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章
  朕少女心小鹿乱撞地伸出手去握皇叔的手。
  朕要和皇叔手牵手一起逛街约会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古人是不会轻易牵手的!
  皇叔同意跟朕牵手, 就是默认朕可以和他发展嘿嘿嘿的关系了!
  朕刚要抓住皇叔的手。
  皇叔手掌向上一翻。
  皇叔改握住了朕的手臂。
  隔着五六层布料和棉絮那种。
  皇叔是个守礼的谦谦君子。
  一定是这样。
  绝对不是为了和朕避嫌。
  更不能说明皇叔不想和朕发展嘿嘿嘿的关系。
  别的不用说了朕不听!
  朕很想说被皇叔握住的那截手臂皮肤像着了火似的发烫。
  但事实就是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厚了。
  朕必须实事求是。
  朕感觉和被一截铁箍箍住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等过了门口那一段人特别多的地方、皇叔松开朕的手之后。
  朕又觉得怅然若失。
  就算感觉像铁箍, 那也是皇叔的手。
  而且这说明皇叔的手很有力!挽过弓、射过箭、拿过刀!
  这正是皇叔的萌点!
  皇叔松开后往前走了两步, 发现朕没跟上去。
  皇叔回过头来, 眉头一挑:“没人牵着就不会走路了吗?”
  对啊对啊对啊!
  宝宝不会走路了, 要皇叔牵小手才能起来!
  然而皇叔并没有继续牵朕的小手。
  皇叔看了朕两眼, 忽然说:“难怪总觉得你十分面善, 从这个角度看,你跟陛下倒有几分相像。”
  朕吓得兔子灯都差点掉了。
  朕明明是精心化过妆才出来的。
  朕的妆也经受过了守门小哥的检验。
  朕不敢矫情要牵小手了,跑上去走在皇叔身侧。
  这个位置再低点头, 皇叔就只能看见朕的头顶。
  朕低着头做娇羞状:“殿下也这么觉得?陛下第一次见到奴婢,就是因为觉得奴婢面善相似,才把我调到御前伺候的。陛下说, 两个人无亲无故, 长得却像失……”
  朕想说长得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但是转念一想。
  这可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一个小宫女怎么能跟皇帝攀兄妹呢。
  于是朕灵机一动,改口说:“长得很有夫妻相呢!都是缘分!”
  朕感觉皇叔好像在看朕的头顶。
  朕把脸垂得更低了。
  皇叔看了一会儿, 没有说话。
  皇叔把朕带到西市东侧一条人不太多的巷子里。
  巷子深处有一家灯笼铺子。
  与别家铺子的兴旺热闹相比, 这家店门可罗雀, 冷冷清清。
  因为他家门口招揽生意的样品是一白一黄两只巨大的癞蛤|蟆。
  癞蛤|蟆在朕的印象里, 是一种颜值比较低的动物。
  但是见了这家店的癞蛤|蟆造型花灯之后。
  朕觉着真实的癞蛤|蟆还挺萌挺可爱的。
  虽然生意不好, 但是老板自视甚高。
  老板冷艳高贵地说:“我这店里的‘月宫双秀’花灯,当年可是得到陛下亲口赞赏的!陛下还御赐了墨宝给我, 那些庸俗愚蠢的凡人根本不懂欣赏。”
  朕看了一眼老板装裱起来恭恭敬敬挂在墙上的御笔墨宝。
  如果不是老板提前说了“月宫双秀”四个字,朕还真认不出来写的是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毕竟朕那时才十来岁。
  不过, “月宫双秀”是啥?月亮上有两只蛤|蟆吗?
  老板对朕的问题嗤之以鼻。
  老板还有点生气:“月宫双秀当然是玉兔和金蟾!没看到门口摆着吗?”
  ——哦, 原来白色的那只是玉兔啊。
  朕对自己从前的审美彻底绝望了。
  自己嘴里跑出的火车,含着泪也要开完。
  朕从店里勉强挑了一只最正常的金蟾。
  朕一手提着金蟾灯,一手提着玉兔灯走出巷子口。
  皇叔忽然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要离开,好吗?”
