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大兴问罪
  夜色茫茫,坐落于半山,绿意葱茏,宛如空中楼阁的黄家大宅,眼下,富丽堂皇的主楼,明火执仗,阖家云集,大兴问罪于招灾惹祸的黄志轩。
  “阿兴,我早已提醒过你,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丝毫乱不得差池,古往今来,但凡接班人,非得根正苗红不可。一介卑微庶子,哪怕你力排众议推他上位,他也震不住这煊赫江山呐,而今,事实胜于雄辩了吧。反观我儿子志胜,本该树元立嫡,宏宸万里,却因一次时运不济,潜龙在野,何等悲哀。”陈思思双臂交叉,挨靠着椅背,借水行舟,旧事重提。
  “悖言乱辞,常言道,有能者居之,无能者失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阿兴选择志轩,那是知人善任,再者,阿兴当年不论嫡庶,让他们兄弟俩公平竞争,你儿子技不如人,这怨得了谁吖。”杨丽霍地起身,理直气壮反驳。
  言犹未尽,只见她翘着双臂,优哉游哉漫步,“志胜除了占了个嫡子的名分,哪点比我们志轩强了,整日捻风弄月,与一众纨绔子弟浪酒闲茶,三十好几了,连个正经妻室都没有,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修身齐家尚且欠缺,何谈治国平天下,简直笑话。”
  黄志胜闻言,双眉一挑,气笑,“杨姨您这招祸水东引,果真玩得出神入化呐,今日明明是志轩的讨伐大会,您轻飘飘挑弄几句,苗头顷刻转向我。志轩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固然值得钦佩,只是,我纵然万花丛中过,好歹片叶不沾身,但凭这点,饶是我爸,亦未能做到,否则,哪有您和志轩啊……”
  话语其时,杨丽面露尴尬,苦于理屈词穷,无言辩驳,然而,不爱听这话的,何止杨丽,在旁的黄兴未尝不是脸红脖子粗,他手中的拐杖用力一跺,“咣”的一声乍响,虎虎生威,黄志胜立马随时度势,嘲讽戛然而止。
  “你们未免离题万丈了,当务之急该属如何解困呐,志轩,不是我说你,你平白无故去招惹那胡豺狼做啥呢?事到如今,时势使然,有句话,基于我人微言轻,也未知当讲不当讲?”白妍柔情似水的声音,见缝插针,适时淌进唇枪舌剑的氛围当中,与此同时,她细白柔软的小手有条不紊地抚顺着黄兴喘促的胸口,尤显善解人意。
  黄兴紧握白妍葱嫩的柔荑,低叹一声,语气暄和,承诺,“你在这个家里何曾人微言轻,只要我一息尚存,那么,你在黄家的地位便是举足轻重,不管什么话,但说无妨。”
  眼瞅着两人含情脉脉对望,一众小辈自觉非礼勿视,要么东张西望,要么面面相觑,而杨丽和陈思思则瞋目而视,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鄙夷,矫揉造作的贱人,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
  “咳”陈思思掩鼻,轻咳一声,以作警醒。
  见状,白妍羞涩地收回目光,漂亮莹澈的水眸瞅向黄志轩,温柔开腔,看似婉言相劝,实则绵里藏针,“商界历来波谲云诡,且那胡靖扬一贯狠鸷,志轩时常与狼共舞,偶有龃龉,实属无奈,我只恨志远年纪尚小,未能替哥哥分忧。”
  停顿少许,白妍假以辞色,故作迟疑,道,“近年来,黄氏的经营状貌,想必在场诸人皆有目共睹,试问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啊?虽则士可杀不可辱,但今朝的黄氏正处生死存亡之际,时也势也,为保公司不得不暂且低头啊。”
  话音落下,陈思思与黄志胜脸上不由自主挂笑,这白妍果真算无遗策呐,此举若成,公司转危为安,他们自然跟着受惠,此举若败,胡靖扬攻陷黄氏,他们黄家亦只是失了控股权,照样稳稳当当地做他们的股东,反正,坐上头把交椅的是胡靖扬,抑或是黄志轩,于他们而言,并无二致,况且,即便要卑躬屈膝,那也是黄志轩一个人的事。
  “欸,你什么意思呀,让我儿子去摇尾乞怜是不?此等辱门败户的馊主意真亏你想得出来。”杨丽听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伸长胳膊指着白妍怒骂。
  白妍连忙怯生生地躲在黄兴身后,黄兴眼见杨丽大有泼妇骂街的架势,丑态毕露,不悦神色溢于言表。
  “放肆”
  黄兴一声怒喝,杨丽懊心丧气退下,色衰而爱驰,果真是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遥想当年,正值青春貌美的她被陈思思欺辱,他也曾这么护过她,眼下,年老色衰,眼睁睁瞅着他这么护着旁人,杨丽岂能不心酸,脑袋一撇,泪光盈盈的瞳仁猝然撞上陈思思幸灾乐祸的目光。
  杨丽不甘示软,速即挺直腰背,进而,眨了眨眼,泪光刹那消之殆尽。
  “白妍说得不无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志轩你姑且一试。”黄兴精神矍铄的双眸紧盯着黄志轩,不紧不慢的语速,自带不容置喙的威严。
  黄志轩听闻,脸色僵白,头皮发麻,若让他去向胡靖扬阿臾求容,那还不如杀了他,原想着此举有辱门庭,父亲定然否决,殊不知……
  “爸,即便志轩忍辱负重,可胡靖扬来势汹汹,岂会轻易撒手作罢?贸然上门致歉,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自取其辱,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具损呐。”眼看丈夫咬肌暴现,额角抽搐,赵亦菲于心不忍,适时进言,祈求公公黄兴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随而,黄志轩磨牙凿齿,“爸,横祸非灾,那胡豺狼无端发神经,这能怪得了我吗?”
  “倘若你不曾弄险,黄氏何至于岌岌可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控股权丢不得。”黄兴声色俱厉撂下这句话,尔后,在白妍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出主楼,去往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