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时凌笳乐对他这样笑着,表现出迥异于刚才面对记者时的开朗与随和,以及极力想掩盖但显然不太容易的自得与欣喜,竟让他瞬间发掘出凌笳乐藏在冷艳外表和诸多绯闻背后的可爱,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向右边伸出手:“这边请。”
  中城的经纪人将凌笳乐请至一间空着的小会议室,告诉他沈戈这会儿在开会,请凌笳乐在这里稍等,他去叫沈戈。
  已经四个月没有见到沈戈了,虽然两人每天都视频,但那是不一样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抱一抱沈戈,凌笳乐激动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沈戈没让他等太久,凌笳乐很快就听到敲门声。他跳起来往门口走,不需要他喊什么“请进”,门被急促地敲了两下就自己开了,他看到一脸笑容的沈戈。
  沈戈大步走进来,凌笳乐见他身后没人,以为刚才那个经纪人没跟过来,便撒了欢地跑起来,往沈戈身上一跳,兴奋地低喊:“想你了!”
  沈戈下意识将人接住,眼里闪过些许讶异,但下一秒便化作一汪春水,笑着托住凌笳乐的屁股将人抱稳,并旋了半圈,让凌笳乐背对着门的方向,仰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
  凌笳乐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窃窃私语,“我觉得我刚才表现得特别好……”又给沈戈看自己手里的帽子。
  沈戈感到几分惊喜,“你把它戴出来了?”
  凌笳乐把帽子戴好,向沈戈展示一下左边,再扭脸展示一下右边,“好看吧?”
  沈戈仰头看着他,余光往门口方向掠了一下又移回来,笑着回道:“好看。”
  两下敲门声响起,听频率不疾不徐的,但因为紧紧踩着沈戈说话的尾音,暴露出敲门的人很想马上进屋的事实。
  凌笳乐忙从沈戈身上滑下去,回头看去……他脸上有妆,还不显什么,而两只耳朵则已红透了,小声与门外站着的两人打招呼:“蒋先生,郑哥……”
  蒋老板甚是促狭,冲沈戈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打扰了。”又走至凌笳乐跟前,向他伸出右手:“非常感谢你能过来,凌先生。”
  凌笳乐刚才对记者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虚张声势,他确实将自己的案子委托给中城了,而他之所以要起诉那些人,则是受中城所托。
  中城这边的意思是,既然要玩,那就玩个大的。
  入座时,凌笳乐偷偷冲沈戈挤眉弄眼,意识是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外面有人?”
  沈戈冲他眨眨眼,很有些调皮的样子,像是在说:“好玩吗?”
  蒋老板和郑经纪假装没看到俩人眉来眼去地演默剧,只是脸上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这场一波接一波、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公关危机总算有了突破口,大家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下来。
  郑经纪将文件在凌笳乐面前摊开,一条一条地讲解,讲了一会儿,这工作不知不觉就被沈戈接管了,并且两人的脑袋越挨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小。
  郑经纪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
  他就这样闲下来了,左右看看,见蒋老板竟在一旁玩起手机,便也拿出手机刷一眼最新的动态。
  “漂亮!”郑经纪突然一声欢呼,惊得正投入的三人齐齐抬起脑袋。
  郑经纪将手机转过来给他们看,是凌笳乐刚才的那句“委托书”,已经有完整视频流出,还有成型的话题——#凌笳乐委托沈戈公司起诉#
  “答得太妙了!”郑经纪不掩欣赏地看向凌笳乐,“很有气势,出其不意,让人们觉得我们沉默的这几天不是干闲着!”
  沈戈拿过郑经纪的手机,把整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上下翻了翻这个话题,惊讶道:“是刚发生的吗?这么快?”
  郑经纪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何止快?简直奇迹,已经上热搜了……”他刚才看的时候是热搜四十多名,经过新一轮刷新,又往上走了几名,“现在排在四十位!”
