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爱更难戒掉的是习惯
  一大早就听到病房传来了声音,梁安歌从睁眼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上光顾着抱着马桶吐了,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
  不过是早上护士换了床晒过太阳的被子,一躺上去就开始反胃,总感觉那个气息印在鼻尖久久不能消散,导致抱着马桶一直干呕。
  梁安歌已经吐到腿软,吐到全身无力,吐到精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怨她对爸爸不好,所以这段时间才会一直闹。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以前你爸爸对妈妈到底有多坏,你现在在我的肚子里就应该跟妈妈统一战线同仇敌对才对,哪有故意偏袒的,梁安歌委屈的想。
  吐完感觉胃里没那么翻江倒海,这才扶着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莫玦青正在剥什么东西,随后移开视线走到床边把被子扔到了沙发上,后又直接侧躺上去背对着他。
  他不知道梁安歌为什么要把被子扔到沙发,但也不敢多问,看她蜷缩着身体躺着,以为是冷了,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防止着凉。
  梁安歌挥手把外套扔开,他就又重新盖上,几次折腾下来梁安歌认输的不再动弹乖乖盖着。神奇的是现在这种敏感期她竟不排斥他的味道,甚至还能压下恶心,这下她竟然觉得更气,还不如反胃,这样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赶他出去。
  过了会儿,莫玦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起来吃点东西。”
  梁安歌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没搭理他。
  他又拍了拍她的胳膊叫她吃饭,然而这次她直接把衣服盖到头顶不搭理,完全是铜墙铁壁。
  莫玦青无奈,只能试着激她:“总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恨我。”
  不成想一试一个准,这一听梁安歌拉下衣服,猛地睁眼起身:“谁!”然而话还没说完,嘴里塞进了什么东西。本来想吐出来,但被嘴里散开的酸味刺激的疯狂分泌口水。
  见梁安歌疑惑的嚼着嘴里的果肉,莫玦青把剥好的果肉捧到她面前:“这是酸角果,能缓解反胃,听这边的人说孕妇多吃酸角好。”
  还别说,这酸角还真的能压下恶心,但并不想吃他剥的,毕竟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要我喂你,还是自己吃?”他当然知道她的纠结,索性给个台阶让她顺势下:“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想让我喂。”说着作势要拿果子。
  果然,梁安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不需要。”说罢抱着碗自顾自地吃起来。
  他的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满眼宠溺的望着她。她这几天孕吐的厉害,而他只能在一边看着她难受却无能为力,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刚巧听说酸角能压制孕吐,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才买来的,没想到真的有用。
  等她吃的差不多了,莫玦青又盛了碗乌鸡汤:“这是我今早炖的乌鸡汤,对脾胃好,也能提高免疫力。多喝点。”他倒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莫玦青眼也不抬的搅着鸡汤:“有点烫,先给你凉凉。”
  梁安歌愣神地盯着乌鸡汤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蹙眉怀疑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感觉没那么烫了才把鸡汤放到她面前,抬头:“看你孕吐的厉害,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总得做些什么。你不用怀疑我是不是又计划着什么阴谋,我只是单纯的想照顾你。对我来说孩子只是我们的血脉,远没有你对我来得重要。”
  梁安歌一动都未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觉得你应该信。”说着把保温杯放到桌子上:“汤不够的话还有,我知道我在这里会影响你的食欲,所以一个小时后我会再回来。”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梁安歌想。
  但嘴上依旧不松口:“我不喝!”
  “不喝我也会天天煲汤带过来,你要知道营养跟不上伤口就愈合的慢。如果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我,还想继续面对我,可以坚决不喝,我倒是很乐意。”说罢起身走出病房。
  梁安歌瞪着莫玦青离开病房,等门合上移开视线久久凝视着那碗鸡汤,最后端起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随即舔了舔唇抿嘴:味道…还不错。
  以前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竟能做出味道还不错的东西。想罢无语的嗤笑了声:岁月真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啊,竟让莫玦青那只猪学会了怎么生活。
  在局长的召唤下,梁西泽不得不归队继续工作,然而他现在最不放心的还是梁安歌。
  怎么能放心让她和莫玦青单独相处?
  “我还是跟局长再申请几天留下来照顾你吧,我实在是不放心莫玦青陪在你身边。”从以前开始他就对莫玦青这个人很不满意,发生了那些事之后,现在更是不满意。
  “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再休息一阵,我就去活动活动筋骨。”嘴上是这么安慰他的,但她大概能猜出来这次也是厅长下的指令让梁西泽赶紧归队,毕竟他走了,莫玦青才会无后顾之忧的和她单独相处。
  梁西泽看了眼她的肩膀,担忧道:“可你的手…”
  梁安歌微微一笑,乐观道:“右手用不了,我还有左手呢。多练练,左手也能开好枪,而且我现在都能用左手画画了呢。别担心,我还没放弃呢,我可是神枪手!”
  梁西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安心才这样强颜欢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他也不好戳破:“那有什么事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梁安歌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哎呀知道啦,快去吧,别让队员等太久了。还有,哥哥你要千万记得注意安全啊。”她知道此行一定异常凶险,那些毒贩们敢公然在公共场合和警方叫嚣,就说明现在差不多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这次才会冒险试水。
  没有团聚多久就又分开,说不难过不遗憾肯定是假的,但梁西泽的工作就是这样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一有事就要放下所有投入到工作。
  莫玦青像是掐着点出现,梁西泽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来了。
  “我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我们回家。”说罢一手拎着装着衣物的小包,一手拉过她的手腕。
  走了一步见拉不动,转身看到梁安歌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被他握着的手腕,随即迟疑道:“家?”
