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雨的香味
  其雨挂了电话,对着厨房里的智玉芳喊道:
  “妈,护工阿姨打来的,说不干了,姥姥那边闹的不行。”
  智玉芳举着还粘满泡泡的双手,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问其雨:
  “你小舅他们呢?”
  其雨无奈道:“5天没回家了。”
  智玉芳叹了口气,回到厨房继续洗洗刷刷,其雨看着妈妈辛劳落寞的背影,不无难过。
  不禁感叹,原生家庭的伤,很多时候,会影响人的一生。
  又想到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走不出童年的阴影。
  其雨不知道妈妈有着怎样的童年,但她看到了姥姥家给妈妈带来的伤痛与包袱,自问,换作是她,她做不到妈妈这样,她没这么心软。
  她的人生格言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罗奶奶始终没吭声,但她打心眼里心疼智玉芳。
  换她年轻时,若摊上这样的娘家,她不会管,但她现在已年过七旬,随着年纪增长,心胸也宽阔了许多,许多事也就看开了,谁都有老的一天。
  过了好一会,罗奶奶叹了口气,对着厨房里正忙绿的智玉芳好声劝道:
  “芳呀,呆会让其雨送你过去看看吧,能管的就管了,人都有老的一天,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当给自己积德了。”
  智玉芳听了婆婆的话,虽未作声,但心里不无感动。
  背着众人,她木然的刷着碗,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滴在手背上,烫的她的心都痛了起来。
  有时候,真想和那个家彻底切割,可婆婆的宽厚大度,总能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少一些阴翳的同时,又多了几许温暖与柔软。
  再者,她骨子里也不是心狠的人。
  事关亲娘,智玉芳也不敢耽搁太多,麻利的收拾好,换了身衣服,又拿了些吃的用的,让其雨提上。
  告别罗奶奶,三人一同出了门。
  上了车,其雨想着先送旭恒回家,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姥姥家那一堆破事,谁看了都辣眼睛。
  智玉芳也是这个意思,两个孩子还没结婚,恋爱也没多久,不方便。
  再说了,不管感情多好,那也是人心隔肚皮,就算结了婚,也不能什么事都摊在女婿面前。
  遂而对旭恒道:“旭恒呀,让其雨先送你回去吧,今天招待不周,下次来啊,阿姨再给你好好做一桌。”
  旭恒深知母女二人的心思,按礼说他该知礼而退,但就是想和其雨多呆一会,也想多参与一点她的家事,从心里上来说,他希望自己早一天成为罗家的男人,其雨的大山与港湾。
  想了想,还是坚持道:“阿姨,我下午没什么事了,我跟你们去看看吧,真有什么事,我在兴许还能帮上忙。”
  其雨张了张嘴,正要拒绝。
  旭恒抢先道:“阿姨,其雨,你们真不用把我当外人。”
  说着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其雨。
  其雨看他那样儿,想了想,也是,自己家这些破事他也不是没见过,遂而不再坚持。
  智玉芳还是有些不愿,其雨看了妈妈一眼:
  “妈,让他去吧,真有什么,他兴许还能搭把手。”
  智玉芳见女儿松了口也就不再坚持,想了想,还是在车上给智利伟打了个电话,他是长子,真有什么,自己可以伸手管,但坚决不做主。
  又给智利满打了,结果…关机…
  智玉芳听着听筒那头甜美的女声一遍遍的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不由气上心头,有些埋怨,这个智利满,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车子不一会儿停在了智姥姥家楼下。
  智玉芳率先下车,抬头望着这幢熟悉的房子,心里一阵打杵,脚也不自觉的千斤重一般,有些不想移动。
  其雨将车锁好,又将妈妈刚才在家里准备的物品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旭恒强硬的从其雨手上接过,其雨懒得坚持,正好当个甩手掌柜,乐得清闲。
