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虽然永宁伯府几个姐妹不常来逛街,但机灵的店小二早就将全京都来过的人的名字跟脸孔一一对号,见是永宁伯府的客人到来,没表现出多大热情,打了声招呼,转头便招呼其它贵客去了。
  宁鸾在二三区徘徊逛了一会,看宁汐后脚跟到。
  人总是被最美的事物吸引,宁汐碌碌转动一圈眼珠,惊艳的目光锁定到最里角的饰物上,她抬步往那处走去。
  里区的饰物不管在材质还是做工上,都高了二三区不止一个档次。
  宁汐真是有眼光呢,宁鸾嘴边浮上一抹阴渗笑意,立即把头转到宁汐的反方向,佯装没有看到她。
  赏梅宴,自是在梅花盛开的时节。宁汐在一排货物架前踱步,没挑选到尽头,就对一支粉玉梅花簪一见钟情。
  梅花簪的主干用墨玉打造,颜色偏灰,有细细纹络。主体梅花连花蕊都雕刻得一丝不苟,骨朵和花朵挨挤簇拥着,形态逼真,宛如一支真正的梅花横陈眼前。不仅应景,它的点睛之笔至于,花瓣的材质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竟会反射出一抹淡淡的润泽的光,既有真梅花的风骨,若戴在发髻上,一定比真梅花还夺目。
  宁汐为了从不同角度看梅花簪反映出的光泽,身子左右歪了两下。
  她意识到这样的举止不雅,又对梅花簪好奇,便伸手去取,想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手刚一伸,就碰到阻碍,梅花簪竟放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宁汐记起来,这好像是一种叫玻璃的东西。
  宁汐正想喊小二来开启,这盒子却没上锁,她沿着缝隙轻轻往上一推,玻璃盒就开了,跟普通木匣没两样。
  这时,泰平夹了夹腿儿,歉意道:“小姐,我能离开一下吗。”
  “去吧。”
  宁汐不在意的应了声,然后探手,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梅花簪。
  刚上手把玩,掌柜的就亲自急匆匆走过来,他打量了宁汐一眼,赶紧道:“小姐看上这支簪,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
  “呃,我只是看看。”宁汐说。
  “什么?!”
  掌柜的尖锐声起。
  “怎么回事,”宁鸾后知后觉般走过来,看到宁汐手上拿的,脸色瞬间一白,颤手指着:“你怎么能碰这个东西,快放下。掌柜,真不好意思,她是我妹妹,刚从乡下接回来,不懂规矩。”
  “我管你们哪来的人,谁不遵守我玉轩阁的规矩,休想完好的走出去。看你们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想赖账不成。”掌柜的态度强硬。
  “不会抵赖,您别着急,我家一定会买下的。”宁鸾焦急道歉。
  实则心底暗暗发乐。这一支梅花簪,起码要他们全府三年的收入,永宁伯府就是砸锅卖铁,一时半会也付不出钱来,但是,按揭还是有可能的。
  强行把梅花簪买下来之后,它会落到闯祸的人手里吗?自然会被赏给家里最得脸的小姐了。
  不遑多让就是她,宁鸾。
  摸了一区的东西却一副买不起的样子,这出戏不禁吸引了铺内的女客们纷纷围观,朝场内指指点点。
  宁汐手心里冒汗,不可置信的问:“难道摸一下就要非买不可?”
  “小店是有这个规矩,凡是一区用玻璃柜装的饰物,只能看不能碰。在上面留下了客人的汗液和指纹,会多少对饰物产生瑕疵,就不算饰中极品,不好往外卖了。”掌柜听说对方会买下来,便和颜悦色得多,毕竟这笔买卖成交了,够他吃一年的。
  宁汐不曾想还有这个规矩,又着实喜欢这支簪:“那这支梅花簪多少钱?”