  皇叔没说他去干嘛,朕也没有问。
  逛街嘛,有时难免要解决一点私人紧急问题。
  第一次约会,皇叔还害羞呢,不好意思直说。
  朕乖巧地站在路边等着皇叔,一边随意地四下观望看灯赏景。
  朕随便往街对面一看。
  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宰相。
  宰相也看见了朕。
  宰相抬起手扶住了额头。
  虽然朕再次男扮女装一手提着萌萌哒白兔灯一手提着丑炸天蛤|蟆灯站在路边乖巧状等人的模样对宰相来说确实有点冲击。
  但是朕觉得宰相并没有资格嘲笑朕。
  因为宰相穿了一件骚气十足的浅紫色锦袍,襟口还绣了花。
  虽然以宰相京城第二美男的颜值,穿这种骚包的衣服也hold得住。
  但是和平时的反差太大,朕觉得有点瞎。
  宰相扶着额头向朕走过来。
  走近了朕发现,宰相身上这件衣服挺旧了,还有点小,贴身紧绷。
  那效果就更骚包更瞎眼了。
  朕趁他没开口先打招呼:“没想到卿也会来逛灯市,好巧好巧。咦,这身衣服好像从来没见卿穿过,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与白玉腰带相得益彰。就是尺寸似乎不大合身,再大一号就完美了。”
  宰相大概没想到朕一见面先跟他聊穿衣搭配。
  宰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把短一截的袖子稍稍拉了拉,对朕行了简礼:“多年前的旧衣了。衣裳并没有不合身,是穿衣的人变了,让陛下见笑。”
  宰相会独自来逛灯会,这事本来就不寻常。
  身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工作狂,宰相这时候应该在伏案批阅公文才对。
  朕瞧着他神色也有点恍惚怅然。
  加上这段话一股浓浓的怀旧味,朕已然猜到大概方向。
  朕关(八)心(卦)地问:“莫非这件旧衣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宰相苦笑道:“算不上特殊意义,只是……九年前的元月十六夜,臣第一次在上元灯会上遇见郡主时,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朕的法眼。
  朕继续问:“原来卿是在陈公子之前先认识的郡主?”
  宰相面色掠过一丝尴尬:“当日陈兄也在一旁。那时臣年少气盛,自负相貌出众,一度错以为郡主将芳心暗许,谁知郡主竟是对陈兄一见倾心……”
  说到这个一见钟情,大多数时候还是靠颜值。
  论颜值,宰相当然没得说。
  陈公子朕没见过,但朕见过他的兄弟陈将军,看起来家族基因很一般,比较粗犷。
  京城第一美男拼一见钟情拼不过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
  这似乎不太合理。
  朕想了想,问:“那天陈公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宰相回忆了一下:“陈兄任职禁卫参军,当时正在西市巡查,盔甲刀剑未离身。”
  原来如此。
  陈公子穿着制服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你在旁边穿个绣花基佬紫。
  何况你那时还是京城第一美男。
  第一美男穿个基佬紫,那就更基了。
  不怪郡主对陈公子一见钟情啊!
  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你一份衬托对比的功劳你知道吗?
  所以归根结底,这是一个不会穿衣搭配引发的惨案。
  朕觉得愈发同情宰相了。
  朕拍了拍宰相的肩:“既然已经是不合身的旧衣,以后就别穿了,啊。”
  宰相默默地低下头。
  宰相说:“谢陛下开解点拨,臣知道了。”
  宰相也是做阅读理解的一把好手。
  其实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衣服真的可以扔了。
  宰相只黯然了一会儿,想起正事:“陛下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吗?”
  朕也想起正事,皇叔去方便大概快回来了。
  要是被皇叔看到他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朕就和宰相搭到一块儿,皇叔大概要不高兴了。
  毕竟上午皇叔刚和宰相争夺过朕。
  朕还选了宰相。
  不能再让皇叔误会了。
  朕对宰相说:“我正在陇西王身边潜伏打探消息,你快走吧,莫让人起疑。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朕急急忙忙把宰相打发走,回到起初约定的巷子口,一转头就爱看到皇叔站在斜对面的转角处。
  皇叔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也不知他看到宰相没有。
  皇叔的脸色有些阴晴莫测。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朕解释!
  朕对你真的是一心一意坚贞不移的!
  皇叔没有给朕机会解释。
  皇叔向朕走过来,对朕浅浅一笑。
  朕被他笑得有些眼花,解释的词全忘了。
  皇叔拿出一个小瓷罐递过来:“刚想起这边有一家知名的老店,这个给你。”
  原来皇叔不是去方便,是专门给朕买东西去了。
  瓷罐上盖了一层红纸,用细线系口,看着既不像药,也不像胭脂水粉。
  朕接过来问:“什么呀?”
  皇叔没有回答。
  皇叔往前跨出一步,轻描淡写地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朕把罐口红纸揭开,飘出一股清凉甘甜的气味。
  朕往罐子里一看:“糖?”
  皇叔居然特地去给朕买糖!
  朕要被他甜炸了!
  朕迫不及待地拈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味道有点奇怪。
  甜甜的,凉凉的,还有一点点苦。
  朕仔细品了品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糖。
  这是一罐枇杷润喉糖。
  朕含着枇杷糖,呆滞地望着皇叔。
  皇叔已经走出去两步了,又回过头来看朕。
  他的眼色和语调都还是淡淡的:“不是说慢性咽炎嗓子不好吗?”
  对不起朕知道这里应该转变画风走文艺路线。
  但是朕真的文艺不起来了。
  朕只想仰天长啸:如、果、这、都、不、算、爱!
  朕敢打赌,皇叔绝壁是不可自拔地爱上朕了!
  不是的话朕就直播剁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