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人
  沐雨落单独一个人被关押在警所的临时牢房里。铁栏的隔壁,关着两个烫着爆炸式头发,发上染着七彩颜色的女孩。她们满不在乎的嚼着口香糖,脸画得像鬼,跟她们关在一起的,还有三四个在夜店闹事的年轻男孩,他们围在一堆,划拳,输的就弹额头,轻松嬉闹,仿佛牢房就像是自己的家。
  她虽然没有脸画得像鬼,可也好不到哪去!颜星告诉她,海城里新开了家夜店,里面的人不复杂,音响、灯光都是一流。颜星有朋友在里面当领班,要是她去的话,那朋友会带她进去,不用买票。她听得心动。于是,晚上餐厅打佯后,苏陌接沐榕去看电影,她等她们走了,换上新卖的低胸紧身衣服,刚把屁股盖住的包臀短裙,膝盖上去一点点的后面有系带的过膝靴,画了浓重的眼线和眼影,涂了腥红的口红,看着镜子里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才兴冲冲的骑着车去。
  她玩她的,扭得兴起,隔壁那几个男的就来围着她跳,她走开,反跟另一个端着酒杯的女人撞一起了。她一看那女人,忍不住就抓了她几把,结果,那女人往后一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她就成了杀人犯,被抓了进来。
  警察提审她,她才知道死的那个女人叫杨曼如,也是几天前唆使混混去她店里闹事,跟她打架的那个女人。
  她们也不过互相推搡了下,她就自己死了,难道她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会碎?可她的确是死了,当着她的面,法医签定她没有呼吸。她当时都吓懵,被人把镣铐带在手上时,都是瘫着架走的。
  在审讯室呆了一夜,警察一口咬定,她杀了她!因为她们有过节,甚至还把两个人在巷道扭打的监控都调出来了。接着又说,杨曼如跟她是争风吃醋,为一个姓凌的,才会相互仇视,最后,杨曼如丧命。
  争风吃醋?她听着都觉得是天方夜潭!她根本就不认识叫杨曼如的女人!她拦她车,她一下来,就骂她是“狐狸精”,说她跟个姓凌的怎么怎么的,也是她先抓着她的头,扇了她耳光,她才还的手。
  她再三跟警察说,她不认识姓凌的男人,重申自己只是推了杨曼如,警察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是无药可救,苦口婆心的劝她认罪。因为审了几个小时,她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警察没耐心了,凶神恶煞的拍桌子打板凳,她吓得要死,警察还说她,杀了人,眼泪都不掉一颗,冷血!又说她,身为人母,怎么穿得不三不四,不是好人!
  快天亮时,来了两个男人,跟审她的警察说了几句话,解了她的手拷,把她关到铁笼里。
  进铁笼后,她待遇稍好点。有警察送水给她喝,告诉她,沐榕在警察局门口守着,也是一夜没走,刚刚被朋友强行带去休息了。
  沐雨落蜷缩的坐在角落里,把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这个杨曼如,她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姓凌的男人又是谁?杨曼如为什么总把他往她身上扯?难道......是他?她脑子里浮出一个人来。在凌老爷子的酒宴上,她突然眩晕被扶住时,看到的男人正是几个月前在船上救她的男人,听说,他是凌老爷的儿子.凌老爷姓凌,那他也一定姓凌,说的是他?可自从船上一别,她就没见过他,直至酒宴上第二次见他,她们都没交谈过一句,怎么又把她牵扯进杨曼如跟他的事情里?
  她不会掉眼泪,也是她的错?她从医院苏醒过来后,就算是知道自己心碎在哭,眼睛里也淌不出一滴水,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的穿着怎么了?难道她去夜店蹦迪还得穿得中规中距?在夜店上班颜星的朋友,年纪比她大,都还是短衣短裙呢!身为人母怎么了?身为人母就得端庄稳重,就得远离年轻人的热闹场合,跟着一大群老太太老大爷在广场上跳广场舞?
