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星
  现在,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桔子、赵多、赵余姐妹身上,希望她们是我的幸运星,今天晚上能回七号码头老坑道家里睡觉。通常都是这样,她们偶尔会回到码头睡觉,更多的时候会住在店里。初始创业,她们正在兴奋头上呢。
  我心里并不抱侥幸,如果今天晚上她们不回来,那是天意该亡我李三石,死亡不可避免,不过早晚而已,因此我无怨无悔。而且我相信这种可能性极大,那么明天早晨老坑道夫妻一定会给我买早饭或做早饭,只是这里毒气甚浓,我李三石心比天高,却也是肉体凡胎,是无论如何坚持不到那时的。
  不想了,只能听天由命。死很恐惧,很快人遇到绝境时容易死亡,往往都是被吓死的。我也不想死,但恐惧只会让自己死得更痛苦,更不堪。况且我短暂的一生够精彩了,有郑旗子、老鬼、林绍先些强人垫背,也算未白来人世一场,恐惧与事无补,何必。你庄西风想让我死得惨我也偏不让你得逞,就是死,老子也要死在香甜的睡梦中。
  我扔掉烟屁股,摇摇欲坠的身子慢慢挪到破木椅上,努力让自己坐舒服,头仰靠在靠背上,闭上眼,脸上刻意摆出微笑,强制自己在刺鼻的气味中一下子“睡”了过去。我相信,当三天后西毒派人给我收尸时,看到的竟然是笑着西去的李三石,西毒的后半生一定会因此频做恶梦!
  “快看快看,慕容老师,赵大姨……”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我似乎听到遥远的地方,有女人在惊喜地叫,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十分熟悉,象是桔子的声音,“拇指象是动了一下,对对快看,又动一下,慕容老师您快叫他……”
  “石头呀,你吓死我了……妈妈知道乖醒了,快睁开眼看看妈妈,你要没了妈也就不活了……”
  这是我妈妈的声音,她是在呼唤我。她在啜泣,在亲吻我的额头,有热乎乎的水珠滴到我脸上,我知道那是妈妈的泪。我心里一热,眼睛便夺眶而出,顺着太阳穴慢慢流向耳朵。
  “快看快看,石头在流泪慕容老师……”这是桔子欣喜、急促的声音,“快快,您快再喊哪……”
  妈妈在一遍遍地呼唤我,赵小亦婶子也在一边呼唤着我,她们的声音是那么近。我想睁开眼睛,让妈妈和婶子不要着急,可眼皮有千斤重,嗓子眼里火辣辣的,每呼吸一下胸口都在阵阵抽痛。我在与自己搏斗着、努力着,可眼睛就是如磨盘压着总是睁不开。这让我急得要嚎叫起来,忍着痛鼓起一口气,拼尽一身力气,终于一下睁开一条缝隙。
  但室内光线强烈,我赶紧又闭上眼。但就这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妈妈和赵小亦婶子坐在我床两边,焦忧、痛心,泪涟涟地看着我。桔子站在床尾,急躁得乱叫。而门前分明有一个苍老的脑袋,但攸地一闪便消失不见。
  三个女人都惊喜地看着我,妈妈揍着我的脸啜泣道,“石头你吓死妈了,小祖宗你终于醒了,你要没了妈还咋活?”
  我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道,“呵呵妈妈,我想看你们笑。三个大美女啊,我咋舍得死……”
  “小畜牲,你想把妈吓死……”妈妈和赵小亦都噗嗤笑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庞骂道,“眼一睁就贫,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儿子……好好好,罢了我们都笑行了吧?”
  两老一少三个美丽女人都泪眼淋淋地咯咯咯笑起来,一个中年女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医生的笑带着慈爱,妈妈、小亦婶和桔子紧张地等待检查结果,医生眸子深处深深掩藏着对流氓混混的厌恶、甚至是鄙夷,我看得明明白白。
  检查完,医生笑着告诉妈妈,说没大碍了,发现及时毒气醺的时间短,身体象小牛犊好着呢,肺部受伤害还不太严重。就是电击后身体虚弱,现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慢慢排出肺内毒素,防止留下后遗症。
  妈妈和赵小亦一个劲感谢桔子救了我的命,我这才知道我被抓走后,竟然是被桔子发现了。真是命不该绝,是她一直跟踪车子,最后又通知肖乐救了我。
  余伯乐开着丰田巡洋舰接我出院时,妈妈又难过起来,她想让我回家去休养,可一想到刚才陈沙河那张色迷迷的老脸,我心里直恶心。赵小亦想让我去西留侯村,说爷爷一直不放心,但我最后还是回了巡道房。
  赵多也赶回来了,双眼还肿着,我昏迷这段时间,这丫头肯定哭得不轻。中午时桔子去买了菜,便做了一桌,老坑道老俩口也过来了,陪妈妈和赵小亦婶子吃了饭。饭后我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桔子要去找胡大夫,但受过野战生存训练的余伯乐顶半个医生,他按照医嘱给我挂盐水瓶排毒。
  傍晚时醒来,赵小亦和妈妈都回去了,桔子和赵多都赶回店里去了,只有余伯乐一个人在陪着我,给我挂着吊瓶。晚上他做好晚饭,赵尚河、肖乐、兰春英、叶海洋都赶了来,我胸口仍隐隐疼,不敢吸烟,众人对我大难不死、绝境逢生都心有余悸。
  原来咋天晚上桔子回家后,又与她妈妈干了一架。说你偏要搞啥内衣厂,那可是投机到把种资本主义的苗啊。老太太气极,直接掐着女儿脖子让桔子都喘不过气来,桔子一气就逃出家门,想去老坑道家睡。
  也该我李三石命不该绝,进入大港后她先去了我的巡道房,心里郁闷便想找我叙叙苦再去睡,她来时恰好看到我被人挟进车里,便躲进灌木后的黑暗中。见车子向港内驶去,来不及向肖乐报警,便骑着车子跟在后面追,一会便追不上了。
  到了八号码头大门,车子早没了踪影。她问保安,看到一辆吉普车没有。保安指了指杭州支路,桔子犹豫了一下,见保安不象是骗她,还是追了出去。但到了一片黑暗的杭州支路她为难了,此时杭州支路上大货车来来往往,根本无法判断吉普车是向东还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