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些重要的回忆,攸关整个南魏的回忆...
  王洵今夜有些神思不属,故而也没有发现裴蓁蓁的不寻常。
  好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侧头看向裴蓁蓁:“你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裴蓁蓁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王洵,你可知,什么是欢喜。”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许是知道的。”王洵虽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答道。
  他神情温柔,眸中仿佛盈着漫天星河:“你于我,便是欢喜。”
  “为什么?”裴蓁蓁微微偏头,眼中疑惑不似作伪。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王洵拂过她脸侧:“喜欢何曾需要什么理由呢。”
  他爱她,因为她是裴蓁蓁,这便够了。
  “哪怕我心中没有你?”
  “是。”王洵敛眸,眼中不免有一抹黯然。
  耳边隐隐传来太液池歌舞之声,沉默之中,裴蓁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王洵,我也想知道,我心中可有你。”裴蓁蓁放下手中酒壶,捧住王洵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原来,我心中是有他的,裴蓁蓁失神地想。
  王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动作,整个人仿佛都变作一尊雕塑,愣在原地,无知无觉,做不出任何动作。
  裴蓁蓁放开了他,唇色殷红:“我或许,也有些喜欢你。”
  “五年后,若你未曾婚娶,我便迎你入府。”裴蓁蓁提起酒壶,洒脱道,语气霸道得理所当然。
  她乘着月色落在地面,向前走去,只留下王洵僵硬的身影。
  待王洵回过神,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笑着摇了摇头,不论如何,他总算得了她一句承诺,得了个‘名分’。
  王洵的内心却没有他表面那般淡然自若,失速的心跳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原来她也不是没感觉,原来她心中,也是有着自己的。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深夜,宴罢,群臣与家眷自大明宫中鱼贯而出。
  “裴家女郎,你等等!”
  裴蓁蓁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匈奴王女雅其格朝她跑来,抬眼间,裴蓁蓁对上她父亲刘邺的眼,刘邺对她温和一笑。
  裴蓁蓁冷淡地垂下眸,雅其格已经到了她身前,语气兴奋:“裴家女郎,你跳的舞真是太美了,箭术也好,我们做朋友吧!”
  裴蓁蓁神色疏离,与她拉开距离:“王女客气,不过雕虫小技,洛阳城中比我出色的女郎,还有太多。”
  雅其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态度,皱了皱眉,裴蓁蓁已经行礼将要离开。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么?”
  “我们之间,不可能是朋友。”她只留给雅其格一个清冷的背影。
  隔着家国天下,她们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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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瑶台院, 白芷捧着汤药进门,远远的,裴蓁蓁便闻到那股浓重苦涩的药味, 叫她不由自主地轻皱起眉。
  “这是什么?”见白芷将汤药奉到她身边, 裴蓁蓁问,她可未曾染病。
  白芷笑道:“天气转凉,近日城中好些人都染了风寒,这是府中医士开的方子, 好预防的呢。”
  繁缕在一旁苦下一张脸:“女郎,这药可苦了,那医士定是放了好些黄连!”
  府中下人也是要服药, 若是染了风寒,便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今秋的风寒来势汹汹,由不得人不小心。
  “良药苦口利于病。”白芷见她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笑道,“既是嫌苦,多吃两块蜜饯果子好了。”
  汤药冒着腾腾的热气, 裴蓁蓁一口饮了,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 繁缕说得不错, 的确是苦极了。
  裴蓁蓁连吃了几块桌上的蜜饯, 那股苦味才被勉强压下。
  白芷便道:“我为女郎做些红豆枣泥糕可好?这药得要连饮三日才可。”
  红豆枣泥糕甜味儿足, 比蜜饯还要强些。
  裴蓁蓁点头:“也好。”
  繁缕兴奋道:“真是太好了,白芷姐姐的手艺比灶上娘子更佳,可是有口福了。”
  每回白芷姐姐做了什么糕点,女郎总会赏下一些的。
  可惜白芷姐姐管着整个瑶台院,自来很忙, 女郎又不嗜甜,这样的机会便很少。
  繁缕是最爱甜滋滋的点心,白芷常笑她孩子气。
  收拾着药碗,白芷随口道:“因着这一场风寒,洛阳城中的药材供不应求,价格翻了好几倍,那寻常人家,竟是连药钱也付不起了。”
  白芷等人虽是奴婢,背靠裴家,却是不用忧心这等事。
  裴蓁蓁听着,有些出神,要开始了么?
