯首下拜:“谢贵人恩典。”
  “起来吧。”姜义恒淡声道,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向林中走去。
  亲卫们快步跟上,只留一人守着颜珞笙,提防她另有动作。
  闹出这般动静,不远处的大部队已然觉察,赵玉成的副将带人赶来,颜玖竹也在其中,看清那名“不速之客”的相貌后,脸色不由一变。
  颜珞笙对上他的目光,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摇了下头。
  颜玖竹知她不能暴露身份,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别开视线。
  很快,亲卫们抬回一人,羽箭自后背贯穿前胸,已经没了呼吸。
  姜义恒用帕子包着块木质的腰牌,当是从这人身上搜出。
  颜珞笙担心林中还有匪徒同谋,一直在忐忑不安地张望,见他归来,才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
  然而她的目光不经意划过他手中的物品,顿时如遭雷击,原地愣住。
  前世顾振远有块玉牌,花纹和这上面的毫无二致。
  如此重要的东西,她绝不可能记错。
  但是……顾振远为什么要杀她?
  她从头到尾都在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纪茵”,买地是诚伯出头,彻查内鬼也是他和舅父操办,而且顾振远想对她动手,路上有太多机会,让商队的人趁她不备在食物和饮水中下毒,都比雇佣杀手来得容易,还见效更快。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忙收敛神思,翘首望去。
  看到诚伯和表兄的一刹那,她心中悬着的石头骤然落地。
  赵玉成下马,神色复杂道:“殿下,臣赶到时,那些匪徒正往树林深处逃窜,臣本想擒几个活口,但他们见脱身无望,悉数服毒自尽。臣仔细检查,发现他们的形貌与中原人大相径庭,倒像是……来自漠北的天渊。”
  说着,呈上一柄小弯刀。
  皮革包裹的刀鞘,金色刀柄,末端镶嵌着一枚红宝石,姜义恒前世亲自与天渊打过交道,只一眼便断定,这玩意确实是漠北之物。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视线,看向诚伯和纪荣:“你们是何人?”
  纪荣耳闻目睹,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一时紧张,不知该作何应答。
  好在诚伯比较冷静,从容行礼道:“回贵人的话,草民祖孙三人,自江南道来,前往姚州探亲。今日多谢贵人搭救,大恩大德,我祖孙必铭感于心。”
  姜义恒略一点头,没再追问,吩咐亲卫道:“让医官给他们包扎一下。”
  说罢,转身离去。
  颜珞笙忙奔上前,万幸两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护卫们也无人员折损。
  “阿音,还好你没事。”纪荣上下打量她一番,疑问道,“你怎么……”
  “我到驿站求救,碰巧遇上使团。”颜珞笙压低声音道,“这里是益州去往青奚的必经之路,使团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
  说话间,医官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简单为众人处理了伤口。
  “宣王殿下真是好人。”纪荣叹道,想起之前遇到的庆王,顿觉天差地别。
  诚伯愁眉不展:“马车已经损坏,马匹也死的死伤的伤,距嘉州尚有一段路程,徒步怕是要走一天一夜。我们还好,但……”
  他担忧地望了望颜珞笙。
  颜珞笙也陷入迟疑。她并不介意自己吃点苦,可诚伯、表兄和护卫们都带着伤,顾振远一击不中,未必会善罢甘休,万一再遇到埋伏,就没这么走运了。
  她不能连累旁人无辜丧命。
  纪荣将肩上的包裹递给她:“阿音,你的稿子,看看有没有少。那个铃铛也在里面,我见你很宝贝它,就一并放了进去。”
  颜珞笙谢过,随手翻了翻书稿,摸到聂清羽送她的铃铛。
  突然,她呼吸一滞,脑海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猜测。
  莫非那些人想杀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鸿胪寺卿聂海文?
  使团经过时,沿途会有先遣骑兵开道,他们为了避免暴露,只能躲在较远的地方,用弓箭行刺。
  聂海文身边护卫森严,必须保证一击必杀,而铃铛就是辨认车驾的标志。
  这些天渊人没有见过中原使团的阵仗,看到她车头的铃铛,便迫不及待放了箭,顾振远的人来不及阻止,只能顺水推舟,把他们一并杀掉灭口。
  岂料她侥幸逃脱,使团也刚好在这时抵达驿站,让刺客的计划一败涂地。
  她原以为,顾振远身居高位后,才逐渐培养起自己的耳目,原来早在这时,他就已经开始通过那块玉牌发号施令。
  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天渊牵扯到一处。
  “阿音,走吧。”
  颜珞笙站着没动。
  她必须想办法提醒聂海文,可是,在隐瞒身份的前提下,谁会相信她所说?