  凌笳乐自己也惊讶了,“这也太快了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热度有一半都是公司买来的。
  确实是买的。一直在旁边玩手机的蒋老板不是在忙别的,而是在找第三方刷榜公司。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那个话题买了个热搜,不过分,第十名停留一小时,在这毫不黄金的工作日中午时段。他要试一下凌笳乐的真实水平。
  郑经纪问自家老板:“要不要利用一下这个热搜?”
  蒋老板微笑着收起手机,说道:“不着急,以后再说,已经中午了,我请贵客吃饭。”
  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一行人从正门出去,凌笳乐走最中间,左边是中城的老板,右边是沈戈,身后还跟着中城的几个工作人员,其中包括沈戈的经纪人和送凌笳乐进门的那个经纪人,一副刚散会的模样。
  一行人在中城门口停顿片刻,等蹲守的记者拍好照片,便在保镖的护卫下驶向檀阙酒店。
  最后真正进包间吃饭的人倒没那么浩荡,还是只有沈戈他们四个。故地重游,让沈戈和凌笳乐很有感慨。
  蒋老板显然也对那一次聚会有印象,点了艘一模一样刺身船,还戏谑地问凌笳乐要不要给他准备一碟芥末,凌笳乐一时没懂。
  蒋老板便笑着看向沈戈:“你们两个那会儿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儿,一个劲儿地咬耳朵,可不如现在谨慎。”
  这下沈戈听懂了,一直算是脸皮比较厚的这个人,一下子就脸红,忙否认:“没有、没有,那会儿还没有。”
  蒋老板略感诧异,随即肯定地说:“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咱俩什么关系,你还瞒我?”
  沈戈一直摆手,难得地口拙了:“真没有,那会儿真没有,是后来,才……”
  蒋老板哈哈一笑,饶过了他。凌笳乐见别人都不看他们了,才小声问沈戈:“什么咬耳朵?”
  沈戈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瞟他一眼,心想就是他们现在这样。他捏起一根筷子在自己的芥末碟里蘸了一下,朝凌笳乐的嘴伸过去。
  凌笳乐下意识要张嘴含住,被沈戈飞快地抽回来,忍俊不禁道:“你真要吃啊?”又压低了声音问他:“想起来没有?”
  凌笳乐闭紧刚才犯傻的嘴唇,想了一会儿,陪他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害起臊来。
  玩笑过后,蒋老板说起正事,先是感谢凌笳乐配合他们公司公关,然后又道歉,说是因为自家工作的疏漏,给凌笳乐惹来那些恶骂。
  凌笳乐正色道:“蒋老板,你别这么说,不是你们工作有疏漏,我懂这个,要是有人故意去挖黑料,总能挖到什么的。”因为嫉妒,因为钱,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说一个不相关的人的坏话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
  “……而且和沈戈一起被拍到,要说责任,我们俩都有责任,要是说那些骂人的话……”凌笳乐停了一瞬,将那些饱含恶意的字眼从脑海里踢出去,才继续说道:“是那些骂人的人不对,不是沈戈的错。”
  他一提沈戈,蒋老板立刻就笑了,起身向凌笳乐敬酒。
  可能聪明人都有个好记性,蒋老板还记得凌笳乐不能喝酒,特地给他上的茶。
  凌笳乐伸长胳膊与蒋老板碰了下杯,将茶送至唇边抿了一口,心里纳闷沈戈的老板怎么突然对他这么热络了。
  就在他们刚入座以后,蒋老板抽空瞄了眼手机,第十名一小时的套餐都算是买贵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话题就已经利用人们中午这点儿休闲时间从第四十名升到第六名,同时衍生出另一条和凌笳乐有关的自然热搜,目前排名比较靠后,但很有参与度:#凌笳乐黑色棒球帽显脸小#。与凌笳乐的相貌和笑容一起接受讨论的,还有那双仰拍出来的大长腿。
  骂人的依然不少,可是凌笳乐的吸引力最终总能胜过那些似是而非的黑料,连郑经纪都和蒋老板说悄悄话:“这样的人才,当初要是签到中城,现在肯定是圈里nr.1了。”
  “不瞒你说,其实我根本不在乎网上那些人怎么说我公司里的艺人,那些上网花大把时间骂人的,有几个人舍得买电影票去看大屏幕?那些随便听信谣言的,有几个能看懂我家的电影?我们的电影根本就不是给他们准备的!”
