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篇(二)
  吕秀这么说,张浩面上一喜,还以为她答应了,当即掀了衣摆,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吕秀坐他大腿上。
  吕秀看了一眼,朝张浩走了一步,没坐到他腿上,只说:“这么多人看着,我不习惯与张公子太过亲昵,我们两个的事,私下再说吧。”
  “这有什么,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吕家都没落了,还这么矫情也不知道是被谁惯的。”
  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位妇人,她生得一副吊梢眼,眼睛狭长,眼尾还下垂着,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印象。
  吕秀感觉自己已经快忍到极限了,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看着那妇人说:“吕家的确没落了,但我过去受的教养并没有因此烟消云散,如今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无人庇佑,你们自是要如何欺辱我都可以,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夫人今日只是想促成这件事,总不至于想看我一头撞死在这里,惹上人命案和晦气吧。”
  说这话的时候,吕秀眼神明亮,语气也很强硬,这些人原本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一见这阵仗就会被吓住的软柿子,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被震住。
  怕其他人责怪,那妇人梗着脖子小声说:“你们这种娇小姐,平日连鸡都没杀过,也就只知道用这种话来吓唬人。”
  吕秀可不是吓唬他们。
  她攥紧手里的绢帕,温声说:“杀人和杀鸡是一样的道理,我头上珠钗不少,随便拔下一支捅进脖子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气绝身亡,便是没有簪子,只要我拼尽全力一头撞到柱子上,也会很快死掉。
  成衣铺的人都知道我今夜来白府送衣服了,官府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贵府的人。而且我与镇安大统领的夫人关系很好。
  顾夫人虽然远在边关,她的义父丞相大人却是朝堂之上最刚正不阿的官员,丞相大人在成衣铺为未出世的孩子还订了衣服,我如果死了,丞相大人看在顾夫人的面子上,也会为我伸冤昭雪。”
  这一番话有点长,吕秀一口气说完才吸了几口气,呼吸控制不住有点喘。
  吕家没落了,她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轻易不会跟什么人攀扯交情,怕会给他们添麻烦,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搬出沈柏和沈儒修,只怕没办法全乎的从这里走出去。
  白家的人显然不知道吕秀和丞相府有什么关系,全都看向张浩,想知道吕秀有没有撒谎。
  吕秀以前的确跟沈柏走得挺近的,从远峰郡回来第二天就去了丞相府,还吃过晚饭才出来,虽然不知道吕秀和沈儒修聊了什么,张浩也不敢笃定吕秀和丞相府没有关系。
  不过张浩也不想放弃今天这样的机会,不以为然道:“丞相大人忧国忧民,哪有时间管你,而且今日我们是好心留你吃饭,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你用死来威胁我们做什么?”
  “吕秀福薄,吃不起这顿饭,家中还有事,诸位可否让我离开?”
  吕秀努力镇定的说,她原本以为张浩会做做面子功夫,不会当众为难她,没想到白家上上下下都是助纣为虐的主,根本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里,她也不能维持表面功夫再待下去了。
  白夫人在旁边听完了所有,沉沉的开口:“方才都是小辈闹着玩儿的,吕小姐不必太较真,今天的衣服我还没看,吕小姐难道不打算收了尾款再走吗?”
  这笔尾款不是小数目,吕秀要接单,还得靠这笔尾款买布料,白夫人算是拿住吕秀的七寸,要用尾款要挟她。
  吕秀气得不轻,冷冷的说:“衣服绝对没有问题,夫人不放心的话,可以慢慢检查,过些时日让人把尾款送到成衣铺就行,我相信夫人绝不是失信之人。”
  白家在睦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商人在昭陵的地位又低,白夫人约莫没被这么顶撞过,脸顿时沉了下来,眸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吕秀身上,撕破脸皮露出丑陋的嘴脸说:“衣服已经送到,好不好都是我说了算,吕小姐就这么走了,这尾款就不一定能收到了。”
  白夫人开了口,那长着吊梢眼的妇人顿时又有了底气,玩味的看着吕秀,说:“今日在场的都是我们的人,吕小姐若是出去喊屈报冤也是没人替你作证的,吕小姐可要想清楚了。”
  欺人太甚!
