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可他却没有再做别的动作,只是将手臂从她的脖颈下穿过,将她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
  洛明蓁完全不敢乱动,身上烫得她脑子都晕晕乎乎的。一只手轻轻压住她的头,将她按到了他的胸膛上,随即又放回她的腰间。
  萧则阖着眼,声音带了几分喑哑:“朕今日累了,别吵。”
  他伸手将她背后堆着的丝衾拉起来,盖过了她的脑袋。
  洛明蓁这下更是连声儿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缩在他怀里。两只手拢在胸前,腰也被他紧紧地握着。可他没霸王硬上弓,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男人抱着睡觉,她实在是没习惯,好半晌都睡不着。她不知道萧则是不是醒着的,偷偷抬起头看着他,他睡着的时候还是戴着面具。借着朦胧的月色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还有透着红色的唇。
  脖颈修长,线条流畅,锁骨更是明显。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这面具下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说他丑,可他生得这么高大,露出的地方,哪儿哪儿都好看,难不成偏生那张脸难看?
  鬼使神差的,她想去揭开他的面具瞧一瞧。可手指还没有动弹,她又被自己给吓住了。万一他醒了,或者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她岂不是找死?
  她不敢再看他,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躺在他怀里。虽说他这个人平日里冷冰冰的,可这会儿被他抱着,也没来由地有些安心。
  真说起来,这个暴君也没对她做什么,反而让她有一种他一直在纵容她的错觉。
  第一次见面,她就故意打翻了茶杯,他也没生气。后来她被他亲,她没忍住哭了起来,他反而是放过了她。他还和她一起堆雪人,玩骰子,今天也没有强迫她。平日里天天说要砍她的头,可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若真论起来,他也没怎么凶过她。
  她没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暴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烦躁地闭了闭眼,又不让自己去瞎想。她可是过两日就要走的人,想这么多做什么?肯定是因为她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等她出了宫,冷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她不喜欢一辈子困在宫里,总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她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但愿十三早点来接她。
  这样想着,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良久,抱着她的萧则掀开眼皮,垂眸看着她,瞧着没有半点睡意。
  他敛着眉头,声音轻得微不可闻:“你要朕如何对你,才会不怕朕?”
  月凉如水,打映在他的眉宇间,却无端端有些寂寥。
  -
  洛明蓁醒过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想来萧则在上朝。她伸了个懒腰,麻溜地从榻上下来,穿戴好后便回了恩殿去。
  因着昨晚的事儿,她一整天都坐在窗台旁,磕着瓜子,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麻。尤其是目光触及梳妆台上满满当当的首饰,更是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忽地低下头,捏了捏衣襟里的竹哨,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扔下手里的瓜子,提了灯笼,冒着风雪往外走去。
  她又去了之前见到十三的那个回廊,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轻轻吹了吹竹哨。她仰头瞧着,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难不成这竹哨是诓她的?
  她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手里的竹哨。她就说,怎么可能有这么神,能让他在哪儿都听到。
  她有些扫兴,转身要回去,忽地一道微风拂过,面前就跳下来一个人影。
  她惊喜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十三,是你么?”
  “十三是你叫的?没大没小。”
  洛明蓁立马改口:“哥哥。”
  十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好半晌才开口:“遇到什么事了?”
  洛明蓁一心想着出宫的事儿,没注意到他今日的声音有些虚浮。
  她捏了捏手指:“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再不走,她心里都发慌。
  十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洛明蓁眼神一黯,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她还以为可以快点走。她丧气地道:“好吧。”
  十三始终没有再说什么,直到风吹过,她闻到一丝血腥味,才惊讶地抬起头。
  黑暗中,她也看不清,只能急急地道:“你怎么了?”
  面前的影子一僵,轻描淡写的声音响起:“没什么。”
  可洛明蓁却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明明比平日里虚弱了许多。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骗我了。你身上有血的味道。你……你是不是受伤了?”她抿了抿唇,没来由地有些低落,“你都受伤了,干嘛还来找我?”
  十三咽下了闷哼声:“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因着靠得近,血腥味更明显了。洛明蓁咬了咬牙:“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十三伸手拉住了她:“你拿药太明显,会暴露的。我做的是杀人的买卖,这点伤不算什么。”
  洛明蓁拧不过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道:“你受伤了就别管我了,你先回去吧,大不了我以后自己想办法出宫。”
  别为了她,把命给赔进来了。
  “我只是去接了笔买卖,不小心受了点伤。我说了带你出去,就会带你出去,最多三五天,我就会来接你。”
  他正说着,身形一顿,忽地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不能让人看到他和洛明蓁在这儿,他眉眼微动,几乎是瞬间便往回走,可他受了伤,没有平日里那般身手敏捷。
  洛明蓁捏着手,紧张地看着他,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深更半夜,你在这儿做什么?”
  洛明蓁僵硬着身子,回过头见着立在梅树下的人影,头皮立马一阵发麻。
  怎么又遇到他了?
  一身常服的萧则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那眼神让她看得有点心虚。
  她还在犹豫着说些什么,萧则已经一步一步往她这儿过来。
  洛明蓁想起了十三,这儿还要血腥味,万一萧则发现了他,那就完了。她慌乱地咽了咽唾沫,赶忙开口:“陛下!”
  萧则步子未停,仍旧往她那儿走过去。
  洛明蓁实在没办法,拔腿向他跑过去,凑到他面前,厚着脸皮笑道:“陛下,好巧啊,这么晚了,您还出来散心。”
  萧则眯了眯眼,低头看着她,语气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巧合,是么?”
