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大佬, 你行行好, 能不能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站我……胸上。”
  长时间的同居已经让夏之余放弃了性别问题,只是无力地看着站在胸口上的黑猫踩了踩爪子,蹦到一边去。
  “会做噩梦的。”
  “还有, 你已经不是我当初带回来的那个大佬了,你现在是一个七斤多重的大佬, 你明白吗。”
  噩梦做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醒来还有些渴。
  夏之余撑着身子坐起来, 感受着姨妈带来不太美妙的流动感,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门口的向正柔发了个信息:【我醒了。】
  隐约地听见门外的消息提示音, 很快敲门的动作就停下了, 恢复了一室安宁,夏之余掀开被子下床, 想先去烧点儿水喝。
  黑猫从她身侧跳到床边, 在她身上踩了一脚, 拦住她下床的动作, “你流血了。”
  “什么时候受的伤?”
  夏之余:“……”
  完全忘记自己回到了九年前的人看着那只黑猫沉默了,满脑子都是古早文里各种把角色和读者都当傻子的神奇剧情发展。
  8102年了,她没想到还能亲身经历到这种老梗……
  现在的网文作者都不敢这样写了好嘛!
  许是面对着的人类许久没回答,黑猫眼神有点儿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问道:“怎么没说。”
  “……大佬,我给您跪下了成吗!昨天下午我说来姨妈的时候您在墟界里没听见吗?您是失忆了吗?”
  话说一半,夏之余自己忽然反应过来了,get到了大佬的点。
  她压下心底涌动的烦躁感吐了口气,两手一伸举着大佬就把他换了个地方搁着,穿上拖鞋下床,“葵水,月事,人类女性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我没事的,谢谢关心。”
  沉默的回应让她不知道大佬是懂了还是没懂,反正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解释了,拿着烧水壶去吧台装了水烧上,夏之余兜一圈回到床边,从行李箱里拿了浴巾,“我去洗个澡。”
  每次的梦都不太美妙,她发现自己重生回来后总共就做了四个梦,还全是噩梦。
  像是去恐怖录影店租碟,租来租去就那几张,门口还挂着“欢迎您重复租阅”的牌子。
  洗完澡身上舒服多了,向正柔卡着点儿拎着早饭进屋,眼下有淡淡青影,遮瑕都遮不住。
  夏之余有些稀奇,接过早餐袋子放在吧台上问她,“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啊?”
  “恩,真的没睡好,”向正柔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把带来的碗碟摆在桌面上,“你是不知道,金会迟和她徒弟吵起来了,你猜几点吵的?”
  “四点!”
  “四点钟!你说那种性格的人能吵得起来就已经很稀奇了,还凌晨四点钟吵,也不想想昨晚几点收的工。啊……反正我是给折腾的,睁着眼听隔壁‘噼里啪啦’地砸。你说两个性格那样的人,特别是倪菡还有些怕金会迟,她们居然吵得起来,我都有点儿好奇了……”
  絮絮叨叨听向正柔一阵念叨,夏之余把粥倒在碗里,推给她一份,垂下眼眸。
  向正柔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昨天金会迟给倪菡布置作业的时候她听见了,当时倪菡还问能不能把自己的方案作为备选,她们俩如果能吵起来,八成是因为这个。
  “别人的事情就别管了,反正今天拍完就回去了,回家咱们再好好补觉啊,吃饭吧。”
  一安慰就喘上了,向正柔颓丧的表情一扫而空,拧着委屈巴巴劲儿点头,“恩”了两声,开始给她姐剥茶叶蛋。
  早上八点,几个演员在火星科技聚在一起对本子,等着旁边他们做完开拍前的设备检查。
  气氛不是很好,在公司待了通宵的工作人员有些还没有察觉,但几个演员助理私底下都聊开了。
  房间是广告商定的,助理们都挨着住,后来的倪菡房间跟他们靠的也近,吵起来都听得见动静。嘴快的在早上一见着自家艺人就已经吱会过了,大家心里揣着数,连昨天没怎么停过嘴的徐建军话都少了不少。
  大家参演经验都丰富,特别是几位前辈,无一不是演技派,眼下也不过找点儿聊天以外的事做。
  安安静静对完一场戏,设备那边也都检查完了,正式开始拍摄。
  如昨日一般,金会迟作为总导演把持大局,倪菡在她身后安静跟着,如果不仔细看,谁也注意不到俩人之间气氛微妙的不对劲。
  “嗒!”
  场记板一拍,玻璃茶几立马被人用食指敲着发出闷响,沙发上坐着的俩人瞬间进入状态,将余光从那对师徒身上抽回来。
  “这就是你的考试卷?拿回来这样的东西你好意思吗?”
  个位数的红笔字在偌大的试卷上看起来太单薄了,徐建章仿佛被气笑,反而比刚刚平静了不少,他仰着头看站在一边沉默的女儿,“辰星,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念?”
  “还是……我的孩子真的比别人家的笨?”
  文华拉了下丈夫,皱了皱眉,示意他说得过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这样平静的问句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气话,夏之余紧紧抿着唇不敢呼吸,宁愿听他气着骂自己,想要在父亲脸上看到认真以外的神色。
  但她隔着模糊的泪水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清。
  他就是认真的,发自内心的这样问。
  “星星,你爸爸也是为你着急,妈妈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学习上也很努力,只是学习是要讲究方法的,慢慢来,找到、”
  “还慢慢来!都高二了还慢慢来!你要让她再念个三四年吗!”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当爸爸的不教她就算了,孩子不教她天生就会吗?”
