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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卅 五
  ? ? 帆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到了杭州拐入钱塘江,又逆流而上进入风景如画的富春江流域。青山如黛,碧水似镜。船在水中走,人在画中行。最新奇的是霁儿,自打六岁以后就像鸟儿进入鸟笼很少有出来透气的时候,更别说是出门了,霁儿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对着直重问个不停,“重哥哥,您家就在江边住吗?”“听外公说,原先是在睦州城里住,出门就是江。不过睦州城可有三条江哦,一条比一条漂亮。”“重哥哥骗人,一条江都美成这样了,三条江那还得了,简直是做神仙了。”“是啊!曾祖在这里做官就称睦州是神仙地呢!”“好,好,好,我要做神仙喽!”直重看着霁儿兴奋的样真不忍心告诉实情,但也是瞒不住的,不如现在就告诉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可惜,当年外公的一桩冤案到现在还没昭雪,住房没了,连做生意的房子和货物都没收了。”霁儿乖巧连说话也讨人喜欢,“没事,有哥哥的地方哪都是神仙地!”
  ? ? 江水最浅的地方七里泷到了,江中水牛般大的礁石横七竖八的挡在航道上,即使顺风也得把船帆降下来,怕船速过快碰上礁石。由于船上人多加上货物吃重船搁浅了,管家的儿子何钦见状自己跳下江见江水只有齐腰深便招呼范府的家丁悉数下船帮着推。直重也想跟着下,小何说:“少爷还是顾着船上的行李吧!”直重看着船舱大大小小的箱子沉默了。
  ? ? 六七个人在水中推着船加上船官长的竹篙,还有船上的伙计摇撸帆船在缓缓前行。本想雇着岸上的纤夫,不过几班纤夫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主顾没得空闲。隔壁的船有纤夫拉纤,船上看着像个商人模样的人颇为得意,看着这边的狼狈相讥笑道:“世道不同了,别人拉纤在岸上,你家拉纤在水中,好玩,好玩!”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冲出一队衣冠不整的人马,看上去都上了五六十的年纪,不过他们手上的大刀倒是晃眼的很。不知谁喊了声:“不好了,有强盗!”一时哭喊声从不同的船上传来。
  ? ? 纤夫像没耳朵的动物仍然躬着身子向前拉,强人不会抢他们,因为他们不论大小纤夫干活时都是赤条条的。强人感觉很没面子,为头的公鸡嗓扯着嗓子喊:“停,停,停下来,我们劫财不害人,自觉一点,只,只要钱财不要命。”手下的癞头手起刀落砍断离得最近的一条船的纤绳,一队纤夫跌成一团,土匪们哈哈大笑。隔壁船上的商人趁人不备偷偷撸下手指上的金戒指放入口袋中,船被土匪拉到岸边。商人自作聪明掏出一把碎银子上交,公鸡嗓精得很,上手就是一把银子肯定是条大鱼。商人说:“我就这些银子,你们饶了我吧!”公鸡嗓一努嘴几个喽啰向前就搜,当搜出沉甸甸的金戒指时商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面如土色,而土匪则喜笑颜开打了商人几个嘴巴子,“叫你不老实。”
  ? ? 土匪说好只劫财,众人在快刀面前只有选择屈服。清洗完一船的旅客放一船,纤夫像是麻木了眼前的处境继续的干活。
  ? ? 直重暗暗叫苦,听外公说当年父亲就是被强人从这里逼下水差点淹死的。船上都是各位大伯还有小叔子家送的银子,还有结婚送来的礼物爷爷变卖成银子也在这里,再是几箱子贵重的书籍,最重要的曾祖的画像也在船上。难道今天也要步父亲当年的老路?直重脑袋一片空白。
  ? ? 霁儿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中露出恐惧,钻在直重的怀中不敢动弹。
  ? ? 轮到直重的帆船了,船头系了绳子岸上的土匪一声喊,“嗨吆,过来吆,铜钱银子快上交吆!”船离得近了土匪们发现船上还有个美娇娘顿时兴奋起来,“路过的船儿千千万,还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姑娘儿!”癞头起哄,“给绑了当压寨夫人得了。”公鸡嗓说:“讲好劫财不害人的。”癞头说:“又没说过不怯色的?大哥不要我要了。”刀疤脸,“那不行,这么俊的姑娘凭啥给你?”独眼龙说:“依我说大家都别想独吞伤了弟兄们的和气,我倒有个好主意。”公鸡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别耽误大家发财!”独眼龙说:“嘻嘻,每晚轮着来,大家都能尝上鲜。”“好,好,好!”众匪沸腾了。
  ? ? 独眼龙第一个上船来想抓霁儿,直重血红着眼想拼命了。这时从船舱里走出八九个官兵来,独眼龙一惊,直重霁儿也吃一惊,心想,啥时候船舱里还埋伏着一队官兵?
  ? ? “大,大,大哥,大事不好了!”独眼龙紧张的结巴了,朝岸上的人喊。公鸡嗓气不打一处,“你,你,你不想活了,想,想学我的口吃。”当看到独眼龙的头颈上架着一把雪亮的钢刀时公鸡嗓的脸也像雕塑一样凝固了。
  ? ? 七里泷属于杭州睦州交界处,属于桐庐、分水、富阳三不管地方,平时最多府里的衙役出面管一下,土匪有眼线,得到情报衙役一出动土匪就蛰伏不动销声匿迹,衙役一回去土匪又死灰复燃,几路知府头疼不已。
  ? ? 今天公鸡嗓一点没收到消息,而且出动的不是一般的衙役而是官兵,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有点屁滚尿流了,“军爷,好好说话,我们也是穷人出生,不要杀我们,我们从今以后不出来害人就是。”人命关天为求保命反而不结巴了。官爷说“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了,今天把大伙解散了就留你们一条狗命,不然,不然---”举起大刀装作要砍。独眼龙大喊:“大哥救我!”过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就这样解散了土匪公鸡嗓有点舍不得,但见官兵真要杀独眼龙使得他不得不下决心,“且慢,官爷,我,我,我们答应就是。”众匪作鸟兽散。
  ? ? 一场危机解除了,为头的军官却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吓死我了,我个娘唉!”褪下衣服竟然就是管家儿子何钦,难怪刚才说话还奶声奶气的,还好没露馅。直重说:“官兵服装哪来的?”小何说:“老爷子早知道七里泷是个龙潭虎穴,同一个地方总不能摔倒两次,故这次在出门前老爷子向驻军借来衣物和兵器藏在箱子中,果然今日派上用场了,老爷子真神人也!”众人收拾好东西继续推着帆船走,一个时辰后江水渐渐深了,又赶上顺风,船官长扯起风帆帆船快速向睦州进发。
  ? ? ? ? ? ? ? ### 卅 六
  ? ? 三江交汇处江面辽阔,江水像蓝天般清澈,平静的江水中倒映着连绵碧绿的山峦和南北双塔,一轮夕阳挂在远处朦胧的山岗古树顶上,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众人沐浴其中全身带着红,一片温馨。
  ? ? 南门码头船帆点点,几十艘一字排开,船官长见着两船之间有一间隙小心翼翼地撑进去靠上码头。船上有宝,何钦等人得守在这里,直重带着霁儿去山城睦州好好享乐。
  ? ? 乌龙山脚的小城就像小家碧玉的女子比起苏州城别有一番风味。街面不宽铺着青石板倒也整洁,两旁的店面房子透着古朴,看来有些年头了。太阳刚下山精明的生意人早早亮起灯笼招徕生意,招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直重带霁儿来到一家装饰考究的饭庄,见旗蟠上书写“范公饭庄”颇为惊奇,问掌柜的,“您家老板姓范?”掌柜的红着脸说:“取名范公只因睦州人人敬仰范公,只为招徕生意而已,没有亵渎之意。先生是外地人吧?睦州不光我一家,范公钱庄、范公典当、范公绸缎庄等等,就连个做豆腐的也取名‘范公作坊’。”
  ? ? 掌柜的介绍说:“鲈鱼是本店的特色菜肴,原本睦州也没多少人在意的鲈鱼因范公的一首‘江上渔者’火了,每天供不应求。”霁儿注意到山城人真会做生意,墙上挂着范公捻着胡子看江州后生出没风浪里打渔的画面,那首“江上渔者”的诗作书写的也是飞龙走凤。
  ? ? 直重点了睦州干菜鸭、睦州毛蟹、睦州鲈鱼,掌柜的还介绍了“国太豆腐”,据说是三国时期东吴孙权母亲发明的,而睦州又是东吴国太的居住地。霁儿听了“噗呲”一笑,“浙江人会做生意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这道由陈年猪爪炖石磨豆腐加工而成的菜肴确实酥香醇厚鲜嫩可口。
  ? ? 按约好的晚上就在城里过夜了,次日,直重一早带着霁儿上街吃睦州有名的鸡子粿和豆腐花。看着街上卖的麻糍、印粿、酥饼----,霁儿啥都想尝尝,可惜小肚子由不得她。直重是个细心男子,每样买了几个带在船上慢慢吃。霁儿说干菜鸭好吃,直重向饭店订了几只并买了几壶上好的严东关五加皮带上船大家分享。
  ? ? 苏州范府的人难得来一趟睦州,直重霁儿上船后霁儿极力怂恿他们上街玩玩,把个睦州山城说得天花乱坠甚至比苏州城还好,弄得范府家丁心里痒痒的,眼巴巴的望着小何。小何一咬牙,“好吧,去玩两个时辰回到船上吃饭,船官长也一道去玩玩吧,大白天的应该没事,何况船上有公子和霁儿姑娘在。”船官长经不得诱惑也带着几个伙计跟着小何一大帮人去城里玩了。
  ? ? 闲着无聊霁儿舀了江水学着烧水煮茶,阵阵茶香盈满船舱,连站在船头观景的直重也闻到了茶的气息。“好香的茶,应该是苏州的好茶洞庭碧螺春!”说话的是隔壁船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直重说:“先生好厉害,这是爷爷送我的。”后生纳闷了,“洞庭碧螺春产量很少,是皇上的贡品,你爷爷如何能得到?”直重知道自己失言了,本不应该说是爷爷送的,如今如何回答是好?“既是皇家贡品那先生又如何知道这贡品的滋味的?”霁儿走过来问。“这,这这-----”后生一时语塞。
  ? ? 大概是双方都是陌生人不方便吐露太多,直重是耿直之人,看过麻衣相术的他知道后生面目清秀非不良之辈,有意结识,“先生贵姓,是何方人士?”其实后生也有结识之意忙抱拳作揖,“鄙人免贵姓方,婺州兰溪纯孝乡清口人士。”直重说:“不才姓范,也算半个睦州人士。”方公子纳闷了,吞吞吐吐难道范公子对自己有所戒备?“我还以为范公子是兰溪香溪人士。”直重说:“此话怎讲?”