  吕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感受到痛意,她高昂着头颅,不卑不亢的说:“那些衣服算我送给白家的,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见她连尾款都不要了,白家人眼底闪过意外,顾忌着她说要鱼死网破的话,没敢再做出什么强迫之举,放她离开。
  出了前厅,吕秀憋着一口气,拎起裙摆小跑着朝后门奔去。
  白家现在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她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一路出了后门,不用车夫扶,吕秀自己手脚并用爬上去,马车帘子放下,整个人被黑暗包裹,吕秀才一下子松懈下来。
  身子瘫软着,牙齿控制不住的发抖。
  马车是雇的,车夫等得久了,不满的念叨:“不是说好把衣服送了就走吗,怎么耽误这么久,天都黑了。”
  “抱歉,我给你加五文钱,快送我回去吧。”
  吕秀喘着气说,车夫这才闭了嘴,驾车回去。
  吕秀一直没回来,春灵不放心,坐在院门口等着,掀开帘子,看到院子里亮着灯笼,吕秀才有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付了车钱下车,春灵欢喜的过来扶她,摸到一手冷汗,顿觉不对劲儿,疑惑的问:“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吕秀摇头,和春灵一起进院,关上院门又加了三个木栓才放心。
  进屋灌了好几杯热茶吕秀终于缓过来,但脸还是白的,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在路上哭过,春灵没见过她这样,担心的问:“小姐,到底怎么了呀?”
  吕秀捧着茶杯,轻轻摩挲着杯沿,汲取上面残留的温暖,春灵看得着急,急切的问:“小姐,是白家的人欺负你了吗?你跟春灵说,春灵豁出命去都要帮小姐出一口恶气!”
  吕秀摇头,今晚那个妇人说得对,白府上下的人都是串通一气的,她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不会有人为她作证,说不定白家还会反咬她一口,她只能咬牙吃了这个闷亏。
  “小姐!”
  春灵唤她,吕秀肉肉春灵的脑袋,笑道:“傻丫头,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别动不动就想着跟人拼命,不值得。”
  春灵又要急哭了,说:“那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呀,春灵跟你这么久,可从来没见你哭过。”
  “没事,就是回来得太急,有点受凉。”
  春灵心思单纯,性子却急躁,不能跟她说太多。
  吕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次没有喝得那么急,小口小口抿着,春灵知道问不出来什么,转而道:“小姐的衣服送了,可有收到尾款?”
  这尾款多半是收不到了。
  吕秀轻声说,“白夫人这几日有点忙,等验收过后会把尾款送到铺子上的。”
  春灵再傻也知道这是白家在欺负人了,叉腰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做生意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场验清,既然要过几日验收,为什么不让我们把衣服拿回来?他们就是欺负我们背后无人!”
  春灵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小姐这么好,怎么偏偏有那么多的人要欺负她呢?
  吕秀有点好笑,每次受委屈的是她,春灵却哭得比她还快。
  吕秀把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诱哄:“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会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了去,别哭啦。”
  春灵哭得直打嗝儿,听到吕秀这么说,愣了一下,而后讷讷的问:“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秀帮她抹眼泪,眉眼平和的说:“意思是小姐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接下来几日,吕秀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她画了很多时兴的衣服图纸,带着春灵又去了一次京兰绸缎庄,和上次一样,下人引她们进屋,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们,那位庄主还是没出来见她们。
  一直待到傍晚,下人才来请她们离开。
  从吕秀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春灵觉得自家小姐这几天跟以前很不一样了,没敢像上次那样不停抱怨,乖乖跟在吕秀身边。
  到了门口,吕秀把这几日画的图纸拿出来交给伙计,温声说:“这是我为自己铺子设计的几件夏衣,如果庄主有时间的话,麻烦庄主看一下,我虽然是吕家人,但吕家鼎盛时期,我并没有受到多少庇荫,如今我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一个,庄主大可不必因为吕家为难我。”
  吕秀说完带着春灵上了马车。
  两人一起坐马车回家,路上春灵忍不住问:“小姐,那可是你这些时日熬夜画出来的东西,要是他们用了咱们的图纸不认账怎么办?”
  连着几日没睡好觉,吕秀有些困顿,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漫不经心的说:“用了便用了,再画其它的就是。”
  她把图纸交出去是想搏一个机会,如果搏不到再另寻他法就好。
  天很快黑了,路上没多少行人,揽月阁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姑娘早早地穿上夏装在门口揽客。
  有风吹过,甜腻的脂粉气涌入马车,马车帘子正好被卷起一点,马车颠簸了下,吕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揽月阁。
  吕秀一下子坐直身体,让马车改道去成衣铺。
  吕秀从成衣铺挑了一身男装换上,那年冬桂节她看沈柏换过衣服,用裹胸布缠了胸,再把头发用发冠束起,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小郎君。
  春灵看得眼皮直跳,紧张的问:“小姐,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呀?”