  她不想一遍遍提醒自己老了,她就爱蹦迪,她就爱混在年轻人堆里?咱啦?有哪条法律不准上四十岁的人去夜店?有哪条法律说她不掉眼泪就是杀人凶手?如果是在阳城,如果是曾经的她,一定会在警察问话时,哭得山河变色,水漫警所。
  可,那个胆小没骨气的沐雨落吞下药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对生活给予的所有恶意变得无所谓惧!坦然接受,坦然面对,不躲不逃。她连高出她一个头的杨曼如都敢去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了在阳城的那种畏首畏尾。相反,她过上了她曾经一直想要的生活,练瑜珈、进迪厅、在酒吧里跟搭讪的男人喝酒、在迪厅引诱比她年轻的男人追逐。她有了颜星那种没架子的有钱人太太朋友,去了一生从没去过的上流社会酒会。她是活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面对生活的磨难游刃有余。
  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一个女人,扭着她肥硕的身子进来,大嗓门的嚷嚷,“沐雨落在哪呢?”
  这女人长得实在太丑了,皮肤黝黑,嘴巴又厚又大,个子高还胖,站在警局门口,就像尊铁塔,偏偏又不会穿衣服,红彤彤的名品穿在她身上是不伦不类的。她大拽拽的把手中的食盒往队长桌子上重重一放,喘着粗气说:“赶紧给我把她叫出来!要是饿伤她,你们赔不起!”
  沐雨落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脸望她,女人的目光从一个个关着人的脸上扫过,眼神里满是困惑。
  “给她关小黑屋了?你们胆肥了!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是谁吗?你们敢关她?!赶紧给我把她放了,要不然,凌总回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哟,张姐!请座请座。”队长认识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卷宗,亲自搬了个椅子给她坐。使眼色叫人开门把沐雨落带出来。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身潮妹装扮,顶着睫毛膏掉下染成熊猫眼的沐雨落,一脸怀疑的问:“您就是凌太太?”她转到她身后,看了看刚把沐雨落屁股盖住的短裙,啧啧道:“我说凌总咱一直不结婚,原来口味太独特!”
  沐雨落疑惑的看她。
  她发出破锣似的笑声,转过脸问队长,“我说,你们就没个单独的房子,能让她吃些饭吗?”
  队长真的听话的找了间问讯室,沐雨落看她把饭菜拿出来,鸡啊、鱼啊,什么的,好几大盒。
  她不敢坐,胖女人放下东西,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筷子塞进她手里,“来,赶紧吃!”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沐雨落担心是警察使的诡计,想来套话,不敢动。
  “认识下,我叫张放,是老凌的朋友!”她伸出手,看沐雨落不动,主动抓起她的手,跟自己的手握了握,又说:“哎,我来时打听过,杨曼如的尸检报告早就出来了,他们怎么还不放你?”
  “你相信我?”沐雨落惊讶的看着她。
  张放搔搔头,眼神困惑的说:“也不是说我相信你,只是老凌看上的女人,不至于会杀人吧!”
  “我没杀人!”沐雨落生气的把筷“啪”的丢桌上,“你是警察派来套我话的吧,你们再怎么耍伎俩,我都是清白的!”
  张放急得频频摇手,“我不是警察!好,我们不说了!你赶紧吃。这个时候,凌总也应该快到了!不过,你这身打扮,怕是不好被他瞧见!我去给你找一身衣服,你吃好后,去洗把脸。”
  她急匆匆的出去。沐雨落发现她就像个男人样的走路,三寸不到的高跟鞋都能让她踩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坐在屋子里吃饭还能听到她的粗嗓门在跟队长交待,要他们在她吃好饭后去洗手间洗脸。
  队长也还真的带她去洗手间洗脸,怕她逃跑,亲自守在门口。这里才把水拧开,那里就被晚上审她的人拖出来送进审讯室。
  队长见张放亲自送饭,想要审她的人态度好点。那人手一拍桌,大声叫道:“姓阮的,别以为你是个队长,我就会怕你!你别想徇私枉法,包庇这个女人!死的人是国际模特,跟多家大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电话都要被打爆了,个个都要求严惩凶手,上面也要求查明真相,还海城安宁!这个案子交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你有本事,跟局长要去!”