  ? ? 方公子说出的一番话有见教,对直重的以后人生产生重大影响。
  ? ? ? ? ? ? ? ? ? ? ? ### 卅 七
  ? ? 方公子名启先,拜香溪范文渊为师。范文渊兄弟六个,自幼嗜学,笃志求道,虽家中五个兄弟进士登科,而他绝无仕进之意。凡六经、国史、诸子百家无不研究精详。朝官数次引荐,但他鄙视奸相秦桧弄权朝纲混乱坚持不就,在香溪书院设帐授徒,传播扬理学思想,关注国家大事,远近求学者有上百名之多。
  ? ? “范老弟,兰溪香溪范氏人才济济名扬天下,我以为你姓范也是香溪人。”方公子对着直重说。直重说:“听我爷爷谈起过范文渊的事,言后生可畏。原来范文渊先生家离我们家并不远。”方公子问:“恕我冒昧,老弟说的也算半个睦州人啥意思,还有你爷爷到底何许人也?”直重有点扭扭捏捏,“我家原本住睦州,十几年前一桩公案没收了所有财产只好回塔塔岭那边的兰溪上竺坞祖家居住。”方公子有些惊讶,“哦,原来睦州也有范家,不知和当年知睦州的范公有无瓜葛?”直重只好表明身份,“惭愧,不才正是范公后人,爷爷就是当过宰相的范纯仁,爷爷送我的茶叶是皇上赏赐的。”方公子嘴巴张开老大,“有眼不识泰山,只是鄙人愚钝老弟不住繁华的苏州反而蜗居山野?”直重说:“此事说来话长,------”
  ? ? 直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方公子说了,方公子说:“范公子有雅兴也可求学香溪范先生。”直重回答:“正合我意!”“老弟回家有空可来清口找我。”“老兄也可前来上竺坞一玩。”因见一行人等回船了两人匆匆结束谈话,意犹未尽。
  ? ? ? ? ? ? ? ? ? ? ? ?### 卅 八
  ? ? 升起船帆,船随风逆流而上兰江。直重对着霁儿说:“三江口往右便是新安江,上游是安徽的徽州府,源头是黄山。三江口上游为兰江,从婺州府兰溪而下。我们从杭州上来的那条江便是富春江,三江聚拢睦州河面开阔水产丰富,这里产毛蟹、鲈鱼、翘嘴鱼、满口胡等特色水产,可惜我们无缘睦州城了。”直重不由感慨。霁儿说:“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清静、优雅,远离城市的浮躁、喧嚣,这不就是你们读书人追求的理想之地吗?况且山里有各种野味,味道不比水产差。”霁儿说话永远都是善解人意的,直重给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 ? 船过石壁宕,虽还是风高浪急,这次船舱重加上船头有苏州范府带着的笔架状压仓石镇着,帆船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宕口驶入风平浪静的大洋段,不一会,帆船靠上了大洋埠。
  ? ? 大洋埠是一个小镇,几百户人家,沿街的店面也是清洁幽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分门别类样样俱全。
  ? ? 直重和船官长就此别过了,几日的相处使得两人不忍分离。直重邀请船上所有人去饭店摆一桌也算是大家的分别筵,以后相见的机会很渺茫了。
  ? ? 大洋埠的酒店不大但店名抬头不小,酒蟠上居然也叫“范公饭庄”,掌柜的说也是蹭范公的名做生意。看来范公的名已深入睦州人的心中。酒席上大洋的菜肴有别于睦州,炖柴鸡浓香四溢,爆炒黄麂让你领略啥叫野味风采,红焖野猪蹄胖叫你知道与家猪的风味不同在哪。还有那碧绿的野山葱炒鸡蛋黄绿相间,南瓜饼金黄中透出几丝青绿,就是那汤也是做的五彩缤纷,黄的玉米,绿的蚕豆,红的火腿丝,白的豆腐丁,----
  掌柜的报出许多的酒名,让苏州客人目瞪口呆,更让见过大世面的霁儿大感意外。缸米黄、甜酒酿、蜜酒、高粱酒、莲子酒------
  ? ? 直重虽长这么大了外公很少带他出来玩,平时除了读书很少有应酬,作为东道主的他有点出洋相了,“那就每样来一壶吧!”霁儿“噗呲”笑出声来,觉得不妥连忙说:“这样最好,每人喝适合自己口味的酒。”
  ? ? 还有不到四十里路就要到家了,直重的心也放下了,这顿饭吃了两个时辰。何钦小管家吩咐船官长在大洋埠耐心等一两天,把东西送到上竺坞会即刻与他们会合。
  ? ? 山道弯弯崎岖不平不通马车,直重雇了一乘小轿给霁儿,又雇了四匹马载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进在去往四山里的小道上。山势越来越高,小道越来越窄,最后望不见尽头的两边大山夹的人喘不过气来。忽然坐在轿子中的霁儿发现前面没路了,只有一股湍急的河流不知从哪冒出的,“重哥哥,前面没路了。”直重跑到跟前说:“前面有崖石挡住了去路,到跟前拐个弯能看见路。”
  ? ? 拐过弯去果然有路,但不到一里路又发现一座山岗挡在了面前,直重对着人疲马乏的众人说:“这里是拦马岭,过了这个岭四五里就是四山里了,我们到了那里再休整。”
  ? ? 正当众人气喘吁吁快到岗顶时,冷不防闯出一路人马来,为头的长出满脸的络腮胡,声音洪亮如钟,“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直重吓了一跳,心想“我去苏州没多少日子呀,这里咋就冒出一股土匪来了?”一看人数还不少,除了为头的还有十来人,但他们个个脸上都涂抹着黑炭看不出真面目。
  ? ? 范府家丁张八悄悄地问小何管家:“要拿家伙什吗?”小何冷眼打量着这股山匪,除了为头的有把钢刀,其余的都是拿着农用工具来的,有种田的锄头、打柴的尖头棍等等。“不用,等会见机行事就是,但不可要他们性命。”小何吩咐道。霁儿的轿子停在岗上的路中间,霁儿下轿子的一刹那,围着的土匪眼睛都发亮了,“世上还有这等美人,是七仙女下凡了吧!”络腮胡看见一帮流着口水不争气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哎哎哎,你们是为啥来的,是来看美人的吗?”众人回过神来上来就想解马背上的绳子。
  ? ? ? ? ? ? ? ? ? ?### ?卅 九
  ? ? 直重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强人要动手卸箱子也无计可施。霁儿逃回扑向直重的怀抱,轿夫早已溜之大吉了。“且慢!”小何大喝一声。解绳子的马脸楞了一下,络腮胡不干了瞪了一眼马脸,“他叫你不干就不干了,没想自己干嘛来了?”马脸继续动手,范府张八一拳打在马脸上,马脸顷刻鼻血如柱,爹呀娘呀哭做一团。络腮胡望着楞在一旁的土匪大喊,“他们人少,你们手里的家伙什是吃素的。”亲自提着钢刀一步步逼着向前,小何向六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迎着土匪走去。管家何钦则亲自向前赤手空拳对付络腮胡子。
  ? ? 络腮胡一刀劈来管家一个箭步避开,趁势来了个扫堂腿,络腮胡一个狗吃屎扑到在地,一个回合见分晓。那边家丁以一敌二,以一敌三,打的很轻松,不到一刻钟,满地躺着的都是土匪,家丁的一根毛也未伤到。
  ? ? 络腮胡趁大伙不注意一个箭步冲到直重面前硬生生将霁儿抢了过去一把钢刀架在了霁儿脖子上,“今天要是不见银子我就要了美人的人头!”马脸见有人质要挟便又神气起来,对着地上哭爹喊娘的土匪说:“别丢人现眼了,你们家中还等着米下锅呢,有美人在我们手里量他们不敢胡来,还不赶快搬东西?”
  ? ? “慢着!”小何见霁儿在他们手中还真的投鼠忌器,“好汉能不能留个大名?”络腮胡见小何他们老实了颇为得意,“可以,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山里仇三是也!”“四山里,难道淳朴善良的四山里人也出强盗了?”直重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小何来到直重跟前小声问:“四山里在哪?”直重忧心忡忡,“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啊!”“有了!”小何跟直重耳语几句,直重狐疑地点了点头。
  ? ? 管家对着仇三说:“好汉,我看你们过日子也不容易,要不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霁儿姑娘我给你一箱银子,划算吧!你们一辈子碰不上的好事。”仇三想:箱子里果然是银子,大洋埠猴二的情报蛮准确的,看来要好好重赏他,这次他立功不小。望着七八个箱子只给一箱心里不服气,要是要多了他们跟自己拼命就是杀了眼前这个美人到头来也捞不到好处,况且今天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干这个,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真杀人也怕!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不行,起码再给一箱银子,要不然,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人的。”仇三讨价还价了。
  ? ? 管家心里发笑,世上还有如此的强盗,“好好好,一言为定,就这两箱大的给你们,放人吧!”
  ? ? 土匪们抬着两个大箱子走出老远络腮胡子一把将霁儿推开,和马脸两人一溜烟跑了,生怕有人追还一路回头张望。
  ? ? 历经千辛万苦运回的银子说没就没了,直重心疼不已,为了救霁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 ? ? ? ? ? ? ? ? ? ? ? ?###四 十
  ? ??四山里是个必须停顿的地方需要养精蓄锐,再往前就是高耸入云的塔塔岭了。
  ? ? 打听到徐家是大户,一行人等牵着马,霁儿也是范府家丁抬着进入村子。当徐家媳妇看见直重时一个劲地瞧,弄得直重的脸都红了,“大婶,我脸上有啥呢?”徐嫂也不好意思了,“我看着你像一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直重纳闷了,我只是偶尔路过四山里去过睦州,在这里没谁认识呀?徐婶也是一头筋的人心里放不下事,“小公子,你跟睦州开柴炭行的鲍家有何关系?”不提起直重差点忘了自己家曾经开过柴炭行,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外公和我娘曾经在睦州开过柴炭行。”徐婶一拍大腿兴奋了,“我说呢,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直重说:“徐婶,抓紧给我们做点夜饭吃,我们吃完了好赶路。”说完递给了徐婶一些散银。
  ? ? 徐婶并没有接拿银子面露难色,“不瞒各位,要是往年你们这么难得来一趟四山里不要说银子,就是没银子我家也会招待。只是,只是,去年四山里干旱歉收如今青黄不接,四山里交通不便就是有银子一时也没地方买粮食啊!要是不嫌弃家里还有一点玉米面,熬点粥给大伙垫垫肚子,银子也就不收了。”直重说:“那能不能到别家借些来?”徐婶说:“我家没有别人家就更难了,要不是没办法活了谁会想到去做强人-----”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
  ? ? “徐婶,能帮我把村里管事的人找来吗?”小管家和颜悦色地问。徐婶看了看大伙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去找人了。
  ? ? 来了个六十多的老头看着挺绅士的,见面就双手抱拳作揖。管家单刀直入,“老人家,您村里民风一向可好?”老头一愣,随即平静下来,“我村虽地处大山但民风淳朴村民心地善良。”管家锐利的眼光直刺老头,“杀人越货也叫淳朴善良?”老头一下急了双手乱摇,“讲不得,讲不得,杀人是闻所未闻,越货是----”老头一时语塞。管家晓得老头肯定知道村里人打劫的事。“实不相瞒,贵村的人劫了我们两大箱银子,要不还给我们就报官了,那样对您对你们村都没好处,看你也是知书达礼的人肯定知道官府对待杀人越货者的罪名!”管家威逼利诱。“说不得,说不得,我只听说只是两箱古旧的破烂书,----”老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可能,在拦马岭上明明打劫的是两箱银子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就变鸭了’?”
  ? ? 老头为证明村民的清白叫来了络腮胡子,络腮胡子见了直重一行人又气又恼,“你们诓人!”管家觉得太好笑了强人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好是两箱书籍,假如真劫了这许多银子报官还不是杀头的罪?”仇三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劫了银子给村里人买粮食吃,不然村里人怕挨不过这个春荒要饿死了。”听说自家老公出事了,仇三老婆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拉着络腮胡子的手说:“我叫你不要去不要去偏不听,这下好了银子没抢到倒落下了强盗土匪的名,你以后叫孩子怎么做人呀?”络腮胡大大咧咧不怕死的种,“我不后悔,可惜我太老实让他们骗了,不然两大箱银子村里人一分这个饥荒年就过去了,村里不饿死人杀我一个人的头算个啥?”
  ? ? 老秀才徐文杰出来打圆场了,“各位客商,看在老朽的面上,叫他们把两箱古书还给你们,你们也没有啥损失,就不要报官追究此事了。”管家说:“话是不假,今天的东西归还我们,但谁能保证你们明天后天不去抢?”
  围着看热闹的村里人都低下了头。是啊!一日不吃饿得慌,三日不吃下不了床,五日不吃估计得见阎王了。为了肚子谁能保证不铤而走险呢!
  ? ? 络腮胡子和马脸他们抬回了不能当饭吃的古书籍。徐婶拉着仇三嫂的手指着直重说:“这位就是当年鲍老板的女儿雅儿的儿子,那时你不是还和我抢着抱上他爬塔塔岭的呢!”“对的,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把新棉袄给他娘临时换来着。”仇三嫂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 ? 仇三嫂突然跪下了,“我们不是人呀!当年雅儿一家是山里人的恩人,如今山里人却打劫了恩人的后代,这话传出去我们如何做人呀!”话音刚落,门里门外的人跪倒了齐刷刷的一片。山里人原本善良,是贫穷把他们逼上了绝路。直重的眼湿润了,霁儿更不想这是事实,世上还有吃不饱饭的人!
