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对不起
  二楼窗户的位置,看不见一个人影。
  甄心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那件质地精良的大衣上分明还带着体温,她还嗅见了淡淡的独属于某个男人的气息。
  她安心地将大衣拉拢,萧庭礼的外套这样长,可以将她从头盖到脚,她觉得温暖极了。
  也安全极了。
  萧庭礼本来已经要走了。
  他同许沐的主治医生谈话过后,正准备离开,突然透过窗户看见甄心一个人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游荡。
  没错,就是游荡,像没有灵魂的幽灵,漫无目的地在这寒冷的雪夜里飘来荡去。
  他看的又气又恼。
  恼她的心中始终放不下许沐,气她的坚强死撑、以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但就算是气恼着,大脑的第一反应还是为她心疼。
  房门轻开,黎一快步送来他吩咐的东西。
  萧庭礼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沿探出半个身子。楼下的甄心感觉到一片暗色铺过来,她抬起眼睛往前看,看见一道身影和自己的身影覆盖。
  她知道他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但她没有出声。
  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啪嗒。
  一个盒子落在了她手边,包装的严严实实,哪怕从楼上丢下来也完好无损。
  甄心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鳗鱼芝士饭团,是她最爱的口味之一。
  她情不自禁的弯了嘴角,心想他对她真的很了解,就知道她不会好好吃饭。她这一天跟着许家母子风里来雪里去,奔波了一天,受尽了委屈和煎熬,却没有对他倒过一声苦水,是不是坚强的太不像个女人了?
  可能就是习惯了吧。
  而且,她也没有脸对他诉说委屈。
  毕竟,先食言的人是她。
  聪明如萧先生,哪里会看不出来她这段时间从未放下过许沐的事情?只是她愿意装,他就愿意信。
  可她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还让他背负了贾梦妍的怨恨。
  她没法想象,骄傲如他,今夜之后要如何面对贾梦妍的指责?
  带着这样复杂的情绪,甄心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饭团,香滑的芝士裹着鳗鱼肉的柔软,一下子滑进喉咙里,暖过胸口,暖到胃里。
  真好吃啊。
  甄心小口小口地吃了一半饭团,一个盒子又落在手边,是温热的咖啡,还有纸巾。
  她一边伸手捡起来,一边还不忘说,“老天对我真好啊,都知道我需要什么。”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无所不知呢?
  一个饭团和一盒咖啡都消灭干净,甄心的全身都热起来了。
  她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将每一根手指都揉搓的发烫,然后才开口,“萧庭礼,谢谢你今夜为我做的一切。”
  二楼的窗户边并没有声音,甄心也没指望过他会开口理会自己,只要他在听就够了。
  “帮许沐隐瞒偷换血样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但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帮许沐,尽管我当时不知道许沐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贾家就是害死我爸爸的元凶。”
  “我帮许沐是偶然,心里也煎熬过,看见贾小姐如今这样惨,我也觉得她很可怜,但她绝对不是无辜的,所以我也不必对她说抱歉。贾家毁了那么多的家庭,如果许沐不揭发出来,以后还要害死更多人。”
  “我只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萧庭礼。我对自己承诺的事情,没有说到做到,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还损坏了你的名誉。你生气,也是应当的。”
  说完这些,甄心站起身,将他的大衣从身上拿下来,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旁,然后裹紧衣服快步的离开了。
  她今晚要留在医院陪护,就算请了护工,就算干妈和她的亲妈都在,她还是要留下来。
  回去御景苑她也不可能睡得着,与其影响萧庭礼的心情,碍他的眼睛,不如不回去。
  甄心的身影很快从视线里消失,黎一从沙发上起身,“萧先生,我送您回御景苑吧。”
  萧庭礼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外罩一件手工考究的修身马甲,目光久久落在窗外,没有出声。
  黎一走到窗边往下望了一眼,“甄小姐已经走了。”
  “你说,甄心为什么这么倒霉?好像全世界都在和她做对。”
  黎一眉梢扬了扬,轻声笑笑,“幸好,还有萧先生愿意心疼甄小姐。也算是她不幸人生里的大幸。”
  “我是可怜她。”
  黎一轻摇头,“萧先生,您是真心的喜欢上甄小姐了。我指的是,恋人般的那种喜欢。”
  “我和她本来就是恋人。”萧庭礼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和你说的有什么不同?”
  黎一笑了笑,“全青城的人都知道,贾小姐自小跟着您,在您手里就没受过委屈,像是恋人,更像是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坊间曾经有过传言,说在青城只手遮天的,第一名是萧家,第二名是贾小姐。可如今,让贾小姐伤心欲绝的却是您,她要知道这件事的话,恐怕会受不小的刺激。”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就是,看不得甄心那个样子。”
  伤心欲绝,满身绝望。
  “所以,您是真心的喜欢甄小姐,才会一次次的让她打破您的底线,击破您的原则。”
  萧庭礼若有所思。
  黎一将萧庭礼送回御景苑,时候不早了,男人回到卧室,他打开灯,目光自然往前扫去,却看到一抹身影坐在床沿处。
  萧庭礼顿住脚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怎么在这?”
  “庭礼,你这么这么晚才回来?”贾梦妍腿脚不便,所以没有站起来,只是转身面向萧庭礼。
  “公司有些事,我去处理下。”萧庭礼颀长挺拔的身子来到床边,他单手解着袖扣,“快去睡吧。”
  “庭礼,你是不是同意收治许沐了?”贾梦妍站在他跟前,一瞬不瞬盯着他。
  萧庭礼将手表放到床头柜上,“你胡言乱语什么?”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酒局不是早就结束了吗?”贾梦妍跟到他身侧,“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萧庭礼目光朝着女人脸上扫去,“所以你不睡觉,就是等着我回来,质问我?”
  贾梦妍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要发泄出来,却还是不敢。
  说实话,这么些年,萧庭礼宠她的时候,那真是没话说,但这个男人几乎不会哄人,他脾气也不算好,贾梦妍如今算是寄人篱下,之前的嚣张当然要收敛些才行。
  她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不是,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我担心你。”
  “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去睡吧。”萧庭礼说完这句话,径自走向衣帽间。
  房间内就剩下贾梦妍一个人,她什么话都没问出来,就被萧庭礼打发了。她心里的预感并不好,甄心跑来医院求情时,萧庭礼居然没将她拒之门外,还让她闯进了病房,听她说了那么多。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贾梦妍心惊胆战。
  甄心在市医院陪了整晚,快要天亮的时候趴在许沐的床沿睡着了。
  刘爱梅已经回家,许静就睡在旁边的小床上,许沐听着小心翼翼传来的呼吸声,这是他最爱的两个人,他不愿看见自己走到这一步,却不可避免地非要拖累他人。
  许沐抬手轻摸了下甄心的脑袋,她睡得很熟,一点没察觉。
  他视线望向天花板,他爱的女孩啊,就是太善良,她要对他不管不顾多好?她就不用受罪了,他也能完完全全解脱掉。
  手机闹铃声忽然响起,甄心惊醒,猛地抬起头,她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医院。
  “醒了。”
  “嗯。”甄心双臂发麻,她直起身,“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买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