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和抱怨
  一家人正探头探脑地观望末末的情况,一个小护士进屋准备给末末换药,忽然发现末末的单人病房内挤满了家属,立刻把就把脸拉了下来,批评道:“怎么这么多人哪!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安静清洁的休养环境,你们这么多人呆在这里,不影响她嘛!留下一个人陪着就行了,其他的都回去吧!”
  众人被小护士严厉地数落了一通,赶紧点头称是,四散而去,只剩了下末末妈和王大发。
  王大发说:“阿姨,您回去吧,以后我在这里陪着她就行,有事我给你去电话。”
  “那也好,我先回家做饭去,你陪着她吧,等我做好了饭给你们送过来。”末末妈乐得让王大发好好陪着末末。
  末末妈走后,王大发坐到病床前,仔细端详着这个让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女人:三个月昏迷不醒,末末已经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五官浮肿,不似之前那般明媚动人,四肢依然不能自主活动,肌肉都萎缩了。末末正睁着眼看他,目光比较呆滞,不会说话。
  王大发眼睛红红的,心疼不已,用手摩挲着末末搭在床沿上的手,轻声说:“姐,对不起,扔下你一个人这么久……放心吧,以后我哪也不去了,专职陪着你。”说着说着,泪水就滴落下来。那些窒息的心痛,那些深夜的无眠,那些白日的茫然,都随着两行热泪慢慢地倾泻出来。
  忽然,末末抬起食指,轻轻勾住了他,看着他,目光里有了莹莹的光。
  王大发起身去洗手间把毛巾清洗干净,又接了盆温水,把病房门关上,端着脸盆来到末末病床前,用毛巾就着温水,给她仔细擦拭起来,眉眼、脸颊、脖颈、前胸……直至脚趾,全都擦洗干净,又从床头柜内翻出指甲剪,搬起末末的脚,把脚趾甲挨个地修剪了一遍……
  门外有两个护士经过,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他正蹲在床前给末末剪指甲,一个对另一个说:“她男人真好。”
  另一个说:“唉,现在这样的少有了啊,我家那个我给他剪,还得趁他心情好呢。”
  医护人员每日工作在这种环境中,见惯了生离死别,人间百态,面对患病的家属,有的人冷漠,有的人嫌弃,有的人焦灼,当看到王大发这样温柔无比,细心呵护爱人的,他们已经看透世事沧桑的心底深处还是会被感染和触动:这男人真会疼人。
  晚上吃过末末妈送来的晚饭后,王大发在末末妈地指导下给末末喂了饭,已经可以用小汤匙慢慢喂些流食了,撤掉了鼻饲管。送走末末妈,王大发又给末末从头顶到脚底按摩了一遍,用那双粗糙、有力、温暖的手掌抚遍了末末每一寸肌肤,疏通她的筋骨,活络她的血脉。然后,自己靠坐在病床床头,把末末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眼帘和脸颊,说些自己的事情,就这样抱了整晚。
  他不觉得累,也不知道怎么跟末末倾吐之前对即将失去她的恐惧和这些日子以来的噬骨思念,只会用最最朴实的举动来表达自己。
  末末半蜷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搂着,听着他说话,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有了王大发的替代,末末父母和大姨都解脱了,只需要每日三餐过来送送,再按照医生的嘱咐在相关科室间联络下,剩下的康复训练、针灸、理疗、检查等都交给了王大发。末末在王大发的陪伴下神速恢复了身体机能。
  仅一月,末末已经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图,与人交流,可以在外人搀扶下缓慢行走了。只不过,话说得不太清楚,像嘴里含了个大枣,语速很慢,步态也不怎么稳,但康复速度已经大大超乎医生的预期了。
  罗珀和李唐时常来看她,罗珀已经马上到预产期,肚子大得自己快要托不动了,走起路来左右甩着走,慢得像只乌龟。相貌已经丑得没法看,脚脖子也肿了,以前的鞋全都穿不上,穿着厚底布拖鞋。
  王大发去住院处给末末办理续费,罗珀跑去病房楼下超市买零食吃,病房内只剩下李唐和末末。
  李唐愁眉不展,说:“姐,你什么时候出院啊?我都快让那个家伙逼疯了!等你出院了赶紧把她接你家去,我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末末看着她笑意盈盈,眼神里分明在问:怎么了?
  李唐接着抱怨:“你知道这个女人变态到什么地步?她让我跟她玩角色扮演!她演个貌美如花的空姐,让我演对她有色心的乘客,满屋子追她,想要强奸她,然后她躲卧室里把我关门外,装着要打电话报警,我强奸未遂!卧槽!我平时工作累得跟孙子似的,下班去健身,晚上回家好不容易可以看会儿电视上会儿网了,她就非缠着我跟她玩这些!我要不是看她挺着肚子,恨不能一巴掌把她甩马来西亚去!”
  末末呵呵笑了,笑得眉眼眯了起来。
  李唐接着说:“她这半个月略微好点了,前边那段时间好像欲望特别强,我跟她呆一个屋子里我都胆战心惊的,她看我的眼神里都冒着蓝光儿,好像我特别鲜嫩可口的感觉。我睡觉都把自己屋里的门锁上,怕她半夜进来蹂躏我,我一黄花大闺女,再让她给糟蹋了可怎么成!”
  末末笑喷了,含混不清地说:“她以前就强,特别黏,我不理她,她跑我单位门口哭喊。你再忍忍吧。”
  李唐不爽,说:“太烦人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结婚了的男人拼命想离家出走呢,我这只是陪着她,我都想出走,天天跟我屁股后边追问: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你晚上跟谁去吃饭?卧槽,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我的,我跟她屁毛关系没有,她管我跟谁去吃饭呢!等她生了,我得想办法把她甩了!再这么下去,她抑郁症倒是好了,我他妈给搞抑郁了。”
  正吐槽,罗珀摇摇摆摆进来了,嚷:“啊,刚吃了个冰激凌!真爽!”看见末末正望着她笑得神神秘秘,以为她在笑自己能吃,就说:“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想吃,是我儿子想吃了。”
  末末坐在床头,把脸埋在膝盖处,笑得不能自已。李唐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假装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