  ? ? ? ? ? ? ? ? ### 四十一
  ? ? 直重问管家如何处理此事,管家小何说:“范公平常最喜欢讲‘忠恕’两字,我看我们也就宽恕了人家吧!”直重点了点头,“大家起来吧,既然没有损失我们也就不追究这事了。”
  ? ? 村里人低着头各自回家了,直重的心却异常的沉重起来。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是过于太大胆不得不慎重考虑。首先外公不在场没法商量,爷爷又远在苏州,此事只有霁儿和管家三人一起斟酌相商了。
  ? ?“霁儿,我想分两箱银子给四山里人度过饥荒,不然他们真得熬不过这段时期,由于饥荒而让他们走向犯罪道路我于心不忍。”直重又对着管家说,“这样做爷爷不会怪罪我吧?”霁儿说:“夫君悲天悯人,霁儿没有看错人,家里的事您做主就是。”管家也说:“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范公子所救的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呀!功德无量的事你爷爷范公又咋会反对呢?只是范公本意是有了银子作保障子孙不为饥饱而愁生活专心熟读圣贤之书,搏取功名为国为民出力!”直重叹了口气,“火烧眉毛救眼前,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样定了。”
  ? ? 范公后裔要在徐家分发银子的事传的比风还快,霁儿、管家、直重往箱子外面搬,老绅士老秀才徐文杰负责记账。徐婶则把各家集中来的玉米粉做成玉米糊,这已经是村里最高的待遇了。村里人有了银子明天一早,不,也许等不了明天了,半夜就得举着松明火把出门了,金田猫头饿着肚子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有了这些银子看来四山里人起码今年春荒是饿不死人了。
  ? ? 霁儿吃着不太好咽的玉米糊,想着这还是村里许多人家省下的口粮做的饭也就不觉得难吃了。
  ? ? 村里人也像当年送直重娘一样送他们,选出四个最强壮的男人抬霁儿,络腮胡子原本不算后生了他一定抢着抬大伙也没办法。还有些帮忙牵马的,说是塔塔岭太陡怕马失蹄跌落山沟。一行人举着火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欢快的长龙,笑闹声在万籁俱静的山垅里久久回荡。
  ? ? 到了兰溪上竺坞已快戌时,鲍大听看着外甥回家了连忙起床,见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十分的开心,听说四山里人饿着肚子送他们回家鲍大大为感动,吩咐杀鸡宰羊煮大锅饭。四山里人本来就勤快,女人们帮厨,男人帮着退羊毛,两桌酒席不到半个时辰做好了。不知多少天没吃过白米饭的四山里人这回也不做客了,连锅底的锅巴也吃完了。差不多子时四山里人才告别上竺坞走向回村的路。
  ? ? ? ? ? ? ? ? ?### 四十二
  ? ? 次日,范府的人离开上竺坞赶往大洋埠与帆船上的船官长会合顺水回苏州不提。
  ? ? 鲍大失去了女儿外甥是他最大的精神寄托,自从直重出门去苏州每天把心提到嗓子眼,一个才十六岁从没出过远门的人真让他担心。收到来信说已经见到爷爷这才让鲍大放心,当然直重并没把自己遇到的许多曲折说给外公听。一人出门两人回家带回了外甥媳妇着实让鲍大开心,虽说两人已在苏州完婚鲍大非要在上竺坞风风光光再办一次酒席,鲍大的意思是让亲戚朋友瞧瞧外甥从大城市带回的姑娘有多俊。
  ? ? 酒席定在三日后,直重想到了新结识的朋友方公子,一大早与霁儿和外公告别前往清口。直重信马由缰问信到了清口村口,懂得堪舆之术的直重环顾村局布置心里暗暗称奇,“这里是风水宝地啊!能出文官武将。”再仔细瞧瞧村子对面的朝山,村子后面的靠山,左面的青龙山,右面的白虎山,手指一掐算一拍大腿,“一百年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应该就出在这里!”
  ? ? 方公子父母早亡,幸留下不少家当。方公子知道直重好茶,拿出家中珍藏的洞庭碧螺春茶末对着里屋的人喊:“禾子,家里来要客了快煮茶给范公子喝。”,“来啦!”门帘开处闪出一高挑少女,额上留着刘海,两只眼珠子黑的清澈,深不见底,贴身的衣裙恰到好处的显露妖娆身材,酥胸傲立,臀殿微翘,令人有触电感觉。直重绝非好色之徒,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见如此美人也是移不开眼帘。那个叫禾子的姑娘见着直重也好像是在哪见过一样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悸动,心儿像有一只小鹿在冲撞。方公子看在眼里,心中叹息范公子已有家室。不然也是个理想的妹夫。? ?
  有美人作陪,有良茶品尝,两人谈古论今忘了时辰。日幕西斜,方公子想留直重过夜,直重心里惦念着新婚的霁儿坚持回家,双方约好三日后见。直重跃上马背回眸一望恰好与禾子四目相对,双方久久凝视,站一旁的方公子用力往马屁股一拍,大白马嘶鸣一声向前跑了,直重的眼还在往后瞧着。禾子的眼睛一直看着马儿不见了踪影人还傻傻地呆在那,哥哥的一声“禾子妹妹的魂被勾走了。”禾子才两腮绯红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 ? 上竺坞鲍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最开心的要数冬梅和夏荷,从今日起又多了一个人叫她们“大娘、二娘”了。上竺坞农村的风俗霁儿按儿子辈叫,管鲍大外太公,又升了一级,鲍大哈哈大笑不止。酒席上霁儿落落大方弹起琵琶唱起苏州评弹令山里人耳目一新,到底是大城市里出来的人。方公子喝得酩酊大醉,原本说好要月夜单骑回清口的也只能作罢。
  ? ? 第二天直重陪着方公子喝酒到傍晚,方公子问起去香溪求学之事,直重稍一沉吟,“待家里安排妥帖五日后去清口相会。”方公子起身告辞。
  ? ? ? ? ? ? ? ? ? ? ? ?###四十三
  ? ? 明天就是第五日之约,直重躺在床上抱着霁儿说:“从明日开始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半年为期,每月回家一次,平时在家多多照顾外太公,孝敬大娘二娘。”霁儿有些不忍但也不愿违逆夫君意愿,“放心吧!我会按您的吩咐去做的,您认真做好学问便是。”“霁儿真懂事!”直重安心睡觉了。
  ? ? 有方公子引荐,范文渊听说直重是范纯仁孙子感到格外亲切。本来直重从小在外公家诸子百家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在范文渊点拨下学业突飞猛进。
  ? ? 直重按以前和霁儿所约每月回家一趟,霁儿每次欢心相迎,但直重总感觉霁儿的热情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从霁儿的琵琶声里隐隐听出一丝的忧虑与寂寞。是啊!霁儿是个从没寂寞孤单生活过的人,和几个陌生的人一起住在深山老林不说憋屈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 ? 终于半年过去了,直重告别范文渊老师,老师问起直重的前途,“是考取功名还是和老师一样开帐授徒?”直重说:“我是范家独子理应在家奉养双亲,虽父母早逝,但春秋两祭断不可少,外公年迈,大娘二娘为了养我终生不嫁,为人子养育之恩不能忘。故我不能出仕外地只能选择就近谋生!”范文渊大加赞叹:“不愧名门之后,做人做事光明磊落!”
  ? ? 回到上竺坞,直重与外公商量能否在睦州城重开柴炭行。鲍大一惊,“你一书生放弃学业去经商,需知‘士农工商’商为末等行业,恐为读书人所不齿,也会使你爷爷失望名门家族蒙羞。家里不缺钱,爷爷的钱也是为你的子孙读好书考取功名而准备的。”直重说:“外公说的都对,是我有些事还未与外公说透彻。”直重又把与范文渊说过的话说与爷爷听,“我这辈子是不想考取功名了,只能留给下一代人了。但我还是想设帐授徒,柴炭行可以交给他人管理,霁儿在山里不习惯有了柴炭行也可以住到睦州城里去。外公有经营经验有您把关再找些老伙计估计生意能火起来,这样也能顺便为四山里人多做点事。”
  ? ? 外公想,还是外甥少年老成想得周到,自己虽年过花甲但耳不聋眼不花应该还能做点事。霁儿听见这件事也是欣喜万分,睦州虽比不得苏州但好过上竺坞万倍。
  ? ? ? ? ? ? ? ? ? ? ?###四十四
  ? ??临时抱佛脚到睦州城里租房子想找好地段也不容易,在偏一点的西湖边的双井街租到三间矮房,后面的院子够大以后可以堆放许多的货,可喜的是院里还有两间平房可以住人。
  ? ? 一阵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万事俱备了,掌柜的是四山里的徐墨岩。对,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徐墨岩。直重说了“我们做生意要讲诚信经营,不弄奸耍滑。老实巴交的人做掌柜客人最放心。”至于店名还是跟风一下,就叫“范公柴炭商行”,一来用范公的名招徕生意,二来自觉诚信买卖不做辱没祖宗的事。匾额是直重亲手书写,遒劲大方入木三分。
  ? ? 货源还是以四山里为主,贫瘠的山峦种出的松木生长慢结疤处松明多,是点火做饭的上等柴火,松明掰下来穷苦人家可以当灯点着,走夜路的人可以当火把。乌炭选用四山里高山上的钨钢柴烧成,乌炭坚硬如钢似铁,敲打一下“叮叮”作响,是各种作坊的好燃料,有钱人家冬天烤火的高档货。“好酒不怕巷子深”,范公柴炭商行虽地址偏僻但生意是出奇的好,点子还是直重想出来的,“试营业期间半价出售,质量不好还可以退货。”生意人都精的有便宜谁不沾!一次用好了下次的生意还能逃得掉?
  ? ? 还记得络腮胡仇三吗?他成了四山里的运输队长,组织货源然后号召大家肩挑背扛的弄到大洋埠的仓库,等货够一船就发货睦州,四山里人是又卖货又赚“饭脚钱”,人虽辛苦些但可以多赚些铜钱。
  ? ? 不到一个月时间范公柴炭商行的生意占到了睦州城柴炭销量的三分之一,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占据睦州柴炭行业的半壁江山。鲍大捻着胡子笑了,“没想到这小子做起生意来还蛮有一套的。”
  ? ? 霁儿是在柴炭行生意转入正常后才来睦州的,为了起居方便脑袋瓜灵光一些的夏荷跟着来到睦州伺候霁儿。虽说夏荷冬梅是直重娘的丫鬟,但那时她们年纪小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出头的人。直重为了弥补霁儿半年多来对她的“冷落”经常带她上街吃些睦州特色的菜肴、糕点和小吃。
  ? ? 一日,直重正与霁儿在街上的饭庄品尝鲈鱼,自家店里的伙计跌跌撞撞闯进来,“不,不好了,衙门的几个衙役要传公子到堂听询。”直重听了哪还有心情吃饭带着霁儿匆匆离去。
  ? ? 到了大堂,已经中过举人的直重不用给知府大人下跪,抬头间望见知府大人好像在哪见过。直重重重摇了摇头否认自己,“不可能,我咋会认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倒是好眼力,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在苏州范府见过的范宰相的孙子。大堂上不便明言,只能按程序走,“大胆范直重,作为读书之人应有廉耻之心,做生意讲究诚实经营,你为何以次充好?松柴浸水增加分量,乌炭没烧透也出卖致使人家作坊烧饼有了烟火味造成损失?”直重知道一定是同行使坏,自家的产品质量还是可以放心的,这个月的货都是四山里人家的。
  ? ? 直重胸有成竹,对着知府大人说:“知府大人,这是何人所告,所告之人是否有证据?不然我反告他诬陷好人!”知府指着站在边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猥琐男子,“就是他,原告麻五!”直重厉声问:“我与你今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诬告我?”猥琐男麻五说:“我没有诬告,这就是证据。”地上果然放着两块松木柴和两根漆黑的乌炭。
  ? ? 直重虽不是行家但心里有数,“你凭啥说这是我家的柴炭,上面又没刻着字。”麻五对着知府大人喊:“范公柴炭商行的老板不讲理,谁家的柴炭上面有刻字?”知府也觉得直重的话说的有点过了。直重也看出知府的不以为然,“知府大人,我想跟这个原告打个赌,要是我输了愿意赔偿他一百两银子,要是这个不是我家的东西那么他也要赔我一百两。双方愿赌服输!”猥琐男麻五心想,“反正我一口咬死就是他家的东西看他如何狡辩?”主意已定,“我愿打赌一百两银子!”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叫好,这下有戏看了。知府望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说:“这很公正,就是这柴炭他说是你家买的,你说这个不是你家的东西,这柴炭到底如何识别?”
  ? ? 直重见猥琐男已经签了字画了押,“知府大人可以派人拿着这东西到我家仓库对比,不要说有一样的就是有相似的也算我输!”知府说:“可以,原告可跟衙役到范公柴炭商行随意抽检对比,事毕快速前来禀报详情。”一声“得令”衙役压着猥琐男走向西湖边的范公柴炭商行。
  ? ? ? ? ? ? ? ? ? ? ###?四十五
  ? ? 任衙役翻遍仓库也找不出这等劣质的柴炭,猥琐男傻眼了。一干人等重新回到大堂上,知府从猥琐男的神情中看出直重赢了。知府问猥琐男一百两银子如何交割?猥琐男“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冤枉呀,大人冤枉呀!”直重气不打一处来,“你诬陷好人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好还喊起冤枉来了!”知府大人说:“愿打服输你有啥冤枉的,签字画押用的都是你自己的手。”猥琐男还大哭起来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知府喝住了,“这与本案有啥关系?”猥琐男急忙说,“有,有大大关系,这次不是我要告官,是隆庆柴行的老板朱时来要我来告的!”知府听不下去了,“他要你去杀人你也去?”猥琐男又开始狡辩了,“这与我八十老母有关系,要不是她生病我也不会贪图十两银子来告官。”知府说:“你娘有病就敢受人钱财去诬告?看来你不是个良民,着打三十大板!”