  春灵觉得自家小姐就不该去漠州买布料,去了一趟之后回来,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刚刚在揽月阁看到个熟人,我要去看看。”
  春灵刚想说自己也去,吕秀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说:“你胆子太小了,容易拖我后腿,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事我会叫你,你麻溜点去报官,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春灵捂着脑门想反驳,吕秀对着镜子画胡子,低声说:“这件事很重要,马虎不得,不要说那么多。”
  吕秀向来温温和和、不争不抢,这会儿说话沉稳从容,有着难以忽视的犀锐,春灵到嘴边的担忧全都咽下。
  吕家没落了,其他人都过得穷困潦倒,小姐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却还过得不错,她这个做丫鬟的自然要无条件的信任服从小姐才行。
  吕秀很快乔装完成,和春灵一起折返回揽月阁,马车在前面一个路口停下,吕秀下了马车慢吞吞的走过去,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姑娘热情的迎进去。
  她不如沈柏有经验,还是忍不住漏了怯,姑娘们一看她就是第一次来的,全都涌上来逗她,一时被围住,腰和屁股都被摸了好几把,还是管事妈妈发现不对摇着蒲扇过来,把姑娘们赶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得了喘气的机会,吕秀连忙指了个粉衣姑娘,说:“我今晚要她,楼上还有房间吗?”说完拿了一锭碎银出来。
  管事妈妈是认钱不认人的,收了钱高声道:“粉蝶,二楼月字号雅间伺候恩客!”
  管事妈妈不知年岁几何,身材走了样,嗓子却保养得极好,一嗓子嚎出来,转了好几个弯儿,尾音打着旋儿落在心尖,挠得人心痒痒。
  叫粉蝶的姑娘上前挽住吕秀的胳膊,搀着她上楼,进了房间,吕秀呼出一口气。
  这里的姑娘身上全是脂粉味儿,进了屋以后还有股子甜腻的香薰味道,吕秀闻不习惯,皱了皱眉,粉蝶替她倒了杯茶,柔声问:“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吕秀皮肤白,身量也娇小,扮成男子也是唇红齿白,像十几岁的少年郎。
  粉蝶面上带着打趣,吕秀两颊浮起绯红,清清嗓子说:“姑娘猜得不错,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我不是来饮酒作乐的,而是来寻人的。”
  粉蝶有些意外,好奇道:“小公子的意中人难道在阁里?”
  “并非意中人,只是一个朋友。”吕秀否认,仔细回想了下说,“她穿了一身紫金色绣龙鳞暗纹华服,用白玉冠束发,身量不高,模样很是清俊。”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能形容出这么多吕秀已经尽力了。
  不过紫金色雍容高贵,龙鳞暗纹更是只有达官贵人能用,在这里面应该很显眼。
  粉蝶眸子微闪,明显知道吕秀说的是谁,不过她没直接告诉吕秀,用绢帕掩面,羞答答的捶了一下吕秀的肩膀说:“公子都点了我了,待我服侍完公子再去找人不行吗?你那位朋友一听就是身份尊贵的人,今晚怕是要在阁里留宿,公子这会儿去应该会扰了他的雅兴。”
  “我与她交情甚好,她不会与我生气的。”
  吕秀急切的说,粉蝶捏着绢帕掩唇笑起:“公子真会说笑,天下的男子胸襟再大,干这种事的时候被打扰都会生气,公子如此说,应该是还没体会过这种事的快乐吧。”
  体是体会过了,但一点都不快乐。
  吕秀腹诽,眉头微皱,粉蝶继续说:“公子不知,管事妈妈管我们管得严得很,公子点了我却不碰我,让妈妈知道肯定会打得我皮开肉绽,公子就当是可怜可怜蝶儿吧。”
  绿尖是从风尘地出来的,但她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吕秀也不会问她,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规矩,见粉蝶眼眶发红像是要哭出来,一时有些不忍心。
  正出着神,粉蝶伸手攀上她的胳膊,轻轻揉捏着说:“公子放心,蝶儿一定会伺候得公子通体舒畅,到时再带公子去找你朋友,绝对不会耽误公子的正事。”
  “不行,我……”
  “公子喝了这杯酒再说吧。”粉蝶打断吕秀,举起酒杯送到她唇边。
  吕秀偏头避开,粉蝶故意松手,酒洒了吕秀一身,粉蝶拿着帕子帮她擦拭胸口,吕秀蹭的一下站起来,粉蝶讶异,已发觉吕秀是女儿身。
  不能再待下去了。
  吕秀冲出房间,不期然和隔壁房间的人撞到一起。
  她没站稳,向后仰去,那人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腰,又拉回怀里。
  是个清俊儒雅的男子,容貌和气质在这风尘地都是极惹眼。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吕秀心生厌恶,站稳后推开男子,飞快的奔下楼。