  凌笳乐刚要被他稍显傲慢的自信逗笑,就听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不在乎不管用,那些投资人在乎。不是所有的老板都像我看问题看得这么透,他们看不出影片质量是高还是低,预测不出观众的喜好,就只能靠粉丝保底,依赖网上的风评——”
  沈戈这时喊了他一声,将他的话打断了。
  蒋老板笑了笑,点到为止,没再说什么。
  凌笳乐看看旁边的沈戈,再看看对面的蒋老板。沈戈往他盘里夹了筷子菜,“尝尝这个。”
  凌笳乐很听话地将那撮凉拌青菜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蒋老板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发问的意思,只好作罢。
  散席后,他们各自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凌笳乐与沈戈连通了视频,问他:“是不是《艺术家》被撤资了?”
  沈戈默认了。凌笳乐轻轻叹了口气,安慰他:“好事多磨。”
  蒋老板虽然年轻,却不知从哪学来的稳扎稳打的生意经,从不贪心冒进,永远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当初拍《汗透衣衫》时,中城就是与别家合伙,对方撤资后他也不追加投资,反倒是忽悠自家亲戚往里投钱。
  这一次也是一样,幸好《艺术家》被撤资时,所有镜头都已经拍完了,只有赵姓演员的镜头需要重拍。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这部戏的场景多在影视城,重拍的成本不算太高,麻烦的是后期,以及占最大头的宣发。
  蒋老板对沈戈做出半步妥协,如果凌笳乐愿意配合他们炒作,省下宣发的大部分费用,他愿意破例追加一部分投资来完成后期。
  凌笳乐很惊讶蒋老板对他的高看,“他不怕我路人缘不好拖累你们?”
  沈戈刚刷了下网,对凌笳乐说道:“你路人缘其实很好,只要没有人故意捣乱。而且他看过《汗透衣衫》……《挚爱》的完整版,知道你的能力。”
  凌笳乐有些被说动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沈戈果断制止住他这个念头:“我们不要拿我们的私事炒作,也没那个必要。”
  凌笳乐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忍不住笑了,“是我想错了,我听你的。”只是他还担心沈戈这样“不听话”,会在公司遭受冷遇。他的经验告诉他,公司想整治一个艺人太容易了,不管这个艺人多有才华。
  “不会。”沈戈肯定地对他说,“别担心,乐乐,中城和你之前那家公司不一样,我们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他们虽然位置颠倒,凌笳乐成了没有后台的个体户,而沈戈则合约加身,算不得自由人,可他们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小角色了。
  几天后,戛纳电影节公布了入围电影名单,《挚爱》高调入选主竞赛名单,这部参加了柏林、戛纳两个电影节的电影在中外电影界引发高度讨论。
  二十多天后,两位主演与制片人一起出现在万众瞩目的红毯上。他们身穿相同面料的塔士多,以出众的身材相貌,以及迥异却又异常和谐的气质而吸引诸多关注,无数摄影机拍下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十余天后,在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凌笳乐与沈戈一起代表王序上台,领取戛纳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金棕榈奖。《挚爱》成为史上第二部 获此奖项的华语电影。
  领奖时,主演凌笳乐表现出一如江路的充沛情感,因知晓导演的病情而在台上泣不成声,由另一位主演沈戈代为发表获奖感言。
  这位刚满二十的年轻演员表现出引人瞩目的成熟,一篇感谢词念得极为稳重,只在最后致谢时流露出些许激动:“……最后,导演让我向凌笳乐表达谢意:‘因为你的真诚投入与无私奉献,才有了这部电影、有了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有了我此生唯一得以完成的心愿。谢谢你,凌笳乐。’”
