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
  余江蓠的手伸过来,贴在我的肚子上,帮我轻轻地揉着。小一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在木娘子的盯看下好像一不小心吃多了,而且吃多的不是一点点,饭后的那点爬楼梯的距离一点都没让我消食,我现在还撑着,有点睡不着觉。
  但是我心里知道睡觉还是需要的。矛盾在这一刻产生,我无奈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池浅,别烦了,好好休息吧。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余江蓠亲了亲我的脑袋,他的手依旧没有停下。
  “我睡不着。余江蓠,沙弥香他,到底是什么人?”阿仁就暂且放到一边,现在沙弥香的事情最重要。余江蓠和沙弥香是认识的,他们两人一定很清楚沙弥香的事的揪心程度。我只是想给自己打个预防针。
  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不好。斐黎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毕竟我们都占据了同一个灵魂的记忆,我缺失的记忆想必已经被阿修罗带走,放到斐黎身上去了。
  “这,你想不起来?”余江蓠问我。
  “我想不起来。”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想不起来。沙弥香在我这里的记忆很模糊,余江蓠和阿修罗的记忆却很清晰。
  “沙弥香是罗刹族。他是罗刹。不算神明,也不算地狱的鬼怪。现在你可以好好睡觉了吗?”大概是怕我情绪不稳定,余江蓠也没有像吃饭那时一样逗逗我,我听出了他话里面的认真,但是也同样无可奈何。
  我的记忆里,罗刹本来是住在天上的。可是沙弥香却是住在地府的。他们的谈话之中,这还是沙弥香努力的结果,他们一族本来和阿仁一样,是居住在地狱的。
  “这和我有关系吗?”知道了一点,就忍不住再想要知道一点。人都是这么贪心的动物。哪怕我之前是神明,但是轮回几世,神的气息也就散去。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人了。
  余江蓠没有说话。我叹了口气,转了个身回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
  “好吧,我知道我想要知道的太多了,沙弥香现在又在休息,他伤成这样,我不想他麻烦。余江蓠,抱歉,我们睡觉吧。”
  余江蓠没有再和我说什么,他的手从肚子改为安抚地摸着我的脊背,在这种舒适又温馨的气氛中,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早上时分,余江蓠拍了拍我的脸,我被他拍的没办法,只好睁开眼睛。外头的灯光已经转为耀眼的模样,水钟滴滴答答,新的一天在这永恒的黑夜里降临。
  余江蓠今天穿得是素锦缎子做成的衣服,摸上去滑顺,看上去华贵,他还带了发冠,手中的扇子一扬一扬的,好看得不得了。每次看他的脸,我总是觉得,是我占了大便宜。可是我问心无愧,现在这个大便宜就是我的了。
  我没想到余江蓠也给我准备了一套差不多的衣服,衣裙经过改良,不会轻易把人绊倒。最重要的是,这是情侣装,是夫妻装,而且特别是想要干大事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衣服。我在余江蓠的帮助下穿好衣服,他敛起唇角,轻轻地在我的嘴唇上磕了一下。
  我笑了笑,跟着余江蓠走出了房间。房间里的东西无一不精致,和自己宅子里的其实也差不多。余江蓠是真的用心准备了的。我很感激他,也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余江蓠,今天怎么感觉我们穿得特别正式?”我走了几步,拉了拉那特制的银丝滚边裙角,这才想起来除了早餐,我该关心关心今天的穿着。
  “哦,这个吗?”余江蓠在我面前站定。他转过头来对我眨了眨左眼。伸出手把我拉进怀里,然后我两一起做了一次高空自由落体运动。踩在半步多的院子里的土地上的时候,余江蓠对我说,“总是有人希望我们去找他们算账的。”
  余江蓠的话我多半是听不懂的,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的。走了几步,食堂就在眼前。我现在才发现其实食堂已经变化了很多,至少这大门都宽了一半,那些拆下来的木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木娘子烧了。
  看起来大气了很多。虽然半步多本来就很大气和恢弘。
  走进去之后,沙弥香坐在角落里,他低着头,垂在阴影里头,他没有穿他标志性的红色衣服,反而穿了一身和我们差不多的素色休闲衫。意外的,这素雅和他艳丽的脸庞一点儿都不冲突,怎么表达呢,就是这样子很舒服,就和那花田里白色的曼殊沙华一样自然的美丽。
  “沙弥香,你过来呀,我们坐这里。”我挑了一张光线充足又不会和大多数人挤在一起的地方,座位临着窗,有窗外的风景和相对清净又舒适的环境。木娘子见我们坐在那里,她挥了挥手,小一就蹬蹬蹬跑过来安排了几棵植物。
  翠绿色的植物的高度很合适,在我们坐下之后,就完全挡住了我们的身影。
  沙弥香坐在我的对面,余江蓠在我身边,木娘子张罗了一桌吃的,看起来似乎和瓜子是一个档次的,可以吃一天。
  余江蓠从木娘子手中接过一个画卷,放在了沙弥香面前。
  沙弥香还没打开,木娘子就挑了挑眉眼,指着那东西说道,“这东西你放在我这里很多年了,说是池浅的,咳咳咳,遗物,让我好好存着。这次要拿回去,我可是一番好找。小江蓠,这是什么东西?”
  我捧起桌面上唯一的一碗粥,用勺子搅拌着,用眼睛扫了扫四周。我其实也是挺好奇的,这毕竟是我的遗物,嘿嘿嘿。
  “等他拆开再说吧。”余江蓠淡定地坐在原处,他是不吃东西的,所以桌面上的东西基本都是我的。
  沙弥香一脸镇定地打开画卷,在打开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股封印的力量。我之前大概对这幅画做了什么吧。我淡定地想着,沙弥香却不能像我那样了。他迅速地把画卷小心地卷了起来,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他看起来特别可爱。
  “臭香草,余江蓠,真的是……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沙弥香说着说着,我已经看见他的眼眸中有泪光闪烁,却固执地不肯掉下来。这是属于他的骄傲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