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今日仍未废后(三十一)
  孟钟离的失神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霁摘星已经出手了。
  像是抛却最后一点情面,少年黑沉的眸平静如一泓深潭,不见涟漪。
  他手中擒着竹萧, 皎白的袖被微挽起,露出一截白而瘦的手。孟钟离的视线甚至能清晰勾出他的修长指节,绘出雪白的肤下隐含的青色血脉,漂亮无比。简直不像一个会拿刀剑的男人的手,更适合提岱宗狼毫笔作画写字——
  但事实上, 当竹萧蕴含内力而来时, 孟钟离却只觉得危险无比。多年行走江湖与人争斗的经验让他下意识退避, 而那竹萧,甚至已割断了孟钟离的一截黑发。
  这样看上去精巧的玩物, 竟是比刀剑还要危险几分。
  剑心依然在。
  孟钟离的面色, 又是微微一恍惚。
  霁摘星的目标不仅是大师兄,还有同样潜进的决明, 三人很快便战到一块。
  虽是以一敌二, 手中还拿的是不像话的竹萧,但霁摘星很快占据上风。
  这是预料之中,重新修习一门内功心法后。他后继无力、内力浅薄的短处有了改善,而霁摘星日夜在皇宫中练剑所得成效, 第一次竟是验在了同门师兄的身上。
  可赢是预料之中, 过程是意料之外。
  孟钟离和决明二人, 似乎都有所忌惮, 犹豫不决。没有出手反伤,只做抵御, 自然很快被霁摘星压制。孟钟离更是时常走神, 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 让霁摘星合理怀疑他在放水。
  便是胜了,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霁摘星封住两人穴位,以竹萧抵着想。睫羽轻轻垂下,时常含笑的唇,此时也弯了下去。
  他却是不知道,面前两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原来霁摘星的剑法,也这么好。
  他们被乱了心性,又束手束脚,兵败如山倒也是寻常。但霁摘星方才所展现出的剑意,想必就是孟钟离在状态最巅峰、使出火凤刀法时,也难分胜败。
  不仅才貌,便是武功方面,霁摘星也当是青山派中最具才气的天才才对。
  可是这一些,都叫他们亲手毁了。
  不知心中是愧疚悔意、还是痛苦更多一些。
  霁摘星桎住了他们,原本想好的处理方式却有些犹豫,他略微迷茫地抬眼看向盛重灵,像是在寻求他的帮助。
  这种目光极大的取悦了溟灵的君王。
  或者说从刚才开始,盛重灵就处于一种精神极度高昂的状态中,这种精神上的快.感胜过一切,甚至比直接身体上的刺激还要更强烈些。
  霁摘星在保护他。
  为了他,与以前的同门断绝关系。
  或许可以说明……在霁摘星的心中,他比那些师兄分量要重,甚至占据着极为明显的一席之地。
  他于霁摘星而言,是特殊的。
  发现这一点后,盛重灵身心极为舒畅。便是见着那两个他想剥皮抽筋的青山派弟子,也没那么令他难以容忍了。
  或许是终于发现,这只不过是两个再愚不可及的蠢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溟灵的君王嗤笑一声,那高高在上的目光,傲慢地垂拢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决明厌弃地看了白发君王一眼。
  他心中虽堵的难受,却没什么畏惧之意。面无表情地抬着头颅,并不用藏起的药物脱困,只是抿着唇道:“是我输了。”
  “如果要杀了我,”决明的眼睛,微动了动,最后强行压抑住了那股冲动,低垂下去,“让霁摘星亲自动手。”
  盛重灵那点笑意立即淡下去。
  这个霁摘星的师兄,似乎总有让他的好情绪顿时消失的能力。他甚至要用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一脚踹上这人的心窝,让他吐血而亡的冲动。
  “做梦。”极冷淡的声音,多说一字都嫌恶无比。
  他牵起了霁摘星的手,顺便将那支萧摸了过去,塞进衣袖中。因为内力运转而温热的掌心,便这么将霁摘星冰凉指尖攥紧,细细摩挲的温暖起来,也没有放手。
  霁摘星:“……”
  盛重灵见决明的目光,似有些失魂落魄地落在他和霁摘星交缠的手上,眼中有些许冷意。
  “你也配脏了星君的手?”
  他平缓地道,心中因占有欲而催生的杀意愈加强烈,几乎到另孟钟离也漠然又警惕地看过来的程度。但最后却是按捺下来,只冷笑道:“你们可放下心来,孤不会杀了你们。”
  月色被乌云掩盖,盛重灵的面颊处于光影之间。
  那张极其俊美的面容,却如同蒙上可怕的阴翳,恶鬼一般地道。
  “相反,我还会放了你们。”
  ·
  霁摘星安静地跟随着,落后帝君半步。看上去十分端谨守礼,是一名侍君应有的气度——
  如果不是他的手与帝君紧紧交缠的话。
  这当然不能算作星君的错,因为主导着十指交缠,甚至动不动要摩挲下霁摘星手心的,是那位看上去神色冰冷,对任何人不假以辞色的暴君阁下。
  发生了让刺客溜进灵台殿这样骇人听闻的大事,宫中灯火通明,禁军统领更已早早提着官帽来领罪,心中已想好依照刑律自己当会被如何惩治,只希望能不要祸及家人,保留一分血脉。
  却没想到今日的溟灵帝君似乎心情出奇的好,竟并未责罚,连鞭刑也未施小惩,只罚了一月的俸禄便让统领继续执勤。
  可造成的影响,是星君这样受帝君宠爱的男妃,当然不能继续待在被行刺的殿寝中,而是和帝君……一并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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