  夫妻两人吵了起来,夏之余看着自己的父母抽着鼻子深吸了口气,默默将茶几上的试卷拿走,拎着书包走出画面,听金会迟喊了声“卡”。
  “很好啊,恩辛苦各位老师,我们再来一遍,”她看着回放往后跳了一段,按了暂停,从监视器后走出来,“余余你弯腰去拿试卷的时候换这个角度去拿吧,刚刚稍微有点儿挡住文老师了。”
  “对不起,我待会儿注意。”
  夏之余看着金会迟弯腰示范的动作,点了点头,接过向正柔递来的纸巾擦脸,看她转身去三号固定机位那边调整画面取框。
  空气中传来轻微“喀”的声响,不太引人注意,忽然涌动起来的阴气却让夏之余的目光瞬间寻去。
  “姐,喝水吗?”
  “姐?”
  支架又两声不易察觉的响动,金会迟右手按上摄像机,接触到黑色机身的瞬间,阴气从她身上疯狂涌入机器,以右手为联点来回穿梭,几个来回间,本不重的阴气竟愈发浓厚起来。
  触碰着机器的手僵在了空中,夏之余看着金会迟顿住的动作,迅速朝她走去,背着身后的工作人员将左手放至身前掐诀,“金老师,我有个问题想、”
  “砰!”
  机器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镜头碎成几块,落了一地,黑雾缠绕其中,钻在镜头细小裂痕的缝隙里。
  金会迟的右手滴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血迹顺着小臂蜿蜒而下,滴落在碎裂的镜头上。她下意识地捡起碎开的镜头,眸色沉郁。
  “金老师您、您的手……”
  “金老师您赶快放下来,别动了别动了!”
  “余余你小心点儿别站过来了,这边都是碎玻璃。”
  “药箱呢?小吴快去拿药箱!金老师你伤口怎么样?割得深不深?”
  金会迟扶着镜头,右手拿的是碎开的玻璃,她低头,在一片晕开的血迹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手臂上钝痛隐秘地袭来,怎样也不及上半身阴冷的僵麻来的重。
  周围聚过来的人太多了,夏之余松开疏散阴气的手诀,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金会迟沉默着,依言没有上前。
  深井、血玻璃、女人的脸。
  原来应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直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倪菡身上。
  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要上前的意思。
  稍有混乱的场面很快找到秩序,金会迟被工作人员扶着站了起来去冲洗伤口。药箱很快就拿了过来,两层的一个大盒子,备着一些常用药品,东西非常齐全。
  所幸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看起来吓人,等处理好伤口后,连包扎都不用,很快就止血了。
  “那我们继续吧,接着刚刚拍的那一段,从文老师说话开始。”
  药箱还没合,金会迟就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打算继续拍摄了,身上仍旧是冰凉凉的麻,好像有细密的小针爬满了她所有的神经。视线从一边收起来的镜头上扫过,她稳下有些发抖的右手,看向站在不远处倪菡,“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老师,不然下面让我来看吧?”
  一边的工作人员点头,跟着应和,“是啊金老师,您再休息会儿吧。”
  这从摄像机摔下来,到现在金老师处理好伤口,还不到二十分钟,他看着她的脸都还有些发白,根本不像完全缓过来了的样子。
  “不用,只是动动嘴的事儿,我还不至于,开始吧。”
  “那行吧,我叫人去。”
  工作人员跑走了,金会迟对着倪菡偏了偏头,示意,“过来吧,接着看着。”
  她往前走,身后却迟迟没有跟上来的动静。
  “老师,就算是这样了,您还是不肯让我做吗?”
  “我没有要求现在改拍我的方案,我只是想帮您,哪怕是这样,您也不肯给一点点的机会给我吗?”
  金会迟回头,看着倪菡从隔板后走出,向前一步,“方案不行,说服不了您,我认了,但我不明白,您夸我的作品有灵气,胆子大,不比你差,却一直在说我没有独自做项目的能力。您知不知道,每次您接个新案子的时候,我多希望您能问一句,‘你要不要试试?’。
  可你从来都没有,一次都没有。这么多年了,我只能跟在你身边打打下手,帮你跑腿做实习生都能做的杂活。”
  “老师,你出道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岁。”
  “为什么要一直压着我呢?”
  大灯的光打在地毯上微微晃动,与隔板所投的阴影泾渭分明。
  金会迟看着自己向前一步的徒弟,鞋跟就踩在那道阴影的边界之上,笑了起来,“第一次听你说这些,挺好的。”
  “你放心,今天之后,我已经接了的那些案子都是你的,你也可以自己出去接活儿,我不拦着你。”她转身,脚步不停地去往监视器的方向,“但你要清楚,今天这个,不是。”
  ……
  拍摄按照计划,中午拍完所有室内的戏份,下午抢着自然光去室外拍了几段外景镜头,赶着进度把片子拍完了。
  汤川的黑夜来的要比青市早,等收夏之余工回到宾馆的时候,天空已经黑沉沉的了,浊云像是在浸过黑水的棉花,团团结结地塞在天上,像是随时要从中漏出瓢泼雨水的样子。
  不喜欢雨天拖行李箱的人看着外面的天,眼角眉梢都垂了下来,不是很有精神。
  如果明天不是开学,她一定要在汤川多留一晚上。
  “姐,你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房门被敲了三下,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向正柔扶着门扫了眼屋内问道。
  “不用,马上就好,你回屋里等会儿吧,我好了去找你。”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