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瑾迟疑间,彩珠已经拉着她出了门。
  谢瑾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察觉有道目光黏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抬头,正看到秦宏源面带浅浅笑意瞅着自己。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仿佛燃着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通常来说,秦宏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但是他的长相周正,再加上通身低调沉稳的气派以及经验磨砺形成的稳重,却总是让人忽视他的面容,觉得他十分和善。
  但是在和善的表象下,总有种锋刃藏在毛孔之中,又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猛兽一般的冲劲,让人不可小觑。
  对比宁远侯,秦宏源更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这也是从小的教育和要求所导致的。
  宁远侯从作为世子开始,就被人教导着要圆滑世故,要给人以和善,背后却又不能过于软弱,要会玩手段懂心计;秦宏源更像是他自己摸爬滚打后,自己所锻炼出来的生活本能,或者说,他的身后虽然有人撑着,但他完全是靠的他自己。
  看到秦宏源望向自己,谢瑾抱以灿烂的微笑。
  秦宏源眉眼微挑,嘴角的笑容微微漾开,谢瑾似乎感受到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脸色一红,低着头快步走下楼。
  “三嫂?”
  旁边传来个疑惑的声音,语调软软的,略微上扬。
  谢瑾看过去,只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少女,青色斜襟半袖上衣,下身是过膝黑色百褶裙,脚上穿着学生鞋配白棉长袜。长得跟李秋萍很像,唇瓣却是秦家惯常的薄唇。
  秦宏源道,“宏泠,你这是什么表情?连你三嫂都不认识了?”
  原来这个就是秦宏泠,秦宏源口中的六妹。
  谢瑾笑着打招呼。
  秦宏泠仿佛见了鬼一般,绕着谢瑾转了好几圈,脸上满满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她夸张的道,“哇,真的是三嫂啊,这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然后她朝谢瑾挤了挤眼睛,促狭笑道,“果然还是三哥会□□人,你说是吧三嫂?”
  “什么叫□□!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秦宏源伸手在秦宏泠的头发上□□了一番。
  秦宏泠大叫,“哎呀三哥,都把我头发弄乱了。三嫂,你也不管管!”
  谢瑾,“……”
  别总是什么事都扯上她行不?
  谢瑾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这是她跟着秦宏源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个洋人做这样的动作,觉得好玩才学得,为此还被秦宏源冷哼嘲笑了一番。
  就在几人调笑的时候,二楼有个管事下来,对着秦宏源束手弯腰道,“三爷,老爷让您去书房见他。”
  “嗯,我这就过去。”秦宏源从点点头,对秦宏泠道,“你先陪你嫂子说会儿话,我去见见爸。”
  秦宏泠冲他摆手,道,“三哥,你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秦宏源转身上了二楼,谢瑾看着他上楼,转过头看到秦宏泠正抿着嘴看自己。她自然知道秦宏泠在笑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说,反倒看向秦宏泠身后不远处的小男孩。
  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跟秦宏泠有点像,他的眉眼狭长,此刻正眼神阴郁的盯着谢瑾,一言不发。
  秦宏泠也看到了男孩,推了推他道,“宏渝,这是三嫂,不认识了吗?”
  秦宏渝仍旧盯着谢瑾,半分钟后,他冷哼一声,喊了句“狐狸精”,头也不回得上楼去了。
  秦宏泠有些尴尬,朝谢瑾无奈的笑笑,道,“三嫂,你别放在心上,宏渝他年纪小,又被我妈惯坏了……”
  “没关系。”
  谢瑾淡淡笑道。
  不过是个没教养的小屁孩,更没教养的大人——秦宏淑,她还见过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理她她乐的清闲。
  ……
  “刘妈,端两杯咖啡到我房间。”
  秦宏泠吩咐完,拉着谢瑾的手到了二楼她的房间。秦宏泠的房间只有一室一厅外加探出去的阳台,风格和一楼客厅差不多,看起来明亮又大方。
  到了客厅坐下,秦宏泠要的咖啡也很快送了过来。除了两杯褐色的液体外,还有个放着糖的白瓷杯。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谢瑾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她知道她并不是很讨厌。
  秦宏泠夹了两块糖放进杯子里慢慢搅拌,口中不断跟谢瑾说她学校的见闻。
  “……今天陈老师有事,代课的是个刚留学回来的年轻小子,年纪还没有三哥大,派头却是十足,说话痞里痞气,目光总是落在我们班的女同学身上,一看就不是正派的人物……”秦宏泠说着,眼角撩起,露出一丝不屑。
  初初知道女学,谢瑾还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她并不好发话说什么。只得静静听着,学着秦宏泠的样子放进糖后轻轻搅拌,偶尔附和着发出嗯嗯的声音,脑中却是在思索着她话中传递出来的信息。
  女子入学堂,已经是惊世骇俗,竟然还由这么不正派的男老师教导,会教出什么个样子出来还真不好说。
  不过学校既然让那老师任教,想必那人也有过人之处。
  “你们班上的同学都像你这么想吗?”谢瑾好奇的问道。
  秦宏泠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是,也有几个很喜欢这个老师,一下课就围上去问这问那。”
  谢瑾道,“那他教的如何?”