  ? ? 一顿大板打得皮开肉绽。衙役押着隆庆柴行的朱老板来大堂,看着裤子血肉模糊的猥琐男朱老板知道事情败露了。知府大声喝问:“大胆刁民朱时来,自己生意不善经营却嫉妒他人,纵容无良麻五诬陷好人该当何罪?”“我有罪,我有罪!”朱时来忙不迭地认罪。知府当堂判决:朱时来雇佣麻五诬陷范直重,判拘押六个月,麻五无力偿还打赌一百两银子由雇主朱时来当堂兑现。门口众人齐声叫好,混在人群中的范家伙计早跑到商行向女主人霁儿报平安去了。
  ? ? 案件结束直重准备回商行,刚走出衙门只见一个衙役悄悄跟了上来,“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直重跟着衙役到了知府大堂后面居住的屋子从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知府张可侠张大人笑呵呵迎了上来,直重连忙抱拳作揖,“原来睦州新上任的知府是您老人家,知是熟人原本该早来拜见大人,望乞恕罪!”知府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客气,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在最好不过了。最近有你爷爷音讯吗?挺想念他老人家的。”直重说:“前两天刚接到老人家的来信,他在庆州身体很好,叫我不要惦念。”知府说:“那就好!”
  ? ? 知府问起直重为何不求功名倒做起生意来了,是否家里碰到难处?直重把原因一一说明了,并说:“开办柴炭行主要外公熟悉这行业做起来熟门熟路,赚钱补贴家用只是原因之一,其二有了柴炭行就有了落脚点,霁儿也可住在相对条件较好的睦州城。其三,老家附近的山区穷人多,但山里人特别的淳朴善良,开设柴炭行能帮助到他们。第四,也是主要原因,我想在婺州睦州交界的上竺坞开一书院,收一些天资聪颖却没钱读书的学生。赚钱可以补贴书院。”知府还是关切直重的前途,“是你亲自打理生意?”直重说:“柴行里雇了掌柜的,生意走上正轨我就准备回家设帐收徒!”知府疑惑,“设帐收徒在睦州城里不好吗,何必舍近求远到山里去?”直重说:“我方便了读书人可就不方便了,城里开支大恐有些书生家负担不起。”知府面露深深敬意,心想,“年纪轻轻心里总想着别人,不愧为范公后人呀!”知府说:“人各有志,范公子有何难处不妨直言。”直重说:“我准备明日就去老家忙教学的事,睦州柴行的事和家眷还请知府多多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 ? 知府问起今天的公案,为何对自家的柴炭质量如此的自信。直重说:“四山里与我老家一岭相隔,来睦州必走四山里,那里群山连绵,山高林密,历来是柴炭资源丰富的好地方,是重要的输出地,不光睦州,就是婺州的兰溪一带也用四山里的柴炭。四山里人与外公、母亲历来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况且今年春荒时节我们家对他们有------”直重对人有恩不好意思说出来。知府说:“在这还有啥不好说的话?”
  ? ? 直重把苏州回来路过四山里遇见强人,后又施舍银两帮助四山里人度过饥荒的事都说了,“实不相瞒,现在店里的许多伙计还都是半年前的强人嘞,他们的头头现在是我店主要得力之人。”知府哈哈大笑:“真是不打不相识!有你的善举难怪四山里人对你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你这是福报啊!”
  ? ? 知府想留直重吃晚饭,直重怕霁儿担心,跟知府道一声“后会有期”便自个回家了。
  ? ? ? ? ? ? ? ? ? ? ?###?四十六
  ? ? 听说是老宰相范纯仁孙子开帐授徒,睦州婺州的许多寒门学子前来兰溪上竺坞求学。直重除了诸子百家孔孟之道四书五经外还大力宣扬范公“先忧后乐”精神和祖父的“忠恕”理念,鼓励大家考取功名不止是为了光宗耀祖应以天下为己任。
  ? ? 直重讲学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名声大振,不到两个月家里已有三四十人,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了,直重想到了清口的方公子。同时也想起了方公子的妹妹禾子不禁怦然心动,但心里又有一个直重在反抗,“不能这样,自己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
  ? ? 方公子见范公子光临大为惊喜,询问分别后的事,直重把开柴炭商行、开帐授徒的事一一说了,方公子惊讶的不得了,“范公子还是个多面手,不像我要是没祖上的积蓄可能要饿死了。”直重说:“方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是更好吗?年纪不大已经中了举人就等着大比之年开科考进士了。”方公子问:“范公子百忙之中偷闲来看兄长,我好有面子啊!”直重说:“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方公子说:“我一介书生能帮得上范老弟啥个忙?”“别谦虚了,你来授课吧,我独木难支了。”方公子略一沉吟,“好吧!我收拾一下这几日便去上竺坞。”
  ? ? 直重左顾右盼有些失意,“禾子姑娘今天不在?”“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方公子哈哈大笑。直重红了脸,“方公子这玩笑开不得,你妹妹冰清玉洁我一个有家室的人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今天缺了茶味。”“你小子爱屋及乌吧,难道我煮的茶叶味道不如我妹妹?”“不说笑了,倒是你自己,年长我四岁还不急着成家?”“我没你运气好遇不上心爱的人,等中了进士再说!”“也是,凭方公子的学问大比之年肯定能中进士,说不定还是状元探花之类的被皇上招为驸马!”“别贫了,你也好回去了,我妹今天去兰溪城里的亲戚家去了,今日不回家,你是见不上了,哈哈哈!”直重没见着禾子心里真有点小失落,无奈分手告别。
  ? ?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的穷学生,白天在祠堂里授学还可以,晚上住宿成了大问题。虽说学生不怕苦说睡在祠堂不要紧,但祠堂有天井,冬天寒风刺骨围着地垫床上垫着稻草顶个屁用。直重急得团团转,方公子说:“要不搬到清口去?”直重摇了摇头,“那儿离家太远,外公照顾不到。”
  ? ? 外公可能年轻时吃的苦头太多近期衰老的快,看着心疼吩咐冬梅把苏州宰相府带回的別直参蒸给外公吃。外公得知直重为了自己不肯迁往清口教学深为感动,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 第二天,鲍大带着直重、方公子前往白崖寺拜见方丈。方丈看着直重隐隐约约好像在记忆深处有这个人的影子,便试探着问鲍大:“鲍施主,这位公子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莫非我们前世有缘?”鲍大说:“正是!”一声正是便没了下文。令聪明绝顶的方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这------”
  ? ? 鲍大说:“他就是我外甥,当年在您这里讲学的苏州范正路的儿子!”和尚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老喽!难怪瞧着脸熟,像他爹的睿智,像他娘的俊俏,一个好后生啊,鲍施主好福气!”
  ? ? 方丈把大伙儿请进方丈室,直重捐上十两银子的香资。方丈开口了,“尔等一行来寺里不是为了拜见菩萨那样简单,也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鲍大哈哈大笑:“看来啥事都瞒不了聪明的方丈。”鲍大便把直重在家上竺坞授徒的不便之事和方丈说了,“大师能不能像当年直重他爹那样在贵寺另辟房子供学生读书之用?”
  ? ? 不知方丈能否同意,直重手里捏着一把汗。
  ? ? ? ? ? ? ? ? ? ###?四十七
  ? ? 没想到的是方丈一口答应,“相传白崖寺始建于三国两晋时代,沧海桑田,寺庙屡毁屡建,最晚一次由附近十八社信民在唐初重建,四山里算四社是本寺出资最大的施主。范公子能在本寺开帐授徒是本寺的福音是各地求学学生的福音啊!”方丈接着说:“范公子的学生到时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老衲也有一份功劳啊!哈哈哈--- ,出家人无欲无求,但范公子为国家栽培人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值得老衲高兴。只是书院要取个名字,以后出去出息了也好有个说头。”方丈把目光注视着直重。直重说:“院在寺中,寺在山中,山为白崖,四山之首,我看就简单取名‘四山书院’,通俗易懂,简单易记!” 大家纷纷叫好。
  ? ? 直重和方公子击掌相庆。众人在方丈室品茗聊天,方公子是品茗高手,“方丈大师,这茶茶汤清澈、香气浓郁、滋味甘醇,不知是哪里的好茶?”方丈又是哈哈一笑,“此茶采之寺院对面的白崖山顶,传说是陈抟老祖所栽,清明日采的茶叶瞎子喝了眼睛也会睁开。”方丈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方丈还是一脸认真地说:“不是老施主我还不拿出来煮,此茶可宝贝了。”
  ? ? 方公子是喝过不少贡茶的人,对方丈的话觉得是故弄玄虚,“大师,这茶还没选上贡茶吧?”“哎唉!选上贡茶我就没这口福喽!”大师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呼啰啰,呼啰啰”久久不忍咽下,一脸享受的样子,“白崖山顶非一般人上不去,有人为采茶而摔断手脚,我寺里一百六十和尚也只有两个武功最高强的人才上得去采茶,你说比贡茶珍贵否?婺州知府睦州知府来白崖寺我就没有煮这茶给他们喝。”直重好奇,“这是为啥?知府来寺里也是寺庙荣光的事,为啥舍不得茶叶?”方丈狡诈一笑,“万一知府上贡皇上我以后屁也喝不上了。”原来方丈也自私,众人大笑不已!
  ? ? 三天后的下午,直重领着众人过坞口、穿岭脚、翻越塔塔岭然后再爬白崖山到山半腰的白崖寺。方丈早已组织和尚收拾好了。
  ? ? 白崖古寺位于睦州的建德和婺州的兰溪两交界,自古香火旺盛。传说里面的送子观音灵验非凡,求子得子,求女得女。加上得道高僧主持方丈医术高超许多疑难杂症手到病除,更有求医者趋之若鹜。香客、求医者、僧人、读书人把个清净的山寺弄成人声鼎沸场所。但他们杂而不乱,直重的授课地址在离寺庙半里路的僧舍那边,朗朗读书声与僧众的诵经声互不干扰。
  ? ? 白崖寺的名声更大了,当年是宰相(范纯仁)的儿子老宰相(范仲淹)的孙子范正路在白崖寺授课讲学,如今是老宰相的重孙宰相的孙子在这里施教授学,一时间“四山书院”的名声风靡睦婺两州,求学者纷至沓来,最多时聚集两百余人。
  ? ? ? ? ? ? ? ? ? 四十八
  ? ? 话分两头。睦州到底还是比不得苏州的,仅有的几条街玩几次就觉得没了新鲜感,刚到那会儿霁儿觉得睦州的东西啥都比苏州好吃,吃不上一个月心里还是会怀念苏州的美食。令人不会感到厌烦的就是自己的夫君直重,夫君虽离的不算远但也是聚少离多,引得霁儿不时的发出感慨。但霁儿是个明事理的人,大丈夫岂能终日卿卿我我缠绵女人,好男儿当志在千里!
  ? ? 一日,霁儿草草吃了晚饭心中百无聊赖早早上床休息了,心里想着直重已经快两个月没来睦州了,自己实在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去寺庙男女同宿是万万不行的,去上竺坞乡下的生活难以适应,在睦州免不了形影孤单------
  ? ??直重忙着授学,晚饭时方公子说:“你好几个月不碰霁儿了,霁儿这么年轻美貌你就不怕她给你戴顶绿帽子呀?”虽是句玩笑话直重心里一动,“是啊!霁儿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自己冷落了这么长时间太对不起她了。”直重从马厩牵着大白马牵着走下陡立的塔塔岭石阶翻身上马,策马从里黄往左进入大狼坞。
  ? ??皎洁的月光下大山里的群山更显得沉寂,疾奔的大白马发出“呱嗒、呱嗒”清脆的铁蹄声惊扰了野鸟的清梦,成群的鸟儿惶恐地鸣叫着飞离树林。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终于隐隐约约望见了南峰塔,到了渡船码头,船上并不见一个人影。
  ? ?从白崖寺到南峰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地,平时并没多少人过往,大狼坞山路两边山势壁立,山崖怪石嶙峋面目狰狞,原始的林木野兽经常出没,道路也是异常的崎岖。据说从里黄到南峰短短三十里山路聚集了好几路山贼打家劫财,因此出门到睦州的几乎没人会选择这一充满危机的山路。直重今天一时心血来潮,从大洋埠到睦州晚上已无船只只能走这条道,自己身上不带银两山贼也劫不了什么,一个大男人他们也劫不了色,幸运的是今晚并没碰上强人。
  ? ?“隔江千里”这话一点不假呀,不到二十丈宽的新安江你就是奈何不了,直重站在南峰塔下的渡口望着睦州城里的绰绰灯光,想着自己多日未曾缠绵的可人儿急得跳脚,“船官长,你在哪儿哪?”万籁俱静的群山发出阵阵回音久久回荡,夜游的鱼儿也被惊得潜入水底,岸边柳树上鸟窝“嘎、嘎----”飞出两只大乌鸦似两条黑箭射向远处的天空。辽阔的三江口似一面大镜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洁净、宁静、祥和。?