  莫玦青点点头,坚定道:“嗯,我们的家。”这段时间他一直奔波于置办一套房子,毕竟听她话里话外都是要留在云南的意思。
  梁安歌僵硬地抬头,满脸写着怀疑:“我哪儿来的家?”
  “你在哪儿就在那个地方安家,你要留在云南那便在云南置办一套房子。你和我,我们的家。”
  梁安歌动容地颤抖着双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的…家?
  微凉的秋风吹过,梁安歌一个激灵重重打了个喷嚏扯到了伤口,捂着肩膀疼得皱眉。下一秒突然开始反胃,用手捂着口鼻,然而自己手上的味道却让她恶心的放下手:早上又没吃油腻的东西,怎么总感觉手上有股油油的味道?好恶心…呕!
  下一秒身上批了件衣服,随即被莫玦青从头到尾包了个严实。
  “说了让你穿件外套,伤还没好如果再感冒,以你现在的情况连药都吃不了,不怕头疼难受?”他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指责,剩下的七分全是担心。
  看了眼只穿着件衬衫的人,确定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外套,出于私心闻了闻沾着他的味道的外套,翻江倒海的胃果然安静了下来,但还是觉得腿软。
  他的味道竟然比任何鲜果的酸味还要有用,真是太糟糕了……
  突然腰上一紧,瞥眼看到他的手已经搂上她的腰,随即听到耳边传来了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家。”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跟着他的脚步离开,她怕又会孕吐。孕吐这东西实在是太折磨人,她不敢冒险也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
  到了新家,莫玦青很识时务的去另一个房间睡,梁安歌发现好像从受伤住院以来他再没有强硬逼迫她做什么事,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梁安歌自我麻痹的想。
  当天晚上洗完澡换了身睡衣躺到床上,疲惫地深深做了个深呼吸:做母亲好累啊…妈妈以前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想到可能自己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也这么折腾过,觉得愧疚极了。手覆上小腹,发现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平坦,而是微微隆起了个小包。很神奇的感觉,有些难以接受又期待不已。
  这里面竟然能住着一个小生命,明明我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却依旧坚韧的存活了下来。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可是孩子啊,妈妈不能保证能不能让你顺利见到这个世界,妈妈和爸爸的情况很复杂,复杂到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原本你该是爸爸唯一的宝贝,但是有一个比你早十年就成为爸爸的宝贝的哥哥,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但是妈妈接受不了呢,妈妈是不是很小气啊?
  对不起啊,之前说你是累赘,还说不想要你,我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是妈妈气爸爸才说的,其实我很爱你的,天底下有哪个妈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可是我身上的肉啊。
  说着突然委屈的落下眼泪,有些事从开始就一定注定好了,不是她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从出院到这个家以后,梁安歌的一日三餐都是莫玦青在亲力亲为,包括打扫房子、洗衣服等家务事都是他在做,一天下来她做的只有画画、看书、散步、吃等一系列要多闲就有多闲的事。
  最重要的是莫玦青每天都会换着水果种类切好放在盘子端到她面前,而且他也不常跟她说话惹人嫌,就好像故意减弱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但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格外在意。
  他好像是找到了能在一个空间和谐相处的方式,既不招她嫌存在感又强。
  梁安歌此时如往常一样窝在沙发抱着莫玦青剥好的柚子吃,正放空脑子看综艺笑着笑着突然被里面的一句话狠狠戳到。
  ‘比爱更难戒掉的是习惯,习惯这种东西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刻进你的肉体和脑子,当你回过神想要摆脱的时候除非脱一层皮、去半条命,不然很难彻底抹去。’
  梁安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拿起的柚子也掉回了盘子,随即转头看向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人,她好像能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些反常态的举动了。
  这里的生活竟安逸舒服到让她有种现世安稳的错觉,然而事实上她是带着恨的,可这一点却在他这些日子里贤惠又懂事的假象中让她渐渐抛到了脑后。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习惯他在身边的生活,而到哪一天她突然恍然大悟想到摆脱的时候,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以前就是去了半条命才把他的身影抹去,现在如果让她再来一遍,就不是半条命那么简单。
  原来他是这个目的,他竟然又在算计。梁安歌只觉得脸上带着笑的那个人,城府深到让人心颤,太可怕了。
  梁安歌趁他不备从家里跑了出去,莫玦青晾完衣服听到一声关门声,脸上温和笑转为惊慌,拿起车钥匙追了出去。
  他看到梁安歌拦了辆出租扬长而去,随后开车紧追着那辆出租车。
  到的地方是一个射击场,梁西泽走之前说过要是想去练枪就去这个地方。
  当莫玦青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保护衣,看到他跟过来,没好气道:“你跟我到这儿,是怕我跑了吗?”
  “我是怕你迷路,毕竟你在云南人生地不熟。”
  他总是这样,总是有很多谎话搪塞她。说谎的时候他都不会心慌的吗?
  “不想误伤就走远点。”说罢戴上耳罩用左手举起枪瞄准靶心。
  一枪打下去十环内的一环都没打中,由于枪的冲击力过于大让她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疼。她不信邪的又开了几枪,然而只有一枪打到了靶上,还是只打到了一环。
  太久没有举枪,也太久没有锻炼,让她的手渐感负荷。额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左手也在不听使唤的轻颤着。
  不行,我一定要练好,然后出任务,不能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莫玦青静静等她练完,但看她的胳膊在抖,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腕制止:“够了。”
  然而梁安歌脱下耳罩挣开他的手,下一秒用枪指着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