  沈戈转向身边的人,双眼注视着他,真诚地说道:“我自己再补充一句,因为有你的江路,才有了我的张松……”才有了我现在的一切,“谢谢你,凌笳乐。”
  第142章 《挚爱》上
  说来很多人都会感到难以置信,凌笳乐竟然是在戛纳的首映会上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全貌。
  实际上,很多演员都不会专门去看自己拍完的片子,凌笳乐以前更是如此。
  他那时候太忙,从一个剧组出来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下一个摄影棚,没时间回顾。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提高演技,只能通过观众的反馈知道自己演得很烂,就没有兴趣、也没有胆量回头去看自己拍的片子。
  拍最后那部偶像剧时,他看到小莎,恍然看到以前的自己。
  小莎不是懒人,也不缺少灵性,从《奇异旅行》那个综艺就可以看出来。可是拍戏那会儿,凌笳乐督促她认真说台词、用心揣摩人物,她却一直每当回事。他看到小莎一趟趟地跑去导演的监视器那边,再高高兴兴地回来,对他说的却都是“刚才那个角度显脸小”,或者“刚才拍得腿很长”,惋惜的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到自己曾经错付了多少精力,蹉跎了多少光阴。
  但所幸还不算太晚。
  戛纳的红毯不是凌笳乐走过的最长的红毯,两边等着拍照的镜头也不是凌笳乐面对过的最多的镜头,可这次红毯确实是他最紧张的一次。
  也许不是紧张,是激动、兴奋,还有自豪和欣慰,以及一丝丝腼腆。
  他不是来制造热点的,不是来秀造型秀脸蛋的,他是带着作品而来,目的是向人们宣传自己的电影,接受来自全世界最专业的那一部分观众的品评。
  当他和沈戈、梁制片他们一起,面朝向众多摄影机接受拍照时,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登台时的情景。
  不是进入组合以后,是他学芭蕾那会儿,和同年级的同学们一起,在老师的带领下异常艰辛地练好一个作品,是他们的学舞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次考核。当时同学们都兴奋极了,那种激动的心情甚至超过对第一次登台的恐惧,因为他们苦练了十来年,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作品,并被能够欣赏的人看到。
  那时候的他就是此时这样的心情:所有的付出和经历的时间都没有被辜负,一切都值得。
  这段红毯走得很慢。整条红毯都被清场了,因为他们入选的单元是整个电影节最引人瞩目的部分,他们的红毯亮相也是电影节的重头戏之一,所以要确保每一家媒体、每一个镜头都能拍到他们的正脸。
  上一次在柏林走红毯时,所有主要演员里,除了凌笳乐是被公司逼着去的,然后就只有饰演江路父母的冯老师和田老师了。这一次,不仅有沈戈陪他,大着肚子的冯姒和早已退圈的苏昕也过来了。
  故事补充完整了,所有的主要角色便也聚齐,只差导演王序。
  他们拍照时的站位很不寻常,中间总是空出一个位置,是留给导演的,左右分别是凌笳乐和沈戈,再往两边分别是田冯夫妇、苏昕,沈戈那边则是冯姒和梁制片。
  在红毯上待了一会儿后,引导员建议他们将中间的空缺补上,让媒体照几张紧凑的照片。
  沈戈第一个动起来,挪到凌笳乐身边,并抬手揽住他的肩膀。
  幸好凌笳乐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筋,脸部表情控制得很好,心里却不由地忐忑起来,心想要不要偷偷示意沈戈把手放下去?
  可当他假借看镜头而偷瞄向沈戈时,在那稍显严肃的脸上看到沈戈暗藏的雀跃,凌笳乐瞬间便释然了。
  他们之前那么小心翼翼的,有用吗?熬着思念不敢见面,不一样被偷拍、被八卦吗?管他呢!这么高兴的时候为什么不挨在一起,反正他们不是第一个在戛纳红毯上搂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