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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很快就开到了医院。虽然在听到地址时候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贺阳在亲眼看到大门上“遥州市精神卫生中心”几个大字时,还是不禁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
  南、南风……原来你的朋友住在精神病院里吗……
  由于贺阳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所以南风自然也不会回答他。她看着窗外出了一会神,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贺阳从未见过。他在那时忽然生出一种幻觉,仿佛在这张冷艳的成熟|女人的面庞下,有一张更为年幼也更脆弱的少女的脸容,隐隐浮现出来。
  然而幻觉只是幻觉,南风抬起头的时候,错觉顿时消失。坐在那里的,依然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南风,连眼神都冷硬。
  “走吧。”
  拉开车门,她说道。
  三人下了车,艾莫近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南风,以至于她必须不时动手把他推开。推到最后南风终于厌烦了,一巴掌把他抽了个爽,艾莫顿时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蹲到一边回味去了。贺阳默默捂住了眼睛,一语不发的跟在南风身边看她填申请表。
  申请表必须要有主治医师的签字才行。南风想了想,对艾莫抬了抬下巴。
  “你带他——”她用下巴指了指贺阳,“去花园那儿坐会,搞定这个我们再去云景那儿。”
  她挥了挥手里的申请单,转身朝楼上走去。
  “我先去找任医生。过会儿我会过去找你们。”
  “ok~”艾莫比了个手势,“我们在那等你。”
  贺阳还想说些什么,但南风已经上了楼,他也只好被艾莫拉走。两人并排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面前是在护士陪护下放风的病人们,简直有如鹤立鸡群般不合群。
  椅子旁边蹲着个举着雨伞的病人,微微抬起伞扫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傻笑来。
  “你俩也是蘑菇吗?”
  艾莫微微一笑,道:“不,我是个木耳。”
  “哦哦,远亲啊。你老婆银耳最近还好吗?”
  “她很好,最近还生了个小姑娘,可像她了,白白的。”
  “那恭喜你啦。”病人傻呵呵的笑着,拔了一根头发递给艾莫,“这是我的孢子,你拿回去养蘑菇吃啊。我是平菇,还挺好吃的。”
  艾莫笑嘻嘻的接过那根头发:“谢啦~”
  “不用谢,毕竟是远亲嘛。”
  “……………………………………”
  贺阳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
  但病人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这个小兄弟呢?也是个木耳吗?”
  “哦不,他是个松露。”
  “天啦!他是个贵族啊!”病人很惊喜似的朝贺阳伸出手来,“松露先生,我能跟你握手吗?”
  “对啊,是贵族。”艾莫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抽搐,撞了下贺阳的肩膀,“喂喂,贵族松露,人家平菇先生要跟你握手呢。”
  贺阳僵硬着和病人握了下手,眼神都死透了。见他如此反应,病人很伤心似的缩了缩肩膀。
  “松露真是冷淡啊……”
  “这可是贵族的矜持。”艾莫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松露家族的人在地底下呆的久了,都不爱说话的。”
  “是喔!”病人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贺阳抽了抽嘴角,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万幸这场菌类角色扮演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就有个护士过来把这个蘑菇病人带走了。病人走之前还依依不舍的对艾莫和贺阳挥手,喊着“银耳下次也要带松露来玩啊”离开了。
  贺阳盯着自己的影子,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他现在才会在这里接受这种精神污染。
  艾莫从旁边拍了他肩膀一下,顺势一把搂住他肩膀靠过来。
  “干嘛这个表情啊?像平菇先生那么温和无攻击性的病人可不多见,你运气不错啊。”
  贺阳坚定的推开艾莫,保持了至少一臂的距离。他不想和变态贴得太近,不利于身心健康。
  “这种都受不了的话。你还是离南风远一点比较好。”
  艾莫慢慢勾起一边嘴角,绽开一个扭曲的笑容。
  “她的病可比平菇先生严重多了。不小心的话,你会丢掉命哦?”
  贺阳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脚上的石膏。
  “你是说……多重人格吗?”
  “多重人格?这么说你见过那个女鬼了?”艾莫饶有兴致地挑起一边眉毛,“看不出啊,你还挺有勇气的。见到了那女鬼还敢和她做朋友吗?”
  “……”
  “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多重人格,那个叫琳的家伙,可是个穷凶极恶的厉鬼呢。”
  “厉鬼?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又变成灵异画风了?!”
  “偶尔也会有那种情况,死前怀着极大怨恨的异人,异能又刚好是精神系的,那种怨念经过异能的异化之后就会变成恶意的凝聚体,为了方便定义,我们就把那种东西叫厉鬼。”艾莫嬉笑起来,“这种情况的确很少见,几十年也就出那么两三例吧,像琳那种能自我思考还会附身人类的厉鬼就更少见了。”
  贺阳皱起眉头,一时竟然无法将琳与厉鬼这个词画上等号。
  然而他很快就想起来了,那时候,在惨遭屠杀的餐馆外,她是怀着怎样的微笑在侧耳倾听。一边倾听着惨叫,一边对死亡微笑。
  “……附身?你是说,南风被她附身了吗?”
  “虽然也可以这么说……”艾莫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回答,“不过准确点说,是封印吧。”
  “啥?”
  “她是笼子啦。喂,你干嘛这么看我?是她自己要求做这个笼子的,机关一点都没强迫她。”艾莫耸了耸肩,“毕竟她们有深仇大恨嘛,她是自愿把那家伙关在身体里的,能亲自看守仇人,多好的一件事啊。”
  他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无意识的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多好的一件事啊。”
  贺阳留意到,艾莫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出了三个字。
  ——真羡慕。
  贺阳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禁皱起眉。
  “签个字要这么久,这家医院很忙吗?”
  “是被任姐拽住了吧。”艾莫摊开手,“她也很关心南风的精神状况啊,毕竟是她亲自看护了两年多的病人。好不容易看到她返院,应该有很多话聊才对。”
  病人?南风也曾经在这家精神病院住过吗?
  贺阳眉头蹙的更紧了,他不赞同的看了艾莫一眼。
  “你这么到处说她的隐私不好吧。你们不是朋友吗?”
  “当然不是。”艾莫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嗤笑出声,“我们只是搭档关系。或者再加个我单方面把她当女神,因为没人能比她踩得我更爽嘛。”
  “不过朋友这种关系,还是要双方都这么觉得才行吧?南风可不会把别人当朋友。或者说,她恨这个词恨得要死才对。”
  “不管怎么说,和琳那种厉鬼做朋友的结果,足够她憎恨朋友这两个字憎恨一辈子了。”
  “她才没有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