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行至帐前的练武场,见十几名赤膊的东羌人在角斗,上首坐着一名手持金杯之人。亦编了发辫,头戴绿宝石抹额,脸有一尺多宽,络腮胡子,面色赤红,眼睛则好像琉璃那般。
  那人见萧绎棠下马,从兽首椅中站起,哈哈大笑着走上前,“贤侄前来何事,莫不是为讨一杯兽血酒喝?”
  想必他就是那东羌可汗,阿史那木。
  萧绎棠含笑拱手:“可汗说笑,萧某自然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阿史那木命人看座,“这燕云十六州何时开放通商,你我才有相商的可能。”
  他上下打量着萧绎棠:“果然与徐元恺有些相像。”他大力拍了拍萧绎棠的肩膀,“贤侄,来了岂能不饮酒,我们边喝边说。”
  萧绎棠虽心急如焚,此时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只得颔首,抬手示意阿史那木先坐。
  “且慢。”一声清脆,犹如夜莺那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
  一名身着红衣,头戴珊瑚珠头饰的俏丽女子,骑着小红马,手拿乌金鞭疾驰而来。
  快到练武场的圆台前,她飞身而起,脚踏马身借力向萧绎棠挥鞭而来。
  萧绎棠听得背后的风声,后仰躲过,下一瞬一个转身,人已飞至圆台中央,躲避之意非常明显。
  “桑朵,别胡闹。”阿史那丹上前喝道。
  桑朵看向身着玄色团龙服饰,头戴金冠的萧绎棠,见他斜飞的英挺剑眉,凤眼细长蕴藏着锐利的光辉,削薄轻抿的唇,端的一副好相貌。身材颀长,丝毫没有传说中,中原男儿的瘦弱不堪。
  她丝毫不掩眸中的欢喜之意,拍打着手中的乌金鞭,娇笑着说道:“都说中原男儿只会吟诗作赋,若中原太子也是这般,那便不配成为阿爹的座上宾。”
  说罢,娇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挥鞭向萧绎棠缠绕而去。
  卫恒看着师兄并未动用武器,便知是在无耐地陪着她玩儿。
  他摇摇头,又有一名拜倒在师兄美貌之下的女子。看来,就连番邦女子也难逃这美男关。
  萧绎棠见她非但不知收手,鞭子辉洒的越发细密,忍不住怒从中来,拔出腰间的软剑,一个转身使出炫光剑法,那承影可削铁如泥,区区乌金鞭更加不在话下。
  在他玄色的身影与绚丽的剑光之下,桑朵手中的乌金鞭,瞬间变成了诸多碎片,从空中飘落而下。
  萧绎棠迅速将承影收回腰间,拱手道:“承让。”
  而桑朵看着他面色平淡的模样,好似方才那在剑气中徜徉之人不是他一般,不由得看呆了。
  “桑朵,来。”阿史那木笑着向女儿招手,生怕她那火辣的性子与萧绎棠没完没了。
  见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服口服地躬身单手执礼,“中原的太子,好身手。”复又看了一眼萧绎棠,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马奶酒饮了一杯。
  “贤侄来坐,小女顽劣,见谁都要比试一把。”阿史那木骄傲地看了一眼女儿,“不过,我们东羌的女子,外出能英勇善战,回家能生养孩子,比起你们中原的小脚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萧绎棠撩袍落座,笑了一下,“各有千秋。”
  酒过三巡,阿史那木见萧绎棠闲适般地欣赏着角斗舞,面色并未出现焦急之意,心中暗暗点头。
  他起身示意萧绎棠跟随他入帐详谈。
  “贤侄此行可是为了借兵?”
  萧绎棠见他坐在纯金打造的宝座上,擦拭着手中镶嵌各色宝石的弯刀,带着一抹了然之意。
  遂拱手道:“正是,萧某愿意与可汗就燕云十六州通商一事,好生商谈一番。”
  阿史那木一笑,“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么。”
  萧绎棠就知晓他不会轻而易举出兵,面色不改地回道:“可汗有何要求可以提,能不能应,则是我的事。”
  “痛快,颇有你舅父的风范,比起魏綦那老儿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嚓”的一声将刀入鞘,“我早已收到探子来报,徐元恺腹背受敌,吐谷浑此次行为太过于令人不齿。我敬徐元恺是条汉子,出兵可以,不过,你需答应我几件事。其一,永不得关闭燕云十六州通商。其二,助我收复西羌,西以弓月城为界,大齐永不侵犯。”
  萧绎棠拱手,“可汗提的要求,萧某全部答应。不过萧某也有条件。”
  阿史那木哈哈大笑,“好好,后生可畏。你说。”
  “其一,燕云十六州通商,按大齐律管理,且使用大齐货币。其二,我大齐助东羌扩充疆土,当然也要收取好处,永不侵犯可,但是每年必须派使臣前来朝拜。”
  阿史那木敲打着镶宝石的扶手,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明日一早签了国书之后,我便命阿丹率领五千兵马随你前去。”
  萧绎棠含笑起身,拱手,“多谢可汗。”
  *
  卫恒见萧绎棠跟随阿史那木入帐后,便开始忐忑,虽说师兄断言此次商谈有九成把握,他也怕东羌趁机狮子大开口,师兄若是为了忠勇侯全部答应,回去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皇后一党擎等着师兄出错。
