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守
  傅南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知府府邸的,他脚步虚浮只觉是踩在云上,轻飘飘好不真实。
  她说,她等不及了。
  她说,她等不及了……
  “叩叩叩!”白楹敲了敲碗,“别傻笑了,快吃饭!”
  丁元提醒道:“不能用筷子敲碗。”
  白楹一秒变乖巧,“好哒。”
  她瞪了眼傅南歧,见他竭力压住笑意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心想他现在智商也顶多只能和草草相比了。
  白楹抬头,“你能不能别看我了?看得我都吃不下饭。”
  傅南歧嘟囔道:“我忍不住啊。”
  白楹一本正经道:“那这样,我想了想,你就当我没说过那话吧。”
  傅南歧神情一变,凶神恶煞道:“不行!”
  白楹拿他没动过的筷子敲了他脑门一下,“那还不快吃饭!”
  丁元只当没瞧见,老祖宗规矩只说不能敲碗,可没说不能敲人。
  傅南歧被白楹教训了,也依旧抿着唇克制上扬弧度,一双如黑曜石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盛满光,似外头缀满夜空的繁星,注视白楹的样子……
  像极了一个抢到糖吃的孩子。
  傻到不行。
  他心里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白楹那句话,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坐也坐不住,见白楹又看过来,他解释道:“我忽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
  声音愈轻小心翼翼:“阿楹,我忙完就回来。”
  白楹“哦”了一声,傅南歧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
  丁元好奇道:“姑娘,您和秦王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是这副模样?”
  白楹喝了一口汤,眯眼道:“我说什么时候给先皇后娘娘找出幕后主使,就什么时候成亲。”
  丁元瞠目结舌:“就这,就因为这?”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丁元怎么都不敢相信,傅南歧这么一个人,竟然会为了白楹一句话高兴的像个傻子。
  太不可思议了。
  丁元暗暗摇头,秦王此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每天都在刷新她对他的印象。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也不用担心秦王对姑娘不好了。
  照现在看来,都是姑娘在欺负秦王。
  丁元掩唇一笑,“姑娘吃好了吗?可要江公公去催催秦王殿下,等会儿还要出去放河灯呢。”
  白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不等他了。”
  丁元:“?”
  白楹神秘一笑:“我们先去。”
  等傅南歧盘算好自己名下有多少宅院铺子庄子等产业,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稍稍安心,又想到还在等他的白楹,心下一慌。
  等在外头的江林:“……殿下,楹姑娘说,她先走一步,在河边桥头等你。”
  江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惨兮兮的模样,为什么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是他干!
  他也好想去白楹身边!
  至少现在就不会被留下来传话。
  也不用承担傅南歧的怒火!
  “她是一个人去的?”傅南歧沉着脸问。
  “不不,丁元姑娘,还有丁和……奴才还派了不少人跟着。”江林连忙道。
  傅南歧冷冷看他一眼,“没有下次。”
  江林诶道:“是是,下回楹姑娘出去,奴才第一时间和殿下汇报。”
  话才说完,傅南歧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中。
  江林:“……”
  虽然大不敬,但他还是想说一句——
  难怪白楹不等他。
  活该!
  等傅南歧找到白楹,又是一刻钟后了。
  白楹和丁元站在桥头,一人手里拿了跟糖葫芦,丁和手里抱着一堆热气腾腾的糕点,都是安城小吃。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白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墨发用青簪束起,仅有两朵精致小巧的珠花点缀。
  她已经看见傅南歧,忙扬起手,冲他笑。
  她不施粉黛,一汪秋水剪瞳像是会说话,唇色娇艳欲滴如盛开的玫瑰,白皙面容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精致五官组合在一起,笑起来如百花盛开。
  世间璀璨,皆不如她分毫。
  傅南歧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把出门前准备好的面具戴在她脸上。
  白楹叫道:“等等,等等!我还在吃东西呢!”
  傅南歧也戴上面具,一个黑底白纹,一个白底黑纹,像黑白双煞夜行。
  傅南歧拉着她手往外走,“回去再吃。”
  白楹说:“你等等,走慢点。”
  傅南歧皱眉,但还是听话地慢下脚步,回头看她。
  白楹揭开他面具,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喂到他嘴边:“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傅南歧一口咬下,眉头拧成山峰。
  白楹忙把他面具戴回去,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不是没有京城的甜?”
  傅南歧摇头,他感觉都是一样的不好吃,没什么区别。
  白楹哼了一声,先发制人道:“我等了你好久,左等右等你就是不出来,你去做什么了?”
  傅南歧老实回答:“清点产业。”
  白楹:“?”