  “六千两,不还价。”
  宁汐一个仰头差点栽倒。
  “这、你就是把我论斤卖了也不够啊。”
  “什么?!”掌柜的再度激动起来,隐隐抡起袖子:“我这老牌店开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敢赖账的,你们是那条街哪条巷的,报上姓名来。”
  掌柜的料定付不起六千两的不会是达官显贵之家,语气很横。
  小二过来耳边提醒,掌柜的听清,不禁轻嗤:“原来是永宁伯府家的小姐,既然买不起,做什么要去碰。永宁伯府虽然衰落了,还不至于是这等没皮没脸的人家吧。”
  这话引得围观者一阵讥笑,能进一区的人不多,除非是嫁女儿娶媳妇这种大事,才会光临那处,等闲谁花得起那个闲钱。
  敢进一区还摸了东西的,自然少不了其他人艳羡的关注。
  客人们原先以为来了一位金财主,没想到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宁汐咬住嘴唇:“能不能把簪子擦拭一下……”
  “不能。”掌柜不容置喙的打断。
  宁汐有些害怕了,也有些生气:“既然有这个规矩,您怎么不写个牌子提醒,万一第一次来的人不知道你这个规矩,岂不像我一样被你这恶掌柜欺负。”
  “嘿,你这小玩意儿,我这玉轩阁多少年的京都老字号了,谁都知道,用不着提醒。”掌柜的理直气壮。
  伴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宁妙气急败坏的跺脚:“二姐,你别狡辩了,害我们跟你一块丢人!”
  “宁汐,快住嘴,跟掌柜道歉。这簪子我们会买下的,你别丢人现眼了。”宁鸾训斥着,眼睛放光的盯着即将到手的梅花簪。
  在梅花宴她戴上这根簪子,一定艳压群芳。
  这时,方便完的泰平回来了,他挤进看热闹的人群,见宁汐受了委屈般,眼睛红得像个兔子,心里咯噔一下。
  “小姐,这是。”
  “泰平,你听过摸一下就要给钱的规矩吗。”宁汐想找个统一战线的人帮忙说说话,咬唇问道。
  泰平在宁汐取簪时离开的,很快答道:“我知道呀,二小姐你手里这根簪子,碰了就要给钱的。哦,您的眼光不错,这是今年冬季最时新的粉玉梅花簪,玉轩阁仅此一支。”
  嗐,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主子前个月就在琢磨挑二小姐来年才到的生日礼物。他打听一番,觉得这梅花簪好,主子却还嫌不够精贵。
  “……”宁汐真的要昏过去了。
  难道二哥哥还对她心存怨恨,泰平是他派来的奸细!明知道这个规矩,当时却不提醒她。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泰平见二小姐手指握着梅花簪,那自然是要给钱的,他随即从怀里掏出面额一千两的六张银票,朝掌柜的递过去:“二小姐你看还需要些什么?”
  一行看热闹的人霎时愣住。
  第6章 闯祸
  六千两!那可是永宁伯府整三年的收支,还得是风调雨顺、没病没灾的前提下。
  宁妙怔住好半晌,张望呢喃:“不会是假的吧。”
  “上面有万兴钱庄的印章,假不了,”掌柜的验证后,把银票小心翼翼揣怀里,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热情的引手:“二小姐里边请,里边还有很多好货哩。”
  宁汐拨浪鼓似的摇头,连连后退。她后怕的捏捏自己的爪子,幸好没多碰。
  如果说宁鸾的四十两令宁妙嫉妒得眼睛发红,那宁汐一出手就是六千两,宁妙的眼睛怕是要瞎了。
  宁妙还是不相信,怀疑道:“六千两,不会从家里偷拿的吧。”
  泰平:“三小姐何出此言。”
  “废话,萧然一个断腿的残废,若没有宁家收留,他早就流落街头了,哪来的六千两银子。”宁妙哼道。
  泰平哦了声:“老夫人原是不答应收留的,主子花了一万两买下宁府的阳雪居,暂居于此。”
  同树分叉的三姐妹一齐倒了倒身形。
  她们都没听过,萧然回归宁家还有这样一段真相。
  连外围人听了也不禁唏嘘,他们口头的残废,好像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啊?
