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
  “一定要拉拢白楹!一定要!”昭贵妃一双凤眸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本宫敢肯定,若是将白楹笼络到祁儿这边,莫说储君之位,龙椅的下一任主人,必是我儿!”
  储君之位有什么用?
  成了太子照样可以被废。
  但……昭贵妃希望她的儿子坐上那九五之尊位子上。
  手握生杀大权,哪怕国师大人也得为其卖命。
  光是想想,昭贵妃就控制不住要流露兴奋之色。
  芳年道:“娘娘,但依奴婢看来,白楹恐怕不是好拉拢的人。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聪慧,寻常施恩手段,怕是不足以让她心动。”
  况且,白楹是静太妃的养女,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要什么没有?
  哪怕被人所欺,也轮不到她们帮忙。
  芳年很担心,昭贵妃一贯以来施恩手段,在白楹身上恐怕施展不出来。
  那个小姑娘,并不像他们想的这样简单。
  昭贵妃莞尔一笑,“她和祁儿关系很好。祁儿上次能躲过一劫,不也正是因为白楹吗?”
  关系很好吗?
  恐怕没有吧。
  芳年却不敢再说,免得扫了昭贵妃兴致。
  难得今日有好心情。
  锦绣宫中宫人进进出出,伺候昭贵妃沐浴更衣。
  擦拭干净后,昭贵妃躺在床榻上,芳年给她身上擦着精油香膏。
  芳年的手落在昭贵妃如凝脂玉的皮肤上,轻柔将香膏抹开。
  她道:“娘娘,今日皇上是和芳华一同步行走回来的,连御撵都没有坐。”
  昭贵妃微微睁开眼,凤眸中的阴毒显露无疑,红唇轻易,嗓音娇媚:“且再让她得意一段时间,总归……是生不出孩子的。”
  芳年称是,给昭贵妃按摩结束,后者坐了起来,由芳年服侍着穿上寝衣。
  夜明珠光辉下的女人貌美依旧,岁月为她沉淀一份娇贵韵味,芳年笑道:“娘娘风姿卓越,令奴婢艳羡。”
  昭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保养的好,加上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容貌比起同年进宫的妃嫔都要显得年轻许多。
  但再显年轻,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到底比不了才二十二二十三岁的芳华。
  昭贵妃脸上淡淡的笑容渐消,芳华之姿,怕是只有当年的先皇后能与之一较。
  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芳华……昭贵妃轻轻擦过泛着光泽的指甲。
  光靠容颜,谁能得宠一辈子?
  她不急。
  也不能急。
  越是急迫,越容易出差错。
  她在贵妃之位上已经坐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年前皇上还有想封她皇贵妃的意思,如今却因为芳华再未提过。
  甚至还多次呵斥她。
  昭贵妃不欲再多想下去,“服侍本宫歇下吧。”
  芳年依言伺候主子安寝,自个儿则守在寝宫之中,以便半夜昭贵妃醒来也有人服侍。
  ……
  深夜。
  几颗星缀在夜空,发出晦暗光芒。
  芳华再次到访景吾宫。
  景吾宫宫人都被严令禁止殿内,傅南歧也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主子“和善”,宫人也跟着宽松起来。
  芳华来时,还看见宫人屋子里亮着灯,不时有酒味儿和笑语飘出来。
  真是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芳华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刚将皇帝赶出春庭宫,被那人恶心得要死,心头正有一股无名火蹿着。
  若不是知道时势不对,芳华定要冲进去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景吾宫的宫人刚派到这里来时,还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被这二皇子杀鸡儆猴教训什么的,结果没想到这二皇子看着不近人情,却鲜少命令他们做什么。
  只除了不准他们踏进宫殿半步。
  心里虽然觉得二皇子怪癖多,但宫人们求之不得。
  如今做得少,俸银却还是照旧拿。
  这种日子,快活似神仙。
  恐怕整个皇宫都找不出他们这么逍遥自在的宫人了吧?
  屋子里头碰杯声清脆。
  芳华加快脚步离开,见到傅南歧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也不管管景吾宫的宫人吗?如此懒散随意,如街头混混一般……也从不出去走走,这般如此,和在冷宫又有什么两样?”
  若不是语气还算克制,芳华简直就等同于将傅南歧劈头盖脸一顿骂。
  芳华恨铁不成钢,“殿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傅南歧没回头,手里头还拿着一本书,说话都漫不经心:“混混也总比别人插进来的眼线好。”
  这点倒是令傅南歧很满意。
  他厌恶有人无时无刻盯着他的生活,那样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杀意。
  一群成不了气候的太监,却让傅南歧省了力气。
  他还不想在母妃的宫里染血。
  傅南歧的想法芳华能明白,她可以理解。
  但,“殿下深居简出,无所事事,是想就这样消磨时光任凭一年又一年过去吗?”