  那场席卷洛阳的风暴...
  裴蓁蓁站起身:“我去院中走走。”
  白芷忙让繁缕拿了披风来为裴蓁蓁披上:“这几日可要小心,决不能受了凉。”
  宽大的宝蓝披风将裴蓁蓁整个人罩住,显出几分娇小,繁缕跟着她去了院中。
  枝头的树叶已经枯黄,有些已是摇摇欲坠,一阵秋风拂过,便落了一地枯黄,翘头履踩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裴蓁蓁拢着手抬头,灰暗的天空中云层堆积,叫人觉出深深的不安。
  她的记忆有限,况且前世这时,裴蓁蓁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郎,眼中只瞧得见自己的方寸之地,对洛阳城中的风云变幻几乎是无所察觉。
  她只知道,在这个冬天,一向身体康健的皇帝李炎病逝,不久,最疼爱她的舅舅,便被传召入宫,丢了性命。
  不只是萧明洲,还有许多李炎在时信重的旧臣,都没能逃过一死。
  其中隐情,却不是裴蓁蓁能知道的。
  后来南魏倾覆,这些旧事便随着崩塌的王朝一起埋葬,再无人知晓。
  不过这也不重要,裴蓁蓁只要保住萧明洲的性命,旁的,都不重要。
  *
  大明宫,后宫。
  李常玉满脸怒色:“那个匈奴王子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蛮夷,也有胆子向父皇求娶我?!”
  她说得恼了,一拂手,将桌上摆的几碟子糕饼全扫在地上,碗碟碎裂的声音吓得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都缩了缩肩,只怕一个不小心,这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李常玉的生母顺妃捏着帕子怯怯地看向女儿:“阿玉,你别这样...”
  她是个没本事的,生得娇娇弱弱,性情也怯懦,更不懂宫中弯弯绕绕,好在李炎子嗣不丰,她又生了个女儿,这才封了妃。
  随着李常玉渐大,又得李炎宠爱,顺妃的日子便越发好过,有谁叫她不顺心,自有李常玉为她讨一个公道。
  她这样,自然也管不住女儿的。
  眼看着李常玉气得摔盘砸碗,她也只能六神无主地陪在一旁,一点主意也没有。
  今日在朝上,刘邺突然上奏,替自己在匈奴的儿子求娶李常玉。
  这些日子,刘邺请求回匈奴的折子都被李炎压下,但匈奴已是今非昔比,胡人各部似乎也蠢蠢欲动,李炎已经没有足够的底气强留刘邺,他还不想再起战火。
  只是就这么放刘邺回去,李炎也不甘心,虽然这些年刘邺表现得温和无害,李炎心中也还是防备的,只怕一不小心,便是放虎归山。
  今日,刘邺突然为自己的嫡长子求娶李常玉为正妻,这意思便是匈奴未来的王后是魏人,未来还会有一个流着大魏皇族血脉的匈奴继承人出现。
  这样的姿态便有十足的诚意,只要南魏未曾倾覆,李常玉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
  再有,刘邺这个儿子能文能武,相貌堂堂,配李常玉一点不差。
  李炎动了心,他虽没有一口应下,但看他态度,许是过几日便会降下旨意。
  事情立刻传到李常玉耳朵里,她当即气疯了,谁要嫁给那面都没见过的匈奴王子?!
  况且和匈奴和亲,她便要离开洛阳城,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当然不愿!
  李常玉想嫁的,只有一个颜复之而已。
  顺妃根本拉不在女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冲了出去。
  李常玉闯进紫宸殿,门口的小太监本想拦着,但又不敢对她动手,因此叫她闯了进去。
  李炎听见动静,皱着眉抬头,见李常玉模样,斥道:“你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这紫宸殿也是你能胡乱闯的?”
  “父皇,我不嫁那个匈奴王子!”李常玉顾不得其他,急急道。“女儿不想离开洛阳,您别让我嫁他!”
  李炎放下奏折:“朕听闻那匈奴王子年纪虽轻,但颇有建树,与你甚是相配。”
  “不配!”李常玉满脸通红,“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李炎挑了挑眉。
  李常玉险些将颜复之的名字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将话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