  扫除一通怀疑后,宁妙嗓音细软下来,搅搅手帕子,冲泰平明送秋波:“我也是二哥哥的堂妹,他不会只给宁汐一个人掏钱吧。你叫什么…泰山,赶紧也拿六千两出来给我花,啊不,我要八千两。”
  公然问要钱什么的,宁鸾有些不齿,但也没出口训诫宁妙。要是萧然给其余姐妹俩几千两银子,没理由不给她。
  六千两啊,宁鸾光想想心头就发烫。便垂眸不做声,等小厮回答。
  泰平挠头:“主子只交待我照看二小姐。”
  同样是堂妹,怎么能差别待遇,小厮这温声的话语是在往她脸上啪啪掴巴掌。
  宁妙气急跺脚,葱指直指:“好你个刁奴,是你自个儿把银子眛下,没钱给我了吧。我是二哥哥最宝贝的小妹妹,我要买东西,他一定肯付钱的。”
  宁汐两条眉毛一皱,感觉怪不舒服的呢。
  “您、什么时候成了主子的宝贝小妹妹了,你跟他关系一直不好吧。”泰平双眼瞪直,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
  宁妙谅他个小厮也不懂什么,随口道:“你个下人知道什么,就上个月初五,我去探望二哥哥,他还赏赐了我…一对小耳环。”
  “上月初五,”泰平若有所思,跟着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上月初五,三小姐翻墙,往我家主子庭院里放耗子,被主子看到,当场吩咐我把你俩胳膊卸脱臼,那耗子是毒鼠,我气不过把你打了一顿,路过的王管事和李妈妈还上来劝架……”
  “你住口蠢材!”
  周围克制不住的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宁妙脸红得滴血,目光要杀人。
  一旁的宁鸾眼神黯了黯,那个废物不搭理宁妙就罢了,连她这前途无量的长女也不放在眼里,可见也是个见识短浅的家伙,和宁汐那野丫头物以类聚罢了。
  既然小厮话里明确转达萧然不会给其它两位姐妹付钱,再争辩下去只会让大家看笑话。
  好在一直纠缠的是宁妙,她还有退路。
  暗暗心疼那无缘的六千两,宁鸾面上大方道:“够了宁妙,不管二堂兄的钱打哪来的,我们姑娘家花钱都不能大手大脚,长辈给多少便用多少。别在这打嘴仗了,去挑首饰吧,趁天黑前得回府。”
  这话不仅暗讽了萧然的钱来源不明不白,还指宁汐是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女,逛次铺子花去六千两。
  败家女宁汐别无所求的坐到贵宾椅上,有点肉痛的美滋滋的抚摸梅花簪,把它插到头上臭美。
  宁鸾余光瞄了眼,帕子紧绞。她也好想当回败家女啊……
  有了珠玉在前,几十两左右价钱的簪花在宁鸾眼中变得和草标一样,她逛了一圈兴致缺缺。
  不容易看中一支白玉钗,尾部有一小块缺角,不过尾部会插入发端,别人看不出来,不影响佩带。
  宁鸾便问掌柜其价格。
  掌柜的瞅了眼:“那不是白玉,是上好的冰种翡翠制成的,本来卖二百两银子,因为小二不小心摔碎一角,有了瑕疵,只卖二十两。”
  未等宁鸾出声,宁妙便截胡:“好便宜啊,我要了。”
  宁鸾斜睨过去,揭露道:“你不是只带了十一两吗。”
  “我可以回家再取啊,这簪子我要定了,掌柜你给我留着。”宁妙霸道道。
  掌柜欲言又止的想插话,宁鸾就沉声道:“长幼有序,先来后到,不论如何都该是我的。”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宁汐,听她们吵架觉得胃胀。
  反正她得了心仪之物,没有要买的了,想离开清净清净:“泰平,茅房在哪里。”
  “在玉轩阁后院的西拐角。”
  宁汐摸到茅房蹲坑躲清静,脚逐渐蹲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