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穸5
  然而苏锦之最后也还是没有见到林训庭的两个弟子, 因为谢老太爷的葬礼很是隆重,他们都很忙,于是苏锦之和林训庭又寒暄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因着林训庭提到过谢老太爷不是寿终正寝的事,再联想到谢霖城眉心间的浓郁黑气,苏锦之便朝停放谢老太爷棺材的灵堂处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谢老太爷出殡这天,是个阴天。
  阴冷的寒风吹得人人心情沉重。
  苏锦之走近灵堂,就看见灵堂里挂满了白绢, 堂中一个大大的“奠”字衬着周围的纸人, 那些纸人身上扎出的纸服虽是盛华丽的神装, 但是脸部却极为诡异恐怖, 眼睛仿佛带着阴气死死地盯着旁人, 确实有些骇人。
  这些纸人之所以看上去那么惊悚,实际上是有缘由的, 葬礼上的纸人不能扎得太逼真,太逼真的话,就会有鬼灵精怪依附在上面, 所以纸人当然是扎得越不像就越好,只是这样看上去,就有些可怕怪异了。
  因此苏锦之只瞧了一眼, 就赶紧挪开了视线。
  谢家的后人跪在棺材的周围,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哭, 看上去好不伤心, 谢霖城也跪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 头微微低着,但腰身却挺得极直,嘴唇紧紧地抿着,表情冷肃,瞧着是很虔诚,却看不到一点伤心的意思。
  但熟悉他的苏锦之一看他这表情,便知道他是在难过的。苏锦之在灵堂外踌躇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到跪在谢霖城旁边一位身材丰腴,满脸富态的中年女子开口了:“霖宇哭得那般伤心,他却眉都不皱一下,亏得老太爷生前还说他孝顺,一年到头都不回来几次,也不知道老太爷怎么就这么偏袒他,真是……”
  “娘——”那妇人话还没说完,跪在她左臂旁边的一名年轻男子就拉住了她,妇人撇撇嘴,又瞪了谢霖城一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锦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那妇人说话的时候,她身后的纸人似乎勾着唇角阴阴地笑了一下。
  苏锦之以为是他眼看花了,但他眨了眨眼睛仔细去瞧那纸人,不管怎么瞧那纸人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诡异可怖的面容,像是打了一层的皮肤和衣服,苏锦之没看出什么问题,倒是把自己看怂了,鸡皮疙瘩炸了一胳膊,觉得脖颈处凉凉的。
  “时辰到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出殡的时候,林训庭领着他的两个弟子过来,苏锦之瞧了一眼,那两名徒弟看着和他差不多是一辈的年纪,肃着一张正气的小脸,比他这个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病秧子看上去更有大师的感觉。
  亡人出殡之前,一般都会有个封棺仪式,谢家人听林训庭说话了,都纷纷抹了脸上的泪水,退到一旁让客人看一下亡人的遗容,苏锦之作为苏家代表的客人,自然也要看一眼谢老太爷的遗容。
  苏锦之胆儿那么小,他哪敢看啊?只象征性的匆匆瞥了一眼后就算过去了。由着谢家人上棺材钉封棺,最后两个人一排跪在棺材前,等着送老人离开。但谢霖城周围却是空荡荡的,不仅没有人愿意和他跪成一排,还都纷纷远离他。
  然而先前跪在那说话妇人身边的年轻男子,倒是从队伍里起来了,走到谢霖城身边跪下:“我陪大哥跪吧。”
  谢霖城看叶不看他,腰板仍是直直的,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
  那年轻男子也有些尴尬,但林训庭说的话很快就化解了他的尴尬:“谢老太爷生肖属猴,在场的诸位有属虎、蛇、猪者,皆转身回避。”
  这是为了防止生肖相冲,让谢老太爷走得不顺畅,而子孙们也沾染上不吉利的晦气。
  林训庭话音一落,谢霖城就站起身来了,径直走到一旁,背过棺材而立。
  “霖宇,快过来——!”谢霖城一走,那妇人很快又抬手招呼年轻男子,将他扯到身边跪下,“你和那克星说什么话呢?没见到他和谢老太爷相冲啊?”
  苏锦之闻言挑了挑眉,其实那妇人说的话也并不全错,谢霖城身上有那么浓烈的血煞之气,幼儿靠近他便会啼哭,老人见了他身体也会不爽利,而那些八字轻的人,碰见他沾染了他身上的煞气之后,更会容易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人能杀出一番事业,但也容易召来灾祸,祸及家人,所以大多孑然一身,老无所依。
  谢家家大业大,子孙辈们跪在一起从灵堂跪到了外面的运棺车前,头垂得低低的,几乎叩到地面上,搭出一条长长的“子孙路”,抬棺材的人则要抬高棺材从他们头顶慢慢走过,将老人送到子孙路尽头处的运车处,然后由运车载着去往墓地。
  抬棺人在抬起棺木的那一刹,谢家人们便放声痛哭了起来,和着大门外点燃的鞭炮,噼噼啪啪地炸得苏锦之眼皮狂跳,香烛燃烧出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尖,苏锦之按住狂跳的眼皮朝香皿处一看,这一看几乎滞了呼吸。
  香皿插了五柱香,竟然烧成了最忌讳的三长两短香!
  然而在场的人要么都低伏着跪在地上,要么都背过棺材看向别处,根本就没人管香皿里的香烧成了什么样。
  苏锦之垂了眼帘,长长的眼睫敛去眼底的眸光,打算等葬礼结束后找林训庭好好谈一下谢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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