  ? ?“船官长,你在哪儿哪?”直重心里发誓,再不见人就不喊了,和白马一起度过这个难捱的夜晚。
  ? ? “是谁在叫魂扰我美梦,刚抱着的美人让你给叫没了,扫兴!”声音是从离岸两丈远的渡船上发出的,听得出发音时喉咙哆咙着似乎还能读出酒的味道。直重兴奋了,“船官长,渡我过去,铜钱好商量!”月光下渡船上摇摇晃晃站起个人,“老婆病了还是老娘死了急着去睦州城?铜钱好商量,商量个屁呀?好不容易在梦中遇见个美人正要办事你给惊醒了你说赔我多少钱?起码得赔个去青楼找姑娘的钱。”看来这船官长是个光棍,昨晚酒喝了不少到现在还在说胡话!
  ? ? “你把我渡过去铜钱你说就是!”直重一心早到城里与霁儿相见不和酒鬼理论。“那起码,起码一两银子。”船官长伸出一根手指,身体还晃了晃。真是活见鬼了,平日十个铜钱的渡钱今晚敲诈要一两银子,“行呀!看你走路都不稳有些不放心,得等你渡了江再给银子。”渡船慢悠悠撑过来,船官长照例的骂骂咧咧,“打我从十五岁跟着我爹撑渡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渡过新安江的人千千万,除了我爹早死了还没一个过渡客人淹死的,你是皇亲国戚呀,怕死个逑呀!”
  ? ?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直重不再理睬他,牵马上船。渡船摇摇晃晃,不会水的直重抓着船舷的手心出汗了,大白马倒是威风凛凛地站在船上纹丝不动。
  ? ? ? ? ? ? ? ? ? ? ?###四十九
  ? ? 西门码头上了岸,幸好守澄清门的城门官阿亮平时与直重交好,见是老友回城吩咐开了城门。街上已是冷冷清清,店家已打烊,只有门外的招牌灯笼还闪着昏暗的光。直重并未翻身上马,怕铁掌马蹄声响扰了人家的好梦,船官长那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重重苦笑着摇了摇头。
  ? ? 直重和大白马拖着长长的身影终于在商行的门前止步,磕响门环,马脸揉着眼睛开了门,见是老板欣喜万分,“要不要通知掌柜的来商行?”肯定有要事,不然老板不会半夜突然来这里。直重说:“不必了,你休息吧,我到夫人那去了。”马脸扰了扰头不明白。
  ? ? 轻轻磕门,睡在外屋的夏荷警惕地问:“是谁?半夜三更的来这里敲门!”屋外的人捏着鼻子说:“开门哪,你家夫人貌美如花独守空房,我一介书生风流倜傥貌似潘安,今儿个良辰美景何不同床共眠共度良宵!”夏荷点亮了灯,一个俊俏的男人的倩影照在纸糊的窗格上。里屋的霁儿因思念直重本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的对话早听见了,大声呵斥,“哪来的大胆狂徒出言不逊,再不走喊人了!”外面的人似乎肆无忌惮故意欺负这屋子里没人,“你喊呀!来人了我就说夫人耐不住寂寞是勾引我半夜来这里过夜的。”
  ? ? 霁儿想不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喊了人们围观过来就出洋相了,一时没了主张。夏荷眼珠子一转贴着夫人的耳朵耳语了一会儿,夫人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于是对着门外的人说:“你在门外稍加等候,我梳妆打扮一下,毕竟除了我家男人我还未碰过其他的男人,既然先生是读书之人此事得讲究情调不可草率。”
  夏荷“噗”地吹灭了灯,外面的人急了,“夫人咋地灭灯了?”夏荷说,“我家夫人害羞!毕竟人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吗?”
  ? ? “来了,我来开门!”霁儿按着砰砰直跳的新房轻轻打开了房门,皎洁的月光下男子的一只脚迈进了门槛,早已躲在门后的夏荷借着月光一棒槌打在来人的脑壳上,来人“哎吆”一声应声倒地。霁儿心惊肉颤地抖着手点亮了油灯,夏荷正扯着嗓子喊:“抓贼呀!”第二声没发出被霁儿紧紧捂住了嘴颤着声音说:“大娘,我觉得这人这么像夫君呢?”夏荷摸着霁儿的额头,不发烧呀,怎么说起胡话了,或是真的想男人想疯了?
  ? ? 夏荷拿着灯凑近一看,“啊”了一声油灯“哐”地一声掉地上碎了,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 ? 霁儿的脑袋一片空白,夏荷摸索着找来蜡烛重新点上,后悔这一棒槌敲得太重了,原想和夫人来个捉贼报官不让玷污名声,没想到主人家会开这样的玩笑。要是主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使自己碎尸万段也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啊!
  ? ? ? ? ? ? ? ? ? ??五 十
  ? ? 霁儿夏荷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主人抬上床,夏荷冒出汗珠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头的忙得不亦乐乎,霁儿拿来热毛巾给直重擦脸,嘴里哭喊着:“重哥哥,您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见没有回音便对着夏荷说:“大妈,要不去找个郎中过来瞧瞧。”夏荷应声去了。
  ? ? 霁儿伤心地用手摸着直重的脸不无伤感地说:“夫君啊夫君,您一连两个月不回家知道我有多想您吗?回来了就回来了怎么会想出这一曲呀!”霁儿的整个身心都在直重身上。
  ? ? 忽然,霁儿觉得有只大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臀部。真是见鬼了,霁儿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桌子上的油灯弱小的火苗摇曳着犹如神灵在昏暗的房间里晃荡,霁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后悔叫夏荷去喊郎中,叫店里的伙计去不好吗?
  ? ?“哐当”一阵风吹来,夏荷没关严的门被风打开,油灯的火苗突然窜亮了一下歇灭了,霁儿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黑暗中一双有形无形的大手竟然摸向了霁儿的胸前,霁儿再也忍住了,自己的清白岂能玷污,管你是人是鬼,“啊!”霁儿几乎整个人疯了。突然,有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喊了,是我,是你的夫君重哥哥。”霁儿以为是在梦中,黑暗中摸索着夫君,四手相握果然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
  ? ??“您回家干吗要装神弄鬼的,吓死我了!”霁儿埋怨夫君。直重也认为自己玩笑开大了吓着了霁儿,“我还从没这么晚回家过,开始只想逗着玩,没想到霁儿会出这一招。”霁儿还在数落丈夫,“您也忒损了,我要喊人您说是我勾引真的唤来大家脸上有多难堪!”直重赔着说好话,“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真诚道歉就是了。”说完,一把把霁儿粗鲁地按在床上,“来吧,良宵苦短!”霁儿连忙说:“门还没关呢,再说二妈差不多请郎中回家了,到时看你如何说!”“我不管!”直重疯了一样去撕剥霁儿的衣服,------
  ? ? ? ? ? ? ? ? ? ?? ### 五十一
  ? ? 日上三竿了直重还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霁儿幸福地依偎着他,“重哥哥,您这次准备在睦州住多少天?”直重说:“四山书院少不了我呀!人家都是奔着考取功名而来,寄托着全家人的期望。同时我也发现不少好苗子,期待着他们以后为国效力。计划今天去拜访一下知府,明天再看看店里的生意运转情况,准备后天就回去白崖寺。嗷,对了,过几日就是冬至了,你也得回去一趟上厅堂祭祀父亲的神位上坟祭祀母亲。”?霁儿应允一道回老家住几天。
  ? ? 直重霁儿两人上街吃了早点分手,直重把方丈送给他的宝贝似的茶叶带来几两准备给知府尝尝,顺便买了点睦州有名的“知味坊”的糕点带着来到知府府上。知府刚好退堂,故友相见格外亲热,见直重道来此茶之珍贵急欲品尝,家中三都老妈子告假回家,夫人平常不善饮茶倒是宝贝女儿喜欢学着老爹的样品茗作诗吟词。里屋的女儿听见有人带来好茶急切跑出来,“让我也尝尝到底是啥好茶?”一把拿着纸包的茶叶进去煮茶了。
  ? ? 知府指着女儿的背影对直重说:“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名唤蕙儿,原本能像蕙兰般幽雅文静,不想平时宠坏了不像样,这样疯疯癫癫怕要找不到婆家喽!”知府女儿来得快去的急一阵风刮过一样,直重来不及看清模样不好乱加评说,只好说:“这倒很想知府的风格,做事雷厉风行。”知府哈哈大笑。
  ? ? 不一会儿蕙儿端着刚煮的白崖尖顶茶上来,未饮先闻其香,知府打开茶盏盖轻轻刮去浮沫饮一口满齿留香润喉生津,连说几声“好茶、好茶,比起一般的朝贡茶更胜一筹。”直重趁着知府品茶的档口稍稍打量了一下蕙儿,并没知府说的疯癫倒是觉得端庄秀雅,一颦一笑很招人喜爱,这样的人和方公子很派对,只是方家没落了怕不是门当户对了。
  ? ? 知府见直重不说话看着蕙儿发楞,心想,要不是直重没结婚倒是一个好女婿。“晚了一步了”,知府傻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直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对知府大人说:“白崖寺的方丈对茶痴迷千万嘱咐不要告知知府大人更不可让知府大人喝上白崖尖顶茶,怕您将此茶上报朝廷作为贡茶。”?知府疑惑道:“作为贡茶能提高当地名气,朝廷也有相应的补偿,何乐而不为?”直重把此茶难以采摘数量不多的情况告知了知府,但传说中此茶为陈抟所栽一事没说,知道了说不定真会上奏朝廷将白崖尖顶茶列为贡品茶,这样对不起对自家恩重如山的方丈大师,白崖尖顶茶是他的半条命啊!
  ? ? 知府说难得来一趟睦州要在城里好好请他喝一顿,直重说:“还是在家小喝点好,在饭庄喝酒知府在场太注目,清场太张扬。”知府感觉在理,“只是夫人不善烹饪,三都老妈子告假未回,女儿平时不喜女工对吃食倒是喜欢捣鼓,要不就让她试试?”直重说:“如此甚好!”
  ? ? 蕙儿头扎毛巾身穿围裙下厨做菜,不一会儿便端出四个小菜,鲫鱼豆腐、红烧螺丝、油焖虾、清蒸毛蟹。“哇!都是水产唻。”知府大人说。蕙儿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江边的人还能吃啥?”好个伶牙俐齿的蕙儿。蕙儿转身又去厨房拿来了严东关五加皮酒,“这酒好,有蜂蜜的甜、有药材的香、有白酒的醇,在常年雾气腾腾的睦州城就应该喝这样的酒,对脾胃对关节驱寒活淤有好处。”直重说:“没想到蕙儿刚来几个月比老睦州人还懂得多。”知府说:“蕙儿平时就是喜欢琢磨点东西。”
  ? ??两人一边小斟小酌,一边高谈阔论,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古今中外,好个忘年之交,喝酒聊天都是畅汗淋漓!这顿酒不知喝了多少时辰?临别,直重约知府得闲去白崖寺玩,那可是一个三国两晋时的古寺啊!知府连声答应,为了见见性格怪异的方丈也必须去!
  ? ??告别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好一个繁华的睦州城!