  “还行吧,毕竟出去留过洋,有些思想很先进。”秦宏泠道,“但这也改变不了他拿女同学开玩笑那种轻佻的行为。”
  谢瑾看得出来,秦宏泠对不尊敬女士的行为深恶痛绝。
  她低低笑了笑,道,“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好予以置评,不过校方既然选了他做老师,想必也是做过考量,你还是多观察观察再下定论比较好。”
  谢瑾的话音未落,就察觉有道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怎么了?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谢瑾抬起头,露出诧异的神色。
  秦宏泠摇摇头,脸色颇为复杂。
  “三嫂。”她喊了一声,抿了抿唇道,“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你听我说这些,只是不断的安慰我别想太多,从来不会给我实质的建议。现在,你倒是越来越像我三哥了。”
  “我像你三哥?”
  谢瑾指着自己的鼻子惊愕的问道,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股莫名的情绪占据她的心脏。
  她是第二次听到别人说她像某人,而且两个都是她的小姑子,说的都是她的丈夫。
  “是啊。”秦宏泠点点头,道,“我回来的路上跟三哥提了这事,三哥也说让我多观察观察。三嫂,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古语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瑾也不由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她道,“那你说,我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呢?”
  秦宏泠斩钉截铁的回答,“自然是近朱者赤!三哥这么好的人,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哪里黑了?我以后如果要嫁人,就要找个像三哥这样的,既有手腕又有风度。”
  “真不害臊。”谢瑾笑话秦宏泠。
  秦宏泠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三嫂,你可别把这话告诉别人,不然别人肯定会笑话我的。”
  “我又不是那起子会说人是非的人。”谢瑾想到秦宏淑,觉得有必要挖掘一下其中的秘密,秦宏淑到底为什么会讨厌谢瑾丽。想了想,她道,“昨天,大姐去了我那里……”
  “她又去找你的晦气了?”
  谢瑾的话还没说完,秦宏泠就猜到了大概,她拧着眉,脸上带着不服气,道,“三嫂,你别去理她。本来被三哥说了几次,她收敛了许多,但是沈玉筠一回来,她又原形毕露了。要我说,那个沈玉筠就是个祸害,她才是真真正正的狐狸精!”
  沈玉筠?是谁?
  难不成真是秦三爷以前的老相好?
  谢瑾不说话。
  秦宏泠以为谢瑾被气到了,起身凑到谢瑾身边,跟她挤在一个沙发上,小声道,“那个沈玉筠前段时间跟着大姐来过一趟,把我妈忽悠的合不拢嘴,要不是二嫂过来说了两句,说不准还会在公馆住下。”
  哦?
  谢瑾眯了眯眼睛,原来敌人已经深入到内部了,她竟然还不知道。
  不过,若是秦宏源真的对那沈玉筠还有旧情,那她要不要退位让贤?
  毕竟,她这也算另类意义的鸩占鹊巢。
  秦宏泠似乎猜出了谢瑾的心思,她打气道,“三嫂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怂啊,当年三哥既然遇见了你,那就是命定的缘分。别说一个沈玉筠,就算是十个八个,你也得强撑着把她打趴下。”
  谢瑾顿时无语。
  如果真是十个八个,她还是放弃吧。
  一个老相好就让她被秦宏淑指着鼻子骂了,若是来十个八个,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别瞎说。”谢瑾轻啐了秦宏泠一口道,“这得看你三哥怎么想的。”
  “哈哈。”秦宏泠忍不住笑起来,取笑道,“三嫂果然还是三嫂,什么都要过问三哥的意思。要我说,三哥他铁定不喜欢沈玉筠的,三嫂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嗯?
  难不成不是老相好?
  “你怎么就这么认定你三哥不喜欢她?”谢瑾反问。
  秦宏泠道,“那我问三嫂,如果你是三哥,一个是如花似玉美娇娘,一个是徐娘半老白莲花,你会选哪个?”
  “我又不是你三哥,我怎么会知道。”谢瑾蹙起眉头轻哼,也许就有人喜欢那徐娘半老有韵味的人呢。
  男人嘛,什么想法没有。
  谁能想到,宁远侯前妻所生的嫡长子,竟然会对他的奶娘起了心思呢。
  她当时虽然在佛堂,但也不是说完全摒弃了外面的消息。
  都已经是十好几的大人了,半夜还要钻到奶娘的房间里过夜。他以为他做的隐秘,就不会有人发现吗?
  岂不知有言道,莫言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既然做了,总有眼尖的奴才。
  她当时也本想跟宁远侯透漏一下,谁知刚提起世子两个字,宁远侯就沉下脸呵斥她,让她管好自己,不要插手那边的事情。
  她当时气的差点晕过去,现在想想,那又是何必呢。
  反正她又没有儿女,不用担心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