  “可也没证据说是她杀的。杨曼如尸检报告说她的真正死因是中毒!她不过就是推了她一下,又没毒死她!”
  “杨曼如是多天前就在中毒,现在是毒素累加,突然暴毙!这女人,很可能一直在给杨曼如下毒!杨曼如去她店里吃了两次饭!还有之前凌福德寿宴上,她也跟杨曼如起过冲突!杨曼如第一次中毒是在寿宴结束后,喝了一瓶奶,当时还肚子疼,以为是肠炎,跟家里的保姆要过药!昨天晚上,两个人遇到的时候,杨曼如手里端着酒,她有可能当时又下药了!沐雨落是最大嫌疑犯,所有证据都指明她是杀人凶手!”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沐雨落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认识她,我怎么要下毒杀她?!”
  “坐下!”审她的人暴喝,双手叉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眼睛凌厉的说:“寿宴当晚,你去了哪里?我问过你女儿,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回家!说,你是不是跟踪杨曼如,把毒药放进她牛奶瓶里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急得把头埋到桌上。
  这是什么事啊?那晚发生的事,她难以启齿,她连发生关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得清啊?照这样审下去,她铁定会被诬陷成杀人犯!
  身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警察身后响起,“那天晚上,我太太一直跟我在酒店里,直到早上七点才离开酒店的。”、
  宁队长两人转身,看到局长跟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进来,是“雷霆国际”的总裁。这个人天天都能在电视、报纸上看到,海城人都认识。
  “夫....夫人?”审沐雨落的警察结结巴巴的。
  凌越递了个u盘给他,冷漠的说:“这是我太太整夜跟我呆在一起的证据!”
  u盘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画面已经删除,但从凌越抱着沐雨落进房间到沐雨落离开的时间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凌越转过头,眼神冷淡的问局长,“我可以带我太太离开了吗?”
  局长点头,嘴里连说对不起,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
  沐雨落不清楚就凭男人一句话,她就可以大摇大摆的从警局里出来。虽然心中有千万个想问的,可看他腿长脚步又走得快,更不想再被抓进去,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门口川流不息的车道,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当然也认出了带她出来的人,跑到他前面,对他深深的鞠躬,“凌先生,是凌老爷子让您来的吗?请替我谢谢凌老爷子!也谢谢您!”
  说完,她想着沐榕就在附近,转身就走。
  男人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她,满脸嫌弃的说:“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你要去哪?给我回来!”
  他力气大得要命,沐雨落肩膀都被他捏疼了。她挣扎了两下,就被他塞进车里。
  这个男人说话时冷冰冰的,黑着脸,全身像没温度般,生生的就有种让她恐惧的感觉。想起来,好像她只要跟这个男人沾在一起,就会有不好事情发生!譬如在船上,她差一点死掉;譬如酒宴上,她昏倒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现在,她进班房,好像也是因为他。
  沐雨落慌张的看着他叫司机把车门锁上,说:“我想回家!”
  此时,张放气喘如牛的敲开车窗,丢了三四个袋子进来。“衣服,鞋子!”
  凌越道了声谢,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七绕八绕的,离沐雨落要去的方向相反,沐雨落着急的直往后窗看。“凌先生,您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我不用您送,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别吵,我很累!”凌越打开她的手,闭着眼睛休息,几分钟后居然有微微的鼾声。
  沐雨落怎么使劲扳车门,车门纹丝不动。
  才从警局出来,她又被绑架了??
  沐榕啊,快救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