  ? ? ? ? ? ? ? ? ? ? ?###?五十二
  ? ? 柴行的事基本不用直重操心,知道有知府大人做靠山城里的同行再也不敢暗地里搞小动作,街上的地痞流氓也不敢惹是生非,除非他的皮痒痒了想吃府衙的棍棒。但出门采购柴炭还要防备土匪的袭扰,富春江的土匪主要集中在七里泷的那一段位置,新安江的土匪主要在浙皖边界的清溪那一带。兰江这边主要匪患在三都洋尾一段,因靠睦州城近官兵多次围剿土匪作鸟兽散,对过路船只基本不能构成伤害。
  ? ? 出门采购最安全的就是兰江这边,缺点是靠兰江边的山势比较平缓,柴炭没有高山质量好,最好的就是四山里,但一个小小的四山里满足不了柴炭行的十分之一的量。况且大洋埠上去不远就是婺州兰溪的管辖范围,兰溪欠缺柴炭还要从大洋埠采购部分。这条最安全的航路基本没啥保障了。
  ? ? 富春江那一条航线冬季里七里泷段江水特别的浅,雇一趟船装少了不合算,装重了容易在七里泷搁浅,另外雇纤夫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 ? 新安江江水深船能吃重,雇大船合算。主要是新安江两岸山高林密柴炭的质量相当的好,特别是清溪往上的歙州境内柴炭资源丰富而且价格便宜,运回来相当获利,就是怕土匪拦截船只。
  ? ? 要想生意做大打通新安江航线是必须要做的事。直重权衡利弊思虑再三决定联络各经营柴炭的商家联合采购,这样船多船上的伙计多量沿途的土匪不敢轻举妄动。
  ? ? 众商家一听建议高兴的不得了,有些资本少的商家远赴歙州采购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只要出钱出人到时就可以在西门码头分高质量的柴炭。这事一呼百应,直重把具体事交给掌柜的办,文稿交由四山里的老秀才徐文杰起草便是。
  ? ? 店里的事处理完了,直重再想明日回家的事。从南门码头坐船到大洋埠回家还是西门外过渡到南峰回家?考虑到大白马坐船到大洋埠有些麻烦,决定还是从大狼坞走。
  ? ? ? ? ? ? ? ? ? ###五十三
  ? ? 一乘四人小轿,一匹大白马,行进在冬日的暖阳中。
  ? ? 霁儿用手挑起帘子望着两山相峙仅容一条羊肠小道和一条几尺宽的小溪,轿夫行进的很困难,霁儿在轿中感觉很摇晃,几次差点失去平衡,弄得霁儿惊叫不已。轿夫一个劲地赔不是,在前面开道的大白马也几次失蹄差点掉进小溪。直重真不相信前几天的晚上大白马是如何在崎岖山道上奔驰的,也许是大白马晚上不如大白天看得真切盲目地向前奔跑。
  ? ? 翻越赤水岭,轿夫气喘得不行了,直重招呼大伙儿一起休息会儿。直重领着霁儿去偏僻处的草丛中小解,正在岭上观景的直重忽听得霁儿“哎吆”一声,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是霁儿被蛇咬了,是一种被当地人叫蕲蛇的毒蛇咬的。直重把霁儿背到轿子上,一个叫张进的轿夫说:“这种蛇狠毒,不马上排毒有生命危险。”直重看着霁儿的呼吸越来越急,脚上蛇咬的地方越来越肿,肌肉也越来越发黑,来不及多想俯下身子就用嘴吸。吐出的血都是漆黑的,一直到吸出的血变红直重才停止。撕破衣服将伤口包扎,招呼轿夫抓紧赶路,直重知道白崖寺的长老懂得蛇药。
  ? ? 直重忙碌了一阵子只觉得浑身乏力,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勉强爬上马背摇摇晃晃地坐着。幸好出了大狼坞路口眼前忽然开朗了,从里黄往四山里走算是官道虽也不好走毕竟比起大狼坞的路是天壤之别的。直重虽眼冒金花但仍然打起精神,嘴里还是不时的问霁儿的身体状况。
  ? ? 到了四山里三里路就到白崖寺了,直重的心一放松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从大白马上摔了下来。霁儿听见“嘭”的一声撩开帘子一看不得了了,“重哥哥,重哥哥,您这是咋啦?”轿夫头子张进看了看直重发紫的嘴唇说:“他已经中了蛇毒了。”“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霁儿六神无主了。
  ? ? 张进说:“你认识村里的人吗?或许他们有懂蛇药的人,山里人一般都有人懂。”霁儿说:“你看我急糊涂了,四山里村里的人许多是我家的伙计,我这就去问问。”张进他们帮直重扶在轿子上,霁儿刚下轿走了一步“阿吆”一声喊出来,走不了路了。张进俯下身子示意霁儿上背,“来不及了,我背着你找人。”
  ? ? 找到徐婶,徐婶得知状况马上说:“我村有个叫雷老五的是湘西迁居过来的懂各种蛇药,我马上去找他。”麻利的徐婶临走不忘招呼村里的后生把直重抬回家来。
  ? ? 雷老五背着药篓急匆匆赶到,看到脚上的伤势马上说:“幸好及时排出毒素,不然救得了命也要残了一条腿。”雷老五从背篓中选出几种草药,又从背篓中拿出小石臼将草药捣鼓烂了敷在伤口上。一丝凉意直冲霁儿心头,“好舒服!”
  ? ? 这边弄好了直重也抬到了,雷老五望着病人紫黑的双唇紧紧闭着,脉象已经十分的虚弱,“这是我见过的最重的病人了,能不能治好没有把握呀!”霁儿急了,“老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的夫君,哪怕要最多的钱!”老五说:“夫人误会了,治病救人是郎中的天职,这与钱没有关系。况且您家夫君是四山里人心中的活菩萨,能救哪有不救之理!”说完从药篓中的小木箱中取出一颗黑黑的药丸撬开直重的嘴用白酒灌了下去。
  ? ? 雷老五说:“这是师父留给我的解毒救命丸,即使湘西最毒的蛊毒也能解,可惜只有这一颗了,要是有两颗就是世上最大的毒也能解,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的个人造化了。”
  ? ? 一席模棱两可的话说得霁儿云里雾里,又说能解湘西最毒的蛊毒,又说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个人的造化。想起今天的遭遇要不是自己被蛇咬,要不是重哥哥及时吸出毒汁,嗨!重哥哥为了我真是不要自己的命了。想到这,霁儿轻轻哭了起来。
  ? ? 雷老五走了,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他把最后一颗保命的解毒药丸都给了直重。
  ? ??霁儿给了银子给睦州的轿夫嘱咐他们尽早往回赶,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南峰塔,也就过不了渡回睦州城了。
  ? ??徐婶决定不管如何把两人快速送到白崖寺的方丈那里最保险,村里人不用吩咐早准备好了担架送他们到白崖寺。
  ? ? ? ? ? ? ? ? ?###五十四
  ? ? 方丈搭了霁儿的脉象除了一丝的紊乱其他并无大碍,赞叹药农的高明,开了几副汤头药说调理个三五天就好了。直重还是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气息如游丝命悬一线。霁儿只有啼哭,心想:“万一夫君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面对,结婚一年多了自己肚子就是不争气也没给范家留个种。说起来自己太自私了,要是这次夫君能跨过鬼门关一定让他娶个妾回家。”
  ? ? 方丈把早年一个东北云游和尚送给他的千年人参熬了汤给直重灌下,人参只能暂时保命,要彻底祛毒还得配置特殊的解药。时辰就是性命,直重的病耽误不得,尽管已经天黑,方丈还是指派寺里的和尚手拿照明的松明火把分别去四山里的天雷尖、尖坞山、白崖尖、横路尖四座高山去采集新鲜的雪青、金丝吊葫芦、七叶一枝花、一粒珠等解毒草药。
  ? ? 路途遥远加上黑夜寻找草药不方便,直到太阳爬上白崖山顶各路人马才聚集方丈室交上各种名贵药材。方丈是彻夜未眠时刻关注直重动态,霁儿也是和衣坐在床边等天亮。方丈配伍好药材交给和尚去煎药汤,霁儿颇着腿跟了进来,轻打着蒲扇扇着炉子里的炭火,望着吱吱作响冒着热气的药罐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夫君能药到病除,愿折寿十年替代夫君早日康复!”
  ? ??黑夜再次降临寺院,天上没了一丝的光亮,星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紧闭的山门外边挂着两盏随风摇曳着的灯笼给寺庙带来些许生机。呜呜的寒风时不时的折断大树上的枯枝“噗哒”声响又几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方丈毕竟上了年纪,料定直重不会有事了关照霁儿等病人醒了再喊他。霁儿没一丝睡意眼巴巴地盯着直重期待尽早睁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 ? 偌大的方丈室只有两个人,油灯微弱的亮光犹如旷野上的鬼灯,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呼啸着像是鬼哭狼嚎,霁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霁儿,水,水-----”霁儿镇定下来,不像幻觉是夫君的声音。“霁儿,水---”是夫君,“重哥哥,我在呢!我找方丈去,看能不能喝水?”霁儿忙不迭地点上小灯笼去找方丈了。
  ? ? 和尚打着大灯笼搀着主持进入方丈室,方丈见直重蜡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嘴唇的紫黑色完全退却了,方丈露出了笑容,对着霁儿说:“再过五天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
  ? ? ? ? ? ? ? ? ?###五十五
  ? ? 直重完全康复了,站在寺庙前的山坡上指着远处山下的村庄说:“从这里下去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转道坞口要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带把刀劈出一条山路从这里来往。”霁儿隐隐听见自家的狗黄毛在狂吠,“黄毛想我们回家了。”
  ? ??冬至大如年,冬至是祭祀祖先的重要节日。
  ? ? 直重一大早起来准备祭祀物品,与霁儿一起在范氏家庙祠堂弼祖堂大厅祭拜父亲正路公的灵位。完了,直重挑着箧盒走在前面霁儿在冬梅的搀扶下向后山的塘上母亲的坟地走去。坟墓离村有三里路,都是陡立的山势,直重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这点山路算不上什么,霁儿一个苏州大城市出来的女人显得万般的力不从心。尽管有冬梅的大力搀扶霁儿还是站立不稳,直重干脆一个人抓紧上山,到了坟场卸下胆子又返回路上将霁儿连拖带拽拉上山去。
  ? ? 气喘吁吁的霁儿问:“为啥要把娘埋在这么高的山上?”直重说:“父亲是堪舆高手,望气说这里是风水宝地能繁衍众多范氏子孙。”霁儿心情黯然,“夫君您应该找个二房太太了。”直重说:“我知道你想啥,我们还很年轻,慢慢来就是。”霁儿说:“这是根本大事,不能等呀!”直重耐心劝解,“不急,来吧,我们求娘保佑早生贵子!”霁儿供上清香虔诚祭拜。
  ? ? 等下了山回到家中早有白崖寺的和尚在等着,门口还有一顶四抬轿子,和尚说,“寺里来了贵客点名要见您!”直重吩咐霁儿好生在家休息过两天再送她去睦州城。
  ? ? 原来贵客是乔装打扮的睦州知府,府里的公干不多知府便想起了直重的白崖之约,知府不想兴师动众只想带个跟班,不想此事被小姐蕙儿听见了,一直纠缠着要一起出门逛逛。知府想,女儿自小随身带着上任,一个地方多则三四年少则几个月换了不少地方,原想在苏州多呆几年屁股没坐热又调到睦州来了,睦州屁股大的地方转两圈没了,所以女儿无所事事在家煮茶学烹饪。也好,这次就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 ? 船到大洋埠雇了两乘轿子直奔白崖寺。讨信来到白崖寺外,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读书声,知府便知那就是直重说的“四山书院”了。知府想,先见直重然后叫他引见方丈。注意打定吩咐轿夫先去寺里歇息父女两人径向书院方向走去。
  ? ? 出来接待的是一名长得标致的后生,看年龄比直重年长几岁,儒雅的举止给了蕙儿一个极好的影响。知府并未道出官家身份,只言自己和直重是忘年之交特来拜见朋友的,方公子见是直重睦州城里的朋友自然热情接待,看见蕙儿的一刹那浑身为之一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靓丽的姑娘!”四目相对蕙儿也是心灵悸动。
  ? ? 方公子说:“今日冬至节直重去给先人祭祀了,恐怕要明天回来。”知府说:“你先忙着教学,我先去寺庙拜见主持方丈。”知府有些遗憾地离开了书院。
  ? ? 来到寺庙门口,但见一座好寺。白崖寺建在白崖山的半山腰,这里地势开阔犹如一只巨大的簸箕,高大的红色围墙昭示着寺庙的庄严。寺后古木参天,寺门古旧森严,从“白崖寺”牌匾的沧桑可以看出该寺有着悠久的历史。知府信步走进寺门,也许知府的气度不凡早有和尚走向前来接客,知府大方递上一锭十两的银子,和尚有些意外,心想,“好长时间没遇到大方的香客了”转身赶紧去请方丈贵客到了。
  ? ? 方丈把香客迎进方丈室,“居士光临山寺蓬荜生辉。”知府说:“白崖寺闻名睦婺两州,大师更是名声在外,晚辈仰慕已久今特来拜见,顺道来看一知己朋友。”方丈纳闷了,“施主在偏僻的白崖寺还有古交?”知府回答:“非也,是四山书院的直重,我们是多年的忘年交。”方丈频频点头,“直重的朋友都是正直之人,他家离这里只有一山之隔,要不您亲自前往一趟?”知府说:“冒昧求见甚为不妥,要不你派个和尚带路用我的轿子把他接来可好?”方丈满口答应。
  ? ? 等直重与知府见面方丈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大方香客就是大名鼎鼎的睦州知府。方丈再舍不得也还是要拿出他宝贝的白崖尖顶茶来招待贵客的,一辈子也难遇上一二回的事。当和尚端出香气浓郁的茶碗时知府故意的问方丈,“大师哪得来的好茶,未喝先闻其香?”方丈含糊道,“是四山里山上的普通茶叶,一座山野寺庙哪得好茶?”“不是,这很像重哥哥送的那茶叶!叫啥来着?白崖尖顶,对的,就是它!”蕙儿快人快语。知府白了女儿一眼,方丈一愣,知道是直重搞的鬼狠狠瞪了直重一眼,好像说“都是你多嘴”!知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大笑三声,“哈哈哈,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这茶每年只有区区几斤,方丈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皇上也没口福喝这么好的茶喽!”
  ? ? 方丈简直要感激涕零了,有了知府这句话主持放心了,以后没人来争这个茶了。
  ? ? 第二天知府父女要回睦州,直重这些天耽误教学不少想让霁儿随他们一道回睦州省得直重又要跑一趟。知府当然满口答应,用轿子去上竺坞接来霁儿与蕙儿同坐一顶轿子,只是轿夫辛苦些,知府答应另加钱轿夫欢喜不已,多出点汗能多挣银子何乐而不为!