  姜义恒或许认出了她,但从始至终,他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连问话都是问的诚伯和表兄。
  她掐了掐手心,如今能指望的唯有兄长了。
  思及此,她抬头四下搜寻,而恰在此时,颜玖竹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颜玖竹轻咳一声,走到近前,公事公办道:“诸位留步,匪徒身份可疑,宣王殿下有些问题想与诸位求证。”
  颜珞笙刚要答应,却听他又道:“此处荒郊野岭、人多眼杂,殿下请诸位暂且随使团同行,到泸州再做详谈。”
  诚伯和纪荣面面相觑,颜珞笙点了点头。
  护卫不好再跟着,诚伯结清款项,放他们离开。颜玖竹将三人带到一辆马车前,解释道:“诸位有伤在身,殿下特赐车驾,以供代步。”
  纪荣受宠若惊,再三确认无误,才小心翼翼地爬上车,生怕把哪里碰坏。
  颜珞笙让诚伯先行,自己落在最后。
  登车前,她不由自主朝某个方向望去。
  锦衣玉带的少年,分明前呼后拥,却仿佛有着与世隔绝般的清冷。
  他缓步而行,动作优雅地登上马车,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队伍开始前进,纪荣忽然紧张道:“阿音,宣王殿下该不会以为,我们和匪徒是一伙的吧?”
  颜珞笙还没说话,诚伯已无奈道:“少爷,您见过哪个匪徒有这种待遇?”
  “也是。”纪荣环顾四周华丽的陈设,窘迫地转移话题,“不知殿下有没有认出阿音,若是阿柳做男装打扮,我肯定一眼就……”
  “少爷,慎言。”诚伯低声道,“当心被外面的人听去。”
  纪荣连忙住嘴,不敢再多说。
  他蹑手蹑脚地掀起窗帷,看见骑马在侧的是颜玖竹,才放下心来。
  宫里的马车非寻常可比,纵使走在蜿蜒山道上,也少有剧烈颠簸。
  颜珞笙眺望窗外,在轻微的摇晃中出神。
  群山青翠欲滴,沿途繁花盛开,远处云遮雾罩,将山峰隐没其间。
  她终于来到曾经奢想的地方,亲眼见过书中描绘的风景。
  但彼时陪她翻阅卷帙、后来说要随她去任何地方的人,却已然形同陌路。
  再世重生,她又一次推开了他。
  理智告诉她这是件好事,但不知为何,坐在清凉的马车中,呼吸着山间清新怡人的空气,她依旧感觉像是被什么闷住一般。
  方才那个稍纵即逝的怀抱不合时宜浮上心头,他的体温和衣服上冷冽的香气仍烙印在感官中,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再也不会映出她的影子。
  她求仁得仁,终于换来想要的结果。
  这次他出使青奚,若能妥善解决两国争端,储君之位定是手到擒来。
  再之后,他会有情投意合的妻子,以及锦绣荣华的人生。
  她想起之前在玄清观,给阿婆讲的那个故事。
  等回到京城,要抽空再去一趟,告诉阿婆,故事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黄昏之时,使团抵达泸州。
  大军驻扎在城外,只有数十精锐跟随重要官员进城。
  三人被带入刺史府,暂时安置在一间偏僻的厢房内。
  左等右等,直到夜幕降临,院中才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颜珞笙抬头一看,倏地从桌边站起:“阿兄。”
  颜玖竹点点头:“坐吧。”
  颜珞笙却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凝重道:“阿兄,别人不会信我,只能请你出面,转告聂寺卿,那些人是刺客,他们……”
  “别怕。”颜玖竹安慰道,“你说的,殿下一定会相信。”
  颜珞笙摇了摇头,自嘲道:“阿兄有所不知,殿下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恐怕就是我,我……”
  话说半句,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不过迟来半步,就听到有人在这冤枉我,阿音,你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窗户不知何时错开条缝,少年浅笑晏晏地倚在窗边,眼中满是揶揄:“我抱你那一下,赵将军已经起了疑心,我再多搭理你几句,是想让整个使团都知道颜大小姐女扮男装要去青奚吗?”
  说着,他微微一叹:“阿音,从来都只有你不想看见我的份,我何时不想看见过你?”
  三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在颜珞笙身上,颜玖竹、纪荣和诚伯满脸茫然。
  抱?什么抱?
  而当事人,素来巧言善辩的颜小姐,却难得像是哑巴般失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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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小姐:……
  颜小姐今天无话可说,颜小姐的隐藏模式开启进度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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