  傅南歧轻声说:“给你的嫁妆,不能少。”
  白楹脸庞微红,小声说:“这么着急,回去再算不行么?”
  傅南歧也有点不好意思,耳廓红红的:“等不及。”
  一想到能和你共度余生,我就对未来充满期待。
  傅南歧心里不安,再三确认:“阿楹,你不会反悔的对吧?”
  “不会。”白楹白他一眼。
  “真的不会?以后生气,也不能反悔。”
  白楹:“你再说一句,我就反悔。”
  用这招对付傅南歧正好,他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买了河灯到河边,一路上不少人向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
  出来玩还遮遮掩掩,不是本地人吧?
  傅南歧一个冷嗖嗖的眼神过来,顿时好奇的目光消失,一个个忙自己的事情,心里不住嘀咕,脾气这么差,谁受得了?
  傅南歧冷哼一声,低头神情柔和,问道:“阿楹,你在河灯上写了什么?”
  白楹用袖子遮住,“不跟你说。”
  傅南歧不死心:“我的给你看。”
  白楹头也不抬,“被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傅南歧语塞,犹豫半天决定作罢,他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但有关于她,他不愿马虎。
  河边都是人,河上漂流着不少河灯。
  天上繁星点缀,地下灯光连片。
  白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河灯慢慢放进水中,推着水让它漂远:“快走吧。”
  傅南歧的河灯就在白楹身边,黏的紧紧的,他看了满是欢喜。
  天命注定,他们不会分开。
  不多时,两人的河灯分开,旁人的河灯与之擦肩而过,白楹的河灯摇摇晃晃,里头烛火摇曳,看着让人揪心。
  傅南歧的脸登时黑下来。
  白楹看的好笑,拉他手,“好了,我们回去吧。”
  傅南歧回头望了一眼,心想这些东西绝不能信!
  *
  傅云祁大婚一过,白楹一行人也踏上归途。
  回去路上,白楹还是和傅南歧一辆马车,白楹教傅南歧看医书,傅南歧一点看不进,便拿了新出来的话本子塞白楹手里,“看这个。”
  白楹破有兴趣,但见傅南歧凑过来,就不太高兴:“还有呢,你自己看去。”
  挤在一起多不舒服!
  傅南歧不要,“一起。”
  白楹推他不动,反被他圈在怀里,看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听丁和说你那天一气之下还伤了知府大人,事后你有赔礼吗?”
  傅南歧在小本本上给丁和记上一笔,都离开安城了,还要打小报告。
  “补偿了。”他说,给白楹翻过一页,看似在看话本子,实际上心神都在白楹身上,看她侧脸,眉毛眼睛睫毛,哪里都好,百看不厌。
  白楹点点头,这事就当翻篇。
  再追究也没用,她还不如日后多盯着他点。
  两天路程,傍晚各自回家。
  临分开,傅南歧拉住白楹小手,一瞬不瞬盯着她看,想被抛弃的小狗。
  ……还小狗呢,这丫就是条疯狗,能把人咬死那种。
  白楹心里腹诽,还是很配合地亲亲他的脸,说:“回头我就和爹爹娘亲说。”
  傅南歧露出笑,看着温顺无比:“好。”
  白楹道:“你母亲的事……有线索了吗?”
  “有线索了。”傅南歧道,“你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白楹笑,“久等也没关系。”
  傅南歧听出促狭,无奈道:“是我心急。”
  白楹笑出声,又想到什么敛笑道:“安城怪病,你怎么弄出来,就怎么解决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被傅南歧的敌人知道,傅南歧药丸,被静太妃他们知道,傅南歧还是药丸。
  傅南歧说知道,但看他样子还是半点不知悔改,没后悔做了这件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果没有这一趟,阿楹怎么会答应他提前成亲?
  白楹笑笑,握住他的手,道:“我们的未来全在你一念之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师父,爹爹娘亲他们知道,郑元嘉还有这次安城事情,或者还有其他我都不知道的事……”
  她语气轻柔,“你说,他们会不会反对我们成亲?”
  用这个威胁傅南歧百试百灵。
  他面色一僵,知道白楹是在警告他别再犯,否则他们或许就要走到尽头了。
  傅南歧默然点头。
  白楹嫣然一笑,甜甜道:“将离哥哥,好想好想,快点嫁给你呀。”
  这句话一出来,傅南歧什么负面情绪阴暗念头都抛之脑后,他抿唇一笑,小声但坚定:“我也是。”
  想把你快点娶回家。
  想和你日日在一起。
  想要与你长相厮守。
  想要……你依旧爱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