  ? ? ? ? ? ? ? ? ? ###五十六
  ? ? 范公柴炭商行出面组织了十艘大型帆船逆新安江而上直达歙州境内采购柴火和木炭。果然价格比本地低三分之一多,运回睦州城各商家喜笑颜开。
  ? ? 霁儿又有好些天没见着直重了,心情有些郁闷便和夏荷一起出外走走。那天刚好走到西门码头但见十艘大帆船一字排开,卸货的码头帮成群结队忙得不亦乐乎。欢笑声、嬉闹声连成一片。霁儿看见忙碌的掌柜急着问:“哪来的这许多货?”徐掌柜说:“这还不是老板的功劳,歙州地界果然是个柴炭的宝库呀,趁着年前大雪封山前多进几趟货。”霁儿若有所思没等掌柜说完匆匆走了,夏荷“夫人,夫人”的喊着追了上去。
  ? ? 霁儿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跟着帆船去歙州城里玩玩?睦州城里的糕点师傅都是歙州那边过来的,那里肯定好玩好吃!”当把这一想法告诉夏荷,夏荷吃了一惊,去一趟歙州也不是容易的事,来回得差不多半个月,况且这事得和老板商量得到他的同意。
  ? ? 霁儿找到徐掌柜说了要跟船去歙州府的事,徐掌柜是表面木讷心底聪慧之人,平时把霁儿夫人的寂寥看在眼里的,“夫人真要去也需计议一番,就是不知道主人意下如何?”霁儿说:“来回也就半个月的事啦,说不定我从歙州回来他还没来睦州,这不已经快一个月里还不见他的人影呢!”掌柜的见霁儿去意已决便暗地里准备着船只和考虑一路上可能遇到的事,夫人出远门毕竟是件大事。
  ? ? 考虑到帆船上都是大男人而且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掌柜的另外租了一条快船夹在船队的中间,快船上有船官长和两个水手,霁儿和夏荷住在船舱里,为了解除路途的寂寞霁儿把琵琶带上了船。
  ? ? 新安江水道狭窄,船队在峡谷中穿行,水流湍急加上不顺风船队走了五天才到歙州城。歙州城果然一处好去处,青砖黛瓦马头墙,青石铺就的石板路古旧的不得了,也许古时候这里的进士名人多街上有不少的牌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吃店也比睦州多了不少,尤其是糕点同样的品种吃出不同的味,“还是这里的正宗!”
  ? ? 听说睦州人又来收购柴炭了,歙州人兴高采烈,肩挑背扛的队伍从各条山垅里涌出,计划七天装满的十条帆船五天不到就收购停当了。霁儿嘟着嘴说:“还没玩尽兴呢!”掌柜的哄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歙州府还不是外婆家一样。”霁儿想想也对。
  ? ? 船队昼行夜宿,一般选在有码头的集镇过夜,抛锚后船上的人一律不得下船自由活动,吃住全在船上。夜里船上也是戒备森严,伙计们手提钢刀分班轮流值夜。歙州的深渡过来了,到了睦州地界的淳安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夜。掌柜的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临近年关了劫匪不是一般的多,好在船队人多一般的土匪可不敢轻易下手。
  ? ??早上天刚蒙亮,帆船上就升起袅袅炊烟。船上人吃得就是稀饭配腌萝卜条。霁儿的船上掌柜的特意给她配了豆腐卤和油炸花生米,这已经是霁儿这辈子吃过的最差的早点了。中午米饭和腊肉,还有不易变质的梅干菜鸭,蔬菜不方便带上船也不方便烧,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了。
  ? ? 船队浩浩荡荡到了清溪地界,这里是有名的九道湾,江道在这里弯弯扭扭差不多几十丈就是一道大湾,前后帆船互不相见。两边的山势笔立,山上树木稀少东一撮西一撮像个癞头婆,崖石面目狰狞,掌柜的绷紧心弦嘱咐大家小心防备山上的滚石和弓箭的射杀。
  ? ? 夕阳渐渐西下,掌柜的用手帕试了试风向,“起风了!”要大家升起风帆,不然天黑前赶不到清溪镇码头过夜了。快船夹在船队的中央就像老母鸡翅膀下呵护的雏鸡,掌柜的很得意自己的安排。扯起风帆航行不到半个时辰快船上的风帆突然“哗啦”一声往下掉,船官长检查了一下发现是桅杆断了。这下麻烦了,快船慢慢落后了船队。
  ? ? 最后一艘帆船上押运的是掌柜的,他见快船落后船队了隔着距离喊:“船官长,啥情况?”船官长说:“船上的桅杆断了修不了了,要是缆绳断了可以接一下。”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了,掌柜的急得要命,整个船队的活可不是开玩笑的呀!他对着前面一艘帆船喊:“往前面的船传话,大家抓紧一点到清溪码头集合,我可能稍晚一点到。”接着对着快船喊:“快,把你船上的缆绳扔过来,我的帆船带着你的快船走!”
  ? ? 装满货物的帆船拖着快船前行,一场危机正悄悄逼近!
  ? ? ? ? ? ? ? ? 五十七
  ? ? 天渐渐暗了下来,原本露了脸的月牙儿不知何时藏到云中去了,“月黑风高夜可不是个好兆头呀!”船舱中的霁儿深深陷入恐惧之中,紧紧抱着夏荷不松手。夏荷宽慰道:“有大娘在霁儿不怕!掌柜的就在前面的帆船上嘞!”??? ? ? ? ? ? ? ? ? ? ? ? ? ? ? ? ?
  ? ? 船官长点上一盏灯笼挂在断了一截的桅杆上,灯笼随风摇曳着把个船官长的人影弄得东倒西歪的。
  ? ? 夏荷其实心里也怕得好命,望着水道两边的山崖黑夜中雾蒙蒙的恰似那魑魅野鬼张牙舞爪地向船扑来。为了打破沉闷压抑的气氛,夏荷说:“霁儿,不妨弹个琵琶唱个曲心里会不怕些。”霁儿微调弦音后唱起了心中最爱的苏州评弹。船官长和两个水手坐在船舷手托着腮静静地听,“这美人人长得好看曲还唱的好听!”
  ? ? 就在霁儿弹着琵琶唱着评弹之时,几艘快船在暮色掩护下悄悄靠近。帆船拉着快船的缆绳啥时候被人割断了船上的人却浑然不知,只感觉船越来越慢了。等船官长感觉不对劲快船上已经爬上了四五个土匪,“打劫!把值钱的东西乖乖交出来。”船官长和掌柜的平时一贯要好,夫人在船上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各位好汉行行好,你看我们就是赚点运费的主,到了睦州城老板才会给我们银子,现在实在拿不出来呀!”
  ? ? 为头的刀疤脸正是原七里泷的老土匪,那次被苏州范家小管家遣散后投奔到清溪的方枭大土匪了。刀疤脸把脸转向霁儿她们,问船官长,“那她们的银子呢?”船官长答:“她们,她们只不过是掌柜的家眷,银子在前面的船上呢!”刀疤脸脾气可不好,“妈了个巴子,你当我玩呢,说实话我们已经跟了你们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你说没银子,真的假的?”土匪翻箱倒柜只找到十两银子。
  ? ? “今儿个晦气,就拿这两个女人开开荤转转运!”刀疤脸满脸横肉说话一抖一抖的令人胆寒。船官长原想花钱消灾,没想到这股土匪是江洋大盗这点小钱根本看不上眼,眼看就要欺负到雇主头上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盗亦有道,匪也得讲点江湖义气的,抢了钱怎么还要糟蹋女眷似乎道理上讲不通了吧?”“草你个娘,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坡脚土匪上来就是一巴掌。两个水手见老板被打也就动起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坡脚按在船板上。“好呀,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刀疤脸举起右手,马上冲上来两个扛着刀的土匪,船官长刚说“不要了!”土匪手起刀落,可怜两个水手一命呜呼。血流进了船舱流到了霁儿身边,霁儿不禁大叫:“啊!”
  ? ? 刀疤脸没事似的将两个水手的尸体一脚一个踢进滚滚的新安江。水手同岁今年才十八岁,两人从小失去父母八岁就跟着船官长生活,船官长没娶过老婆,在他眼里两个水手就是他的儿子。见儿子没了船官长也发疯了,操起竹竿就乱抡,竹竿太重用力过度反而自己摔了一跤惹得众匪狂笑不已。船官长又起身到船尾拿了把菜刀拼命,土匪摇了摇手中的钢刀蔑视地说:“来呀!菜刀能碰见我身上的毛就算我输。”船官长扔下菜刀蹲在船上嚎啕大哭。
  ? ? 刀疤脸用舌头舔着脸说:“要我饶命未尝不可,你把船舱里女主人的衣服扒光了就饶你不死,否则,哼哼-----。”船官长几经绝望的眼神望着霁儿,又望着夏荷。霁儿、夏荷的眼神更绝望,可怜巴巴地望着船官长,“不要,不要------”船官长做了件谁都猜不到的事,对着霁儿、夏荷说了声“保重”便投进了湍急的新安江。
  ? ? 短短一会儿三条人命就被悍匪夺走了。霁儿、夏荷浑身瑟瑟发抖,夏荷知道今晚的厄运是逃不掉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顶替霁儿的身份不让霁儿受到玷污。刀疤脸的眼神落到霁儿身上,半个琵琶遮住霁儿的脸。刀疤脸想弹琵琶的必定是俾人丫鬟。眼珠子转到夏荷身上,夏荷本来就长得不错又还是没嫁过人的黄花老闺女,加上长期在有钱人家长大还加上有文化人的熏陶,流露出来的气质自然与众不同。 ?
  ? ? 刀疤脸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好生伺候好了,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了你们。”夏荷忍辱负重一定不能让霁儿受伤害,“大哥,你说啥叫伺候好了?”刀疤脸高兴了,没想到这娘们这么听话,“我们边做叫你家婢女边唱边观战,这样才叫刺激!哈哈哈------”众匪疯狂大叫,“大哥威武,大哥威武!”夏荷慢慢退去外面的棉袄,又脱去里面的内衣,最后只剩下红红的肚兜儿,丰硕的大奶顽强地挺立着。刀疤脸的眼睛都直了,旁边的土匪在流口水。霁儿的心比刀割还难受,她何尝不知大娘的良苦用心,但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土匪玷污大妈的圣洁清白之身!