  傅南歧眸光一顿,莫名其妙说到今日的事情:“寿康宫下毒一事,是谁做的?”
  芳华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奴婢猜想,贤王。”
  贤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其母曾是先皇最喜爱的胡姬。
  傅南歧微微眯起眼,“李氏怕也掺了一手。”
  “这……”芳华皱起眉头,不太明白李皇后怎么会会和贤王勾结一起。
  一个是当今皇后,一个是对皇位有着觊觎之心的王爷。
  难不成……是她小瞧了李皇后?
  芳华虚心求教:“还请殿下为奴婢解惑。”
  “寿康宫的惹恼了李氏。”傅南歧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芳华低眸思索,照这样说,李氏因为寿康宫那位把傅云岚关了这么多天,便心生怨恨……甚至不惜勾结贤王,助其下毒。
  那么,白楹也在她的算计之内!
  芳华抬起头,严肃道:“今日,若不是楹姑娘运道好,只怕便要……她若中毒身亡,太后必定逃不了干系。”
  哪怕这件事不是太后所为,但白楹若因她而死。
  国师大人恐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活了一百多年历经四个皇帝的男人,哪怕再怎么无情寡欲,碰上这样的事情……
  芳华发出轻蔑一笑,“她倒是好算计。”
  毕竟是能在昭贵妃眼皮子底下把傅云岚生出来的女人啊。
  若是真的成功,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但是没有。
  只怕是连同贤王的计划……都要打草惊蛇了。
  芳华看着殿下,他身姿修长,站在窗口,弯月从乌云之后探出半个身子,清辉洒向大地,慷慨而一视同仁。
  月光落在少年脸上,从芳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半个冷酷无情的侧脸。
  芳华笑了,状似无意道:“今日皇帝杖毙了几个宫人,还让在场众人亲眼看着。奴婢找了借口躲进寿康宫,看见楹姑娘也在,镇定得不像是一个快九岁的小姑娘。”
  傅南歧:“……”
  跟他说做什么?
  芳华掩唇一笑,“奴婢还和楹姑娘说了会儿话,楹姑娘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呀。”
  “……”傅南歧回头,手里头的书已经被合上,他面无表情:“有话就说。”
  芳华笑着道:“奴婢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傅南歧:“那就不送了。”
  这是要赶她走?
  芳华拿捏着把柄,自然是不怕的,“说起来,奴婢还在景吾宫中和楹姑娘撞到了一起……”
  登时,傅南歧表情瞬息万变,一口气咽不下也呼不出。
  殿内光不亮,芳华欣赏着殿下这张俊脸,最后笑了一笑,“殿下也是,和楹姑娘交好是好事呀,怎么能藏着掖着瞒着呢?难不成殿下连奴婢都不信?”
  傅南歧一声不吭。
  但仔细看,可以发现他手指微微用力,将手里头的书卷捏的皱巴巴的。
  芳华气定神闲,“殿下想知道那日晚上,奴婢和楹姑娘说了什么吗?还有今日在寿康宫内……”
  傅南歧打断:“说。”
  难怪那个蠢丫头这么久不来。
  “殿下想知道,不妨先说说您与楹姑娘相识过程,奴婢也听听看和楹姑娘所说,是否一字不差。”
  说完,芳华缓缓吐出一口气。
  能看到殿下脸上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表情,真是……太让人愉悦了。
  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耐裂开,表情几转变化,精彩不停。
  芳华甚至可以看出一丝恼羞成怒。
  她静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
  傅南歧见白楹这个小傻子已经和盘托出,松了松眉头,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面对比他大上几岁的芳华,精简讲了认识过程,以及最开始的算计。
  “……”听完,芳华复杂地看了傅南歧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一句:“殿下慧眼识珠。”
  可不是慧眼识珠吗?
  谁想得到最先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会得到洛妃的喜爱,成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
  还是福泽深厚的好命。
  任凭阴谋诡计,她什么都不做,都能轻松避过。
  这样一想,芳华心情大好,和颜悦色道:“其实楹姑娘什么都没有和奴婢说。”
  被骗了!
  傅南歧猛地瞪她:“……”
  眸中冷漠迅速被一簇火焰覆盖,他磨牙:“出去!”
  芳华笑容满面,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今年真是好运连连。
  她好声好气道:“殿下不要生气,奴婢这就出去。”
  说着还真就走了。
  傅南歧恼火地将书卷砸在地上。
  小傻子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他,被这么一诈,就和盘托出。
  不过……
  傅南歧缓了缓呼吸,既然芳华知道了,也应该清楚白楹对他们是有利的,日后也会暗中帮她。
  如此也好。
  就像今天的事情,不是白楹运气好,恐怕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芳华照看一二,那个小傻子也能少被人算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