  不知为何,洛明蓁竟然有一种被他看穿了的错觉。她紧张地捏紧了袖子,而面前的萧则却是抬眼看着刚刚她站立的位置,慢慢走了过去。
  洛明蓁吓得不轻,立马要去拦住他:“陛下,夜深了,前头黑,小心磕着,妾身还是陪您去别处逛逛吧。”
  萧则挑了挑眉:“朕去哪儿,还要你来置喙?”
  洛明蓁被他拿话噎住,又不敢真抬手挡住他。可一想到十三可能没走远,她就急得直冒冷汗,病急乱投医地喊了一声:“陛下,其实……其实妾身有话要同您说。”
  萧则步子未停,头也不回地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见他都快走到回廊了,洛明蓁心里急得不行,一咬牙,一跺脚,提起裙摆挡在了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萧则略歪了头,轻笑了一声:“怎么,有什么是朕看不得的?”
  洛明蓁睫毛不住地抖着,手心生生攥出了汗。她微张着嘴,顺了好几口呼吸,眼见着萧则要越过她,她下意识地就握住了他的袖子。
  萧则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着她。可下一秒,面前的人却紧紧闭上眼,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温软的唇瓣轻轻覆上了他的唇。
  夜色安静,风也安静。
  萧则第一次有些失态地微睁了眼,负在身后的手垂下,十指僵硬。
  洛明蓁始终不敢睁眼,睫毛慌乱地动着。熏热感从脖颈里冒出来,直烧得她耳根滚烫。她不会吻别人,只是僵硬地贴着,两只手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往前走。
  萧则缓缓垂下眉眼,眼神由震惊变得温柔下来,伸手扶着她的头,夺回了主动权。
  他的吻是极具侵略性的,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路攻城略地。直到吻得她身子发软,才稍稍松开了一些。
  洛明蓁微张了嘴,轻轻喘息着,眼尾泛红,眸光潋滟,像是碎了星子在里面。
  她心里有些乱,极快地看了他一眼,想着十三应该逃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儿,提着裙摆,逃也似的往回跑。
  而萧则还站在原地,直到洛明蓁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的眼神都没有动过。
  他抬起手指抚了抚唇,残留的温度让他眯了眯眼。心口的位置慢慢发烫,烫得他有些茫然。
  她这是在向他表明心意么?
  所以,她真的是喜欢他的?
  第67章 梅园
  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银杏推开窗户的时候,梅树上的翠鸟还在叽叽喳喳地叫,轻轻一踩, 就落下一缕一缕的细雪。
  她偏过头,瞧着榻上的洛明蓁:“美人, 您饿了没,可要吃些什么?”
  洛明蓁抱着软垫往旁边一躺, 有气无力地道:“我不饿, 你先忙去吧。”
  银杏“哦”了一声, 转身扫地去了。
  洛明蓁又翻了个面, 锦缎似的青丝铺在鸳鸯枕套上,目光却盯着大开的窗户。十三说四五天就来接她,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所以他今晚会来么?
  这几日可给她闷坏了,暴君不找她, 十三也不找她。推牌九也不敢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知道为什么, 太后也没有再宣过她, 八成是看她没什么作用, 所以忘了她吧。她是这样想的, 所以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整日提心吊胆了。
  她百无聊赖地掰了掰手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胡思乱想着,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细微的声音响起,她别过眼看向自己身侧的被褥,落了个小石子儿一样的东西。
  她微张了嘴,立马紧张了起来, 莫不是十三扔给她的?
  她抬手将那石子儿捏住,左右瞧了瞧,确定银杏出去了,这才偷偷将被子蒙过头顶,躲在里头将打量着手里的石子儿。
  借着撑开一条缝隙带来的光亮,她只隐隐约约在石子儿上看到了刻着的几个小字:“亥,梅。”
  她眯了眯眼,在脑袋里琢磨了一番,这两个字应该说的是亥时。所以十三是让她今晚亥时在梅园那儿等他?
  一想到这儿,她立马兴奋了起来,在被窝里转了几圈,又赶忙起来把石子儿不着痕迹地扔进炭炉里,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推开门,单手挂在门框上对着屋外头拿着笤帚的银杏吆喝了一声:“银杏,我饿了,替我传个膳。”
  银杏杵着笤帚,白了她一眼,刚刚还说不饿,一眨眼的功夫就饿了。想归想,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去传膳。
  洛明蓁转身回了屋,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嗑瓜子,眉尾时不时挑起来,甚至还有闲心哼起了小曲儿。今晚就能出宫,她再也不用伺候暴君,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往后靠着,手指剥着瓜子皮,绣鞋尖左摇右晃的。
  用过午膳后,洛明蓁本想在屋里躺着睡个午觉,可她转念一想,还是得先去梅园瞧瞧,万一晚上的逃跑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还找到路溜之大吉。打定了主意,她麻溜地从榻上下来,扯过斗篷系上,踩着积雪往梅园去。
  梅园不算很远,从承恩殿过来不消半个时辰。她手里抱着汤婆子,左左右右地望了一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园子里很安静,除了鸟啼声,就只有呼啸的风声,她走到回廊下,歪着脑袋往里头瞧了瞧,朱红色的柱子深处是交相辉映的亭台楼阁。
  四面多的是梅树,白雪上铺了一层红梅,混着深深浅浅的脚印。她正准备去别处探探路,刚刚转过身,脚下却碰到了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她吓得赶忙低下头,只见得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缩在她脚边,若不是那对红眼睛,几乎都瞧不清它。
  她先是有些惊讶,可看到它,倒是无端端让她想起她家里的那只兔子,还有她院子里的那些母鸡,没人喂,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饿死了,还是隔壁的婶子会帮她喂一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