  ? ? 霁儿这时反而不知道害怕了,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对着刀疤脸说:“大哥,你不是要刺激吗?麻烦大哥把灯笼拿过来,这样看得清楚不是更刺激吗?哈哈哈-----”笑声使得夏荷头皮发麻,啥时候一贯有修养文静的霁儿变得像个荡妇了?而船上的土匪围在快船边上的几条船上的土匪把霁儿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他们都巴不得围过来瞧西洋镜。土匪笑疯了,霁儿的心碎了。
  ? ? 刀疤脸看见夏荷呼之欲出的丰乳终于忍不住兽性大发,一个猛虎扑食压在夏荷身上,一把扯去最后的防线两个雪白的大奶弹了出来,一张臭烘烘的嘴就想往上拱。眼看大妈就要被强暴,霁儿猛地将灯笼扔向船篷。冬季天干物燥,船篷腾地冒出大火,加上船都是用过桐油油漆的,快船瞬间成了火球。霁儿在火势蔓延的一刹那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大妈拉至船尾,看着刀疤脸和土匪在熊熊大火哭爹喊娘脸上露出微笑,就在大火蔓延到脚下的瞬间霁儿抱着大妈投入冰冷的新安江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十八
  ? ? 夜幕下的徐掌柜心急如焚一心想早点赶到清溪镇码头,堆积如山的柴炭挡住视线并不能看见后船的情况,船走在九道湾里即使后面的快船燃起熊熊大火帆船上的人也是浑然不觉。
  ? ??终于看见远处隐隐拢在一起的灯笼,掌柜的知道清溪码头快到了。
  ? ? 船靠岸边,每个船领队的走向甲板,仇三眼见,“哎!掌柜的,夫人的快船呢?”徐掌柜说:“不是在后面拖着吗?”回过头来看哪里还有快船的踪影。徐掌柜急得尿都出来了,吩咐大家在船上戒备,自己带着仇三还有马脸去镇上租船寻找霁儿的下落。
  ? ? 小船进了航道狭窄的九道湾,仇三、马脸举着松明大火把照亮着不宽的江面,掌柜的和大家扯着嗓子喊:“夫人,夫人---”只有山谷两旁此起彼伏的回响。小船拐了一个大回湾眼看就快到三道湾的地方了,还是仇三的眼睛好使,“徐掌柜快看,那儿似乎有烟。”掌柜的说:“该不是雾吧,山里水道上本来就雾多。”小船边流过烧过的木板似的东西,马脸手快顺手打捞上一块,“掌柜的看看这是什么?”掌柜的接过一看意识到快船出事了,“快,快快,去上游找!”又拐了一道大湾终于看见了快船的残骸,只剩下几块舢板,船上的人一个不见。
  ? ? “夫人她们遭劫了!”掌柜的心情异样的沉重。事到临头了不能乱了方寸啊!掌柜的告诫自己。
  ? ? 重新回到船队已经东方露出鱼肚白了,夫人她们生死未卜掌柜的决定封锁消息,此事只有仇三、马脸知道,有人问起就说“快船坏了在抢修,马上就能赶上。”帆船上货物的事交由各船头头自个打理,昼行夜宿防范土匪。自己则在清溪镇借一匹快马火速向县衙报官,通报夫人失踪一事,并简要说出自己的船队远赴歙州采办柴炭的事。要求县衙着力调查夫人的下落,调动当地驻军围剿土匪。
  ? ? 知县是个五十多岁原籍济南府人,一看就是老于世故的官场老油条,“一介平民凭啥要求俺做这做那的,俺公事繁忙衙门不是单单为你家开的。”掌柜的说:“救人如救火,事成之后,可以这个。”知县知道这是个大主顾有油水,先看看他出啥价吧!掌柜的豁出去了,拼着这辈子白干也要把夫人救出来,对着知县伸出个大拇指。知县眼睛一亮,一个大拇指可是一千两银子呀!知县笑着说:“俺是百姓的父母官,儿子出事了当爹娘的哪有不管之理嘞!”马上着捕快带着所有的衙役出门寻找霁儿的下落了。
  ? ? 掌柜的问起剿匪的事,知县不高兴了,“事情还没弄清剿个啥匪,况且调兵我也没这个权力。”掌柜的毕竟是山里人对官场上的事知之甚少。这里的事交给知县办理,掌柜的又马不停蹄地从陆路赶回睦州求救知府大人,又派快马告知在四山书院授学的直重。
  ? ? ? ? ? ? ? ? ###?五十九
  ? ? 直重、掌柜、知府一起在府衙紧急商议,掌柜的汇报了快船失事的前后经过和在淳安县报官情况。知府决定亲自前往县衙督战破案,为防霁儿已遇难直重雇十艘快船沿新安江江道搜寻“遗体”,并沿途发布布告寻找快船上人的线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许诺重赏!管家在睦州做好船队接收准备并维护商行的正常工作。大家各司其职。
  ? ? 话说清溪知县齐峰见知府不辞辛苦鞍马劳顿亲自前来督战知道事主与知府的关系不同寻常,真怕说出受贿之事不禁头上冒出粒粒汗珠,知府不知内因问知县,“寒冬腊月为啥冒汗,身体有恙?”知县忙说:“非也,非也,俺有一习惯一紧张就冒汗。”知府问起案件进展情况,知县又冒汗,“昨天派出去的捕快到现在还没回来,俺也正等待消息呢。”知府紧皱眉头在屋里度来度去,这也是他学的范纯仁的做法据说很有效,诸多难题都是在度步中想出对策的。
  ? ? 县衙内静寂的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噗、噗、噗------”知府的脚步如踩在知县的心口那样的难受。
  ? ? “报-----”,捕快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扑进来,知县像来了救星,“快说,快说!”知府倒是沉着也不急在一时示意捕快先喝口水,捕快很尽责连喝水也是急匆匆的,“额嗨!”喝急了水差点噎死。稍稍平缓了一下气息便把一天多来掌握的情况作了详细报告。
  ? ? 捕快接受任务后找到线人,线人利用钱财买通当地土匪,土匪之间内部信息灵通很快弄清了这股强人的基本情况。这股土匪由一个叫方枭的为头领,有三百余人的悍匪,不是一般的图财害命,盗得是大财主,抢的是大船家,足迹遍布歙州、婺州、睦州、衢州。朝廷虽无夺取江山之忧但也不堪扰民之苦。朝廷也曾发动几次清剿但都被土匪跳出圈外,朝廷偃旗息鼓土匪便卷土重来。
  ? ??知府问:“可有当天快船上的消息?”悍匪的事一日二日解决不了,那是朝廷的事,快船遭劫船上的人啥情况这是知府最关心的事。捕快抓起桌子上的冷番薯狠狠啃了两口接着说:“睦州的船队早已引起方家悍匪的注意,只是碍于船队戒备森严不敢轻易动手,但他们每次都派有快船尾随见机行事。”可能真饿急了,捕快不怕知县的白眼又大口咬了冷番薯,没嚼完咽下又开始说话:“这次刀疤脸带来五条快船,每条船上六人。见船队后面拖着一条孤单的快船,刀疤脸喜出望外借着夜色掩护在九道湾的第三湾处下了手。”大概番薯太噎捕快又抓起茶壶喝上了凉水。
  ? ? 知县急了一把夺过茶壶,“到底咋了,俺急死人?”捕快还是不急不躁地说话:“刀疤脸首先杀死了两个水手,后逼着船官长给女的脱衣服不知为啥他自己跳江死了。船上的两个女人吓坏了,刀疤脸没人性要那个抱琵琶的一边弹唱一边看他们淫乱,那个抱琵琶的施计叫土匪拿来灯笼说看得真切刺激,刀疤脸和土匪信以为真狂笑不已,就在刀疤脸将要得逞之际那个拿琵琶的婢女用灯笼点燃了船篷,最后快船焚烧殆尽。”知县拍着桌子说:“人呢,人呢,我的大哥,你真的要气死我,人呢?”捕快接着说:“据说刀疤脸来不及逃跑烧死了,一起烧死的还有两个土匪,还有三个烧伤后跳水被土匪救起。”这次真的轮到知府白眼了,知府的脾气有名的好这次也急了,“土匪死多少有何相干?最后那两个女的到底咋样了?”
  捕快见知府发火只能挑简要的说了,“据内线报告逃回去的土匪说‘两个女的抱在一起双双投江自尽了。’”
  知府半天不说话心里明白“霁儿凶多吉少了”。知县和捕快大气不敢出,发生在自己境内的事罪责难逃呀!齐知县的额头上再次冒汗了,这次是豆大的汗珠一串串的往下掉。
  ? ? ? ? ? ? ? ? ? ### 六十
  ? ? 话分两头。
  ? ??直重领着快船成箭状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新安江水流湍急江中的暗礁也多,经常有船触礁发生船沉人亡的事。发出的布告也有成效,不过都不是要找的人。直重为了提高寻找人的积极性明码标价,找到霁儿的赏金一百两银子,找到夏荷的五十两银子,找到船官长的二十两银子,找到水手的十两银子一个。趁着冬闲睦州城里的人也出动寻找了,更有认识船官长的打鱼的渔夫看见这活比打渔划算也纷纷加入到寻人的队伍里。一时间整条新安江只看见帆影点点,下水捞的,用渔网兜的不计其数。甚至晚上江面上也是火把绰绰。
  ? ? 功夫不负有心人,首先在铜官被发现漂浮在江面上的是快船上的两个水手,两人的脖子被砍得只剩下连着的一点皮,浑身浮肿的不见了人样。直重赏了打捞人并用快船雇人先运回睦州,自己则继续上游寻找。开始,直重还抱有一丝幻想,霁儿人长得漂亮土匪不忍心下手可能会被掳走。在清溪码头知府派来的衙役告诉他霁儿可能遇难的消息一度让直重不能自已,宽慰自己,“也许霁儿会游泳,也许霁儿被好心人救了。”
  ? ? 直重带着坚强的信念继续往上游寻找霁儿,希望找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霁儿。到了九道湾的第一湾了,直重远远看见岸边的灌木丛中浮着一个影子,心里不禁狂跳,既想是霁儿总算可以接回家了。又怕是霁儿,没了霁儿自己以后的生活不知咋过?终于靠近船官长的竹竿戳过去看清了是一头死猪,直重的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哀!
  ? ? 到了二道湾,船官长发现靠近江心的礁石上搁浅个模糊的东西,远远望去像个人形。直重挨近一看虽面部浮肿的不得了但轮廓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船官长,我虽不知道你的名也不知道你的姓,但我们打交道也有两年时间了,这次遭遇劫难我发誓定当为你报仇雪恨,现在我先送你睦州老家。”直重指挥后面跟着的快船将船官长的尸体拉上船先送回睦州。
  ? ? 太阳西斜,山谷中夜幕来得早,现在回去顺水加上风帆作用能赶到清溪码头过夜。直重心烦,一去明日一早再回来需耽误许多功夫,况且身边还有八条船,船上雇的都是练家子,都带了刀枪武器的,即使土匪来了也不怕。直重招呼大家先行靠岸吃点睦州酥饼和茶水,准备挑灯夜战了。
  ? ? 八条船一字排开几乎排满了航道,沿着水道船上的人举着松明火把把个江面映红了天。拐过了一道道江湾直重记得已经到了第五个大湾了,霁儿是在第三个大湾出事的,再走两个湾找不到就要前功尽弃了,新安江水流湍急尸体不可能逆流而上的。船队刚拐过一个大湾,靠边行走的快船发现江边的鹅卵石上似乎有躺着的人,所有船上的人都精神一振,大伙把眼看向直重。直重急忙说:“快,快快,所有的船都停靠岸边!”? ? ? ? ? ? ? ? ? ? ? ? ?
  江边的人半个身子在水里,看样子是被拐弯的激流冲向岸边的。直重老远就认得这两个人是霁儿和夏荷,心里想着她们还活着,只不过是昏迷或者睡着了。直重抱着霁儿的身体放声恸哭,那哭声响彻山谷激荡出阵阵回音。??
  ? ? 直重把霁儿和夏荷都放在自己的船上,还有那把一直陪伴着她的琵琶,在岸边找到时琵琶已断了弦。
  ? ? ? ? ? ? ? ? ###?六十一
  ? ? 直重买了上好的棺材又买了南峰宝塔山下的墓地将船官长和两个水手安葬在这里,这里面临三江口,三江陪伴了他们一生,死后的灵魂也将在这里安息!
  ? ? 直重派轿子接来了外公和二妈冬梅,得知外甥媳妇去世的消息鲍大也是伤心不已。冬梅见着夏荷的尸首啼哭不止,她们情如姐妹从十四岁开始就在鲍家当丫鬟,但鲍家从没把她们当下人看。如今自己的好姐姐惨遭土匪迫害恨不得可以自己去替代。
  ? ? 如何安置霁儿和夏荷的墓地直重第一次与外公有了分歧。外公说:“外甥媳妇是自家人应该葬回上竺坞,如葬在睦州城万一以后范家在睦州城不做生意了或去外地当官了清明冬至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太可怜了!。”直重的意见是霁儿从小在大城市生活习惯了喜欢热闹,葬在上竺坞大山里怕她孤单寂寥,范氏后人不在睦州心存孝心清明冬至也会前来祭祀。两人相持不下。
  ? ? 睦州知府张可侠张大人前来祭奠,直重穿着孝服答礼,祭祀毕,把知府请进屋里。直重把霁儿安葬的为难之事与知府说了,知府当着鲍大、直重的面说:“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不便参与,但确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事不能未卜先知霁儿也不可能预先知道自己的不测,不然早就会交代后事了。如今我们只能揣测霁儿的意愿而行事了。”直重、鲍大瞪大眼睛仔细听。“鲍大老人也有鲍大老人的理由,霁儿虽未曾生育但终究是范家媳妇,鲍大愿意葬在上竺坞是对霁儿的大爱。”鲍大看了直重一眼,好像说“你看,知府还是偏向我的意见吧!”知府又说道:“按照霁儿生前的生活习惯可能喜欢睦州一些,她是一个比较喜欢热闹的人,上竺坞地处大山比较荒凉。”直重看了外公一眼,像是在说“知府倾向我的意见呢!”外公也看了外甥一眼意思是“知府还没最终决定支持谁呢!”
  ? ? 知府望了望两位一时心里也难以定夺,说出来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话,“既然这样我看由天意来决定吧!扔铜钱铜钱正面朝上霁儿安息在睦州城,反面朝上霁儿回上竺坞安葬。”看似有些荒诞的决定没想到的是双方竟会一致同意,她们都尊重霁儿,还是由霁儿自己来决定吧!冥冥之中霁儿的魂魄已经附在知府捏在手中的铜钱上。
  ? ? 知府口中喃喃:“霁儿呀霁儿,你就告诉我们最后的归宿吧!”说完将铜钱往上高高一抛铜钱落在桌子上骨碌骨碌一阵乱转,好长时间才开始慢转,最后停止了,铜钱显示“绍圣通宝”!
  直重自己精通堪舆之术亲上乌龙山踏勘,在山上转了两天才确定风水宝地,又出重金向山主买了墓地。
  ? ? 直重在睦州城为霁儿置办了一场异常隆重的葬礼,玉泉寺的和尚为霁儿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
  ? ? 夏荷大妈的墓地就在离霁儿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