  男子的目光追着她,直到她跑出揽月阁才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眉梢微扬。
  这人的腰,可真细。
  一路奔逃到外面,吕秀松了口气,却不敢停下来,拎着裙摆跑到路口,找到马车正准备上去,却见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高高大大的周珏。
  春灵小小一团缩在马车角落,可怜巴巴的看着吕秀,偷偷使眼色,无声的说:小姐,春灵绝对没有出卖你。
  吕秀没有放慢速度,冲到马车边,手脚并用爬上去,倾身凑近。
  她染了一身甜腻的胭脂味儿,胸口的衣服还是湿的,酒气浓郁,跑了一路,她的气息很喘,两颊发红,莫名的妩媚。
  周珏没想到她会直接凑近,下意识的偏头躲了下,吕秀没站稳,往前扑了一下,手抵上他的胸膛,直接把他按倒,一头磕在他下巴上。
  周珏闷哼了一声。
  不是疼的,而是被她柔软润湿的唇瓣刺激的。
  “抱歉。”吕秀连忙退开,脸烧得厉害,却顾不上那么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看见六公主进了这里面。”
  周珏眉头一皱,冷肃的看着吕秀,吕秀点头,说:“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确定那就是她,她今天穿的是我送给她的十六岁生辰礼。”
  周珏跃下马车,说:“我去看看。”
  周珏没走正门,翻墙上的揽月阁。
  他这张脸在瀚京的辨识度太高了,贸然走进去容易引起争论。
  吕秀钻进马车,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春灵凑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吕秀摇摇头,脑子有点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会儿,身体有点发热,她扯了扯衣领,转移注意力,问:“周大统领怎么会在这里?”
  春灵说:“周大统领明日休沐,刚从宫里出来,不知道怎么认出我了,就过来了,刚刚他听说小姐你进里面去了,脸色可难看了,我都怕他动手打我。”
  春灵是真的害怕,吕秀被逗笑,说:“你又没惹他,他不会打你的。”
  “是小姐你没看见,刚刚周大统领的脸色真的难看得跟要吃人一样。”春灵强调,吕秀却不回答她了,只一个劲儿的扒拉自己的衣领,春灵这才发现她的脸很红,脖子也红,捎带着连露出来的皮肤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小姐你是不是吃莲子了,起疹子了吗?”春灵抓住吕秀的手,吕秀不舒服的哼了两声,含含糊糊的说:“热。”
  那声音和平日不大一样,透着股子软糯勾人的媚意。
  春灵打了个寒颤,完了完了,小姐进去一会儿会儿,被里面那群女人弄得中邪了!
  正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周珏拎着赵明熙上马车。
  春灵之前跟着吕秀见过赵明熙两次,这会儿赵明熙也是男子打扮,手脚却都被捆着,嘴里还塞了一大坨布,跟被绑架了似的。
  春灵眼皮一跳,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周大统领好大的胆子,怎么敢绑陛下最疼爱的六公主?
  周珏不仅绑了赵明熙,还直接把她丢进马车里,赵明熙疼得直哼哼,眼睛瞪得像铜铃,如果她能开口说话,春灵猜她一定会怒喊:“姓周的,本公主要砍了你的脑袋!”
  春灵把赵明熙扶着坐好,不敢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对周珏说:“周大统领,我家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吕秀从背后抱住周珏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他背上,妖精一样凑到他耳边吹气,声音柔媚的说:“帮我,我好难受。”
  春灵的脸瞬间爆红,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去世了。
  啊啊啊啊,小姐在做什么???
  周珏浑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他伸手把吕秀摁进怀里,对春灵和赵明熙说:“坐稳了!”
  话音落下,直接一鞭子用力抽在马屁股上。
  这个姿势吕秀不大舒服,身子不住的扭动,想要脱离桎梏。
  周珏咬牙,没想到吕秀主动起来这么磨人。
  赵明熙一个人是没办法出宫的,这个时间宫门早就落了锁,也没办法送她回去,周珏直接驾着马车去了驿站。
  赵彻昭告天下要立后,孝亲王回瀚京后一直住在驿站,赵明熙多半是打着看孝亲王的名义偷溜出来的。
  周珏驾车很稳,到了驿站,把吕秀交给春灵,沉声说:“我送完公主马上出来,你看着你家小姐。”
  “好!”