  谁知随着那帐帘一动,阿史那木携师兄走出了大帐,两人时而含笑交谈着,他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入夜后,偌大的练武场升起了篝火,众人忙碌着烤全羊,不多一会儿,烤制香味四处飘散。
  随着一声声的叫好声音,东羌女子在篝火旁跳起了胡旋舞。
  桑朵看着在阿爹下首落座的萧绎棠,摸了摸腰间的金错刀,莞尔一笑起身旋转至篝火旁。
  在火焰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她一身红衣热情似火,珊瑚头饰在旋转中肆意飞扬,一双晶亮的双眸紧盯萧绎棠,红色乌皮靴上的银铃随着她旋转的节拍,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时间,场上的东羌女子将她团团围在中央,场面煞是好看。一曲舞毕,阿史那木率先鼓掌,“我女儿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
  在众人欢呼“公主”声中,萧绎棠端起金盏,看向盏中的倒映一方月色的琼浆玉液,在那莹莹月色之中,他好似看到那深深络印在心中的面容。
  随着一阵阵惊呼,只见那桑朵旋转而来,在萧绎棠面前站定,拿出腰间别着的金错刀,一脸娇羞地递至萧绎棠面前。
  就在卫恒不解其意时,萧绎棠仰头饮尽杯中酒,含笑拱手:“多谢公主美意,萧某已有妻子。”
  桑朵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据说中原男子成亲较早,竟然是真的。
  她看着那俊逸的面容,咬唇说道:“桑朵不介意。”
  阿爹除了阿娘一名大妃之外,还有十名侧妃。中原男人三妻四妾更是如常。
  萧绎棠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萧某答应拙荆,只她一个。”他转身看向阿史那木,“可汗,萧某有些不胜酒力,再次敬您一杯,庆祝这次结盟。”
  阿史那木哈哈一笑,端起金盏与他一同干了,顺势看向一脸落寞的女儿,忍着心疼训斥她:“不要胡闹,中原那么远,阿爹可不舍得将你嫁到那里去。中原规矩那般多,你在草原上肆意惯了,势必忍受不了。”
  桑朵含泪幽怨地看了一眼起身拱手离席的萧绎棠,转身跑离了大帐。
  “派人看着公主。”阿史那木毕竟不放心,蹙眉嘱咐一名侍女。
  *
  萧绎棠与卫恒则被阿史那丹引至一处圆顶帐篷前,“太子殿下好生歇息。”他顿了顿,含笑拱手致歉:“舍妹年幼,还望殿下莫要介怀。”
  “大皇子哪里的话,萧某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萧绎棠忍着过度劳累,饮酒后的头痛,虚应着。
  待送走阿史那丹,他盘腿坐在团花地毯上,捏了捏眉心,接过卫恒递过来的清水喝了一口。
  “师兄,看这意思已经谈妥了?”卫恒还是想着确认一番。
  萧绎棠微微颔首,“明日出发,到达陇右道,差不多也要三至四日时间。阿史那木的帐下亲兵五千铁骑,足够应付吐谷浑。腾出手来整治西羌,则不在话下。”
  他微醺之下,迷离的凤眼渐渐阴鸷,“这一次,孤势必要砍掉皇后半臂。”
  *
  转日,阿史那丹点兵完毕,待大祭司祭天舞结束后,拜别可汗,与萧绎棠等人向西疾驰而去。
  待大部队行至金山脚下时,随着一声:“阿兄,你等等我。”桑朵快马扬鞭追了上来。
  阿史那丹见妹妹追了上来,怒指她:“我们这是打仗,不是玩闹,快回去。”
  “我不,阿爹同意我跟随你们一起去。”桑朵手持阿史那木交给她的一枚狼牙,高兴地在阿史那丹面前晃了晃。
  东羌的狼牙坠饰则象征着大齐的鱼符,狼牙下包裹的镂空银纹则代表的意义不同。
  “胡闹,你去能做什么?我还要保护你!”阿史那丹指着身侧的亲兵,“送公主回去。”
  谁知桑朵驾喝一声,小红马蹿至萧绎棠身侧,含笑看着他目不斜视的侧颜,在阳光下好似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阿史那丹看着一脸爱慕之情的妹妹,想到昨晚阿爹的一番话,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只得抬手示意两名亲兵回到队伍中。
  “殿下,你妻子她长得漂亮吗?”
  “她可会骑马?”
  “是不是中原女儿只会什么吟诗,那多无趣……”
  萧绎棠烦不胜烦,转头看向卫恒,示意他换到自己右侧,驾喝一声,加速疾驰打马而去。
  桑朵指着他的背影唤道:“喂,你……”
  卫恒叹了一口气,笑道:“公主,殿下的性子比较清冷,不喜说话。”
  “他又不是哑巴,长了嘴巴难道不就是用来说话吃饭的?”桑朵气鼓鼓地说道。
  卫恒已经开始头痛了。
  “那他妻子长什么样子?”
  “他真的只有一个妻子么?你们中原不是都三妻四妾,他是不是骗我?”
  卫恒:“……”
  他心酸一笑,“他的心上人,动静皆宜,不仅会骑马,并且还是马球高手。写的一手好字,人也聪慧伶俐。”
  桑朵见他说的这般详细,虽然有那么一些失望,但依旧不死心地问:“我听阿娘说,再好看的女人,也会有被男人看腻的一日。再说了,他身为太子,只娶一个,恐怕你们中原皇帝都不会同意罢?”
  她的一番话提醒了卫恒。
  师兄如此心性之人,日后就立太子妃和东宫嫔御上与陛下还有的博弈。
  他看了一眼频频看向他,等着他回答的桑朵,心中一紧。
  可汗竟然让她前来,不排除试图用和亲的方式巩固东羌与大齐之间的盟约,没有什么比和亲在简单的方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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