  智玉芳见状瞪了女儿一眼,上前让旭恒给她一个。
  旭恒哪肯依,智玉芳只得作罢。
  三人相伴着,逶迤往楼上去。
  敲了几下门,屋内传来护工刘阿姨急促的声音:
  “等等啊。”
  智玉芳回了一声,三人在门外静静等着。
  隔了好一会,刘阿姨才姗姗来迟,拉开了一直紧闭的大门。
  智玉芳见她满头大汗,心下知道老娘可能又拉了或是怎的了。
  果不其然,一进屋,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智姥姥见二女儿来了,涕泗横流,悲不自胜。
  智玉芳看着老母亲憔悴的面容,不禁觉得凄凉,真是可怜又可气。
  这会子,心里纵然有再多怨气,也淡了许多,但要说了无痕迹,那也是难之又难,毕竟,伤疤就算长的再好,还是伤疤,总会留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其雨四处打量了一下,屋里倒也干净,只是这股臭味还未散去,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旭恒,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
  “要不,你先下去会。”
  旭恒哪能不明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同样低声道:
  “没事,老人嘛,都有老人味,咱俩将来也会有的。”
  说着还背着众人捏了捏她的耳朵,俩人离的近,她身上真香,这香味此时竟盖过了屋里的臭味,令他差点闭眼闻香,脸上也略显陶醉。
  其雨顿觉不好,微不自在,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他,轻声道:“干嘛呢你?”
  旭恒太过专心,因而未有思索,脱口道:“你身上真香,用的什么香水?”
  其雨真想给他翻个白眼,这个时候,他竟能想到这些,也是人才。
  低声笑他:“洗衣粉的味道吧,你,站好,正经点。”
  两人一来二去的咬着耳朵,智玉芳虽关心着智姥姥,但也没放过这一幕。
  眉头微蹙,有些看不过眼,太腻歪了,不过,又一想,年轻人嘛,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算了,随他们去吧。
  护工见了智玉芳,一五一十的将这些天的事全说了。
  原来,自回来那日起,陈丽就没露过面,智诗琪倒是回来过,睡了一晚,吃早饭的时候,智姥姥拉了,骂骂咧咧了几句,说是去上班,那以后也没再回来。
  智利满是5天前消失的,招呼没打一个,电话也打不通,护工和还以为他和陈丽一样嫌弃老人,悄悄的躲了。
  这护工没白天没黑夜的伺候着智姥姥,要智姥姥是个省事不折腾的倒还好说,结果她老倒好,见天的折腾。
  一会又饿了,不停的嚷嚷着要吃,这吃的多自然也会拉的多,纵然有成人纸尿裤,那也臭哇,长此以往,搁谁,谁受的了?
  加之智姥姥的脾气越发的不好了,作的很,晚上常常叫的人没法睡,一点不如意就骂骂咧咧,跟个孩子似的。
  前头智利满在还有人搭把手,现在这智利满一走,她实在是扛不住了,给再多钱她也不干了,最气人的是,老太太中午吃饭时,嫌味道不好,摔了碗不说,还拿起桌上的餐盘往她身上砸。
  说到最后,委屈横生,声音哽咽,涕泪交加,对着智玉芳大倒苦水:
  “大姐呀,真不是我懒或者怕麻烦,在你们面前告状,现在当着大娘的面,不怕对质,我一句假话都没有,我真是能力有限,伺候不起。”
  智玉芳以前也伺候过老人,何尝不懂其中艰辛,她妈什么性子,她更是了然于胸。
  基于此,也只得将人好好安抚一番。
  智姥姥在一旁只顾抹泪,每次想出声为自己辩解时,一扫到智玉芳冷峻的眼神,就悻悻的闭了嘴,只得将委屈往肚里吞。
  她是作,可她委屈,她现在这样,心灵也越发脆弱,总想着子孙环绕,想要儿女守在身边,她不想和护工呆在一起,很不想。
  可子女们一个个躲的远远的,想到自己辛苦一辈子,操持家务,拉大孩子们却落个晚景凄凉,子孙不孝,想至此,何不瞋目切齿,悲从心起,这么作,也不过是希望他们每天来看看自己,她错了吗?
  智玉芳看着母亲的眼泪,心里又怜又气,她没说的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