  春灵连连点头,手脚并用抱住吕秀,周珏拎着赵明熙进了驿站。
  孝亲王已经发现事情不对,正派人到处找赵明熙呢,看见赵明熙被周珏拎进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要是六公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脑袋都不够摘的。
  不过一看赵明熙的打扮,孝亲王的脸就沉了下来,周珏把赵明熙逛揽月阁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把人交给孝亲王处置。
  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说完正事,周珏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驿站,马车在外面停得好好的,只是帘子轻轻晃动了两下,周珏快步走回去,撑着车辕上马车的时候,车帘被蹬开,满车春光扑面而来。
  吕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扯开,一头乌发也散乱的铺开,她一手撑着马车壁,一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右腿微微曲着,左腿高抬,车帘就是被她蹬开的。
  她的腿纤细且直,白玉一般发着光。
  马车帘子很快落下,周珏滚了滚喉咙,坐上车辕,吩咐春灵:“把车帘抓好。”
  春灵应了一声,手忙脚乱,惨兮兮的哀求:“小姐,你别闹了。”
  等你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死现在做的事的。
  周珏驾车往前走,没多久停下,春灵以为到家了,探出脑袋一看,却是周府,诧异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珏没回答,脱下自己的外衫,让春灵掀开车帘,用外衫把吕秀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盖住,抱着往里走。
  春灵傻眼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小姐都被挡完了,没人认识她,她要是跟上去,所有人都知道周大统领抱着的是小姐了,可是她不跟上去,小姐被欺负怎么办?
  犹豫再三,春灵还是跳下车跟着进了周府。
  自从姜琴瑟死后,周府的下人全都换成了小厮,门守猛然看见周珏抱一个还带一个姑娘回来,眼睛瞪得老大,话都说不明白,舌头打结:“将……大统领……”
  “闭嘴,把马车拉进后院,不许声张。”
  周珏命令,门守立刻闭嘴。
  在一众下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周珏直接把吕秀抱回自己的院子,吕秀是真的难受了,一被放到床边,抓起周珏的手便张嘴咬住。
  春灵一看都疼,刚要上前,周珏抬手制止,淡淡的说:“她吸了揽月阁的熏香,这会儿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去让厨房烧点热水,等药效过去你再过来伺候。”
  春灵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听到吕秀哼了一声,眉头一跳,怯怯的说:“大统领,不如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传出去不好吧。
  吕秀腮帮子咬酸了,松了口,周珏单手摁着她,扭头轻飘飘的看着春灵,问:“都这样了,你还想和你小姐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按规矩,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大统领你怎么都要对我家小姐负责的。
  可是……
  春灵想了半天,说:“大统领,我家小姐如今虽然没有什么依仗,但绝对不会给人做妾,大统领若是打的趁人之危的主意,我劝大统领还是不要如此,我家小姐虽然看着性子软,但生气气来,那是宁折不弯的。”
  春灵说得坚定,已经做好誓死守卫自家小姐的准备,却听见周珏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做妾?”
  “不然呢?你难道要娶我家小姐?”春灵反问,然后听见周珏问:“难道不可以?”
  “当然……”春灵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珏,“大统领想娶我家小姐为妻?”
  春灵这反应让周珏想到吕秀嘴里那个私塾先生,他沉了脸,说:“我与你家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她心仪什么人,以后也只能把心思收回来。”
  春灵瞬间皱起眉头反驳:“我家小姐平日与男子都保持着距离,大统领是听谁乱嚼舌根说我家小姐有心仪之人了?”
  周珏心念微动,问:“不是有个私塾先生?”
  “哪个私塾先生?”春灵狐疑,“除了小姐去漠州这几个月,我日日与小姐待在一处,若是有这么个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春灵的语气很是气愤,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造谣的人暴揍一顿。
  周珏眼底闪过了然,唇角微扬,让春灵先退下。
  周珏承诺要娶吕秀,春灵当然是开心的,但转念想到吕秀胳膊上的守宫砂没了,心头又是一紧,正绞尽脑汁想着能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吕秀挣扎着伸出手,白生生的臂弯正好暴露在周珏眼前。
  春灵一颗心蹦到嗓子眼儿,结结巴巴的说:“大统领,这件事是误会,等小姐醒了,你听她解释,她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一定是有混蛋强迫她的。”
  周珏抓住吕秀的手看了半天,表情明明灭灭,就在春灵担心他会把吕秀的手折断的时候,周珏温声说:“她的确不是随便的人,那个混蛋是我。”
  春灵:“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