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25
  “很奇怪。”黎曼诚恳地给他浇了一桶冷水。
  不过玩笑过后,两人实际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可控性,但是同样也想到了这其中的机会:如果勇者能够与魔族交好,就与他们想要达成的目标近了一大步。
  “卖吗?”帕特里克双眼几乎能冒出绿光来,盯着黎曼,好像透过他就能看见某只小肥羊。
  “必须卖啊,”黎曼依旧云淡风轻,可是话语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他实在是个笑点很低的人,这次更是想要为帕特里克的鬼点子狂笑三段,以示敬意。
  于是这三言两语,就把阴影魔的未来定好了:他一定也会十分高兴,黎曼想道,毕竟他自己不知道,旁观者却都看得清楚,他看着勇者的眼神,远比他看向过魔王的眼神都还要充满暖意。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魔族都自带滤镜,看魔王如同看洪水猛兽,好像出个什么小差错自己就会生吃了他们似的?明明他上任以来,甚至从未对下属实施过体罚。黎曼越想越惆怅,只能整节课没事就扯着帕特里克袍子上的宝石玩儿。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一定会意识‘魔王的下属会被勇者策反’其实是一种不可抗力。一节课很快过去,黎曼划开空间,正准备踏进去,却听帕特里克叫住了他。
  “你要小心。”这名剑士褪去玩笑的假面,认真道。
  “啊,我知道,”黎曼笑了。
  他们选择了只有疯子才会选择的路,毅然将整个世界放在对立面。与自己想要守护之物为敌,注定会付出无法预想的代价。
  “但是告诉你一个秘密,”黎曼看着帕特里克率先离去,低声道,“我很喜欢那个世界。”
  那里虽然争战不断,有了剑与魔法的纷争也带来更多麻烦,但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人性本善这个概念。没有人为了权利去争夺、去打得头破血流、露出丑恶的面孔;没有人为了力量抛弃亲族;没有人见利忘义、无悔改之心。
  那些杀戮都是因为一个错误的概念,而他们这群疯子豁出命去也要改变的,就是这个根深蒂固的错误。为此,他们付出多少都在所不惜。
  等黎曼跨过世界的壁障,回到他与艾德文的野营地时,却怎么也没想到一脚就踏进了一个莹光的法阵中。这个法阵好像是因为他的到来才骤然亮起,显露出了本来被完美隐藏起来的魔纹。
  旁边艾德文握紧重剑,立刻严阵以待起来,随时就可以挥动利刃斩断魔力回路。但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法阵出自大家之手,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如果使用全力,能否破坏这样完美的魔力流动。
  黎曼却没有这样紧张,他能感觉得到这个法阵没有攻击性质,如果说得更确切一些,这是个召唤法阵。这么一来,刚才自己就隐隐感觉到的灵魂上的拉扯感就有了解释。
  这是对“提线人”的首领进行的召唤,黎曼阅读法阵中的魔纹,得出了结论。
  拥有与被召唤生物同等或更高的魔力,精准定义到这个生物,并且能献上与之等价的祭品或得到这个生物的首肯,就可以通过最基础的召唤术召唤出这个生物。这是个堪称BUG级别的技能,幸而召唤师是这个大陆上尤其稀有的职业,很少有人能有天赋去召唤出哪怕一只草食小兔子。
  精准定义是个无百分百正解的词,就比如如果要召唤一只鸟,就不能只用鸟的名称作为要素,必须说出诸如‘第三根尾羽的蓝色的、现在正在我房间鸟笼里的鸟’这种只能套用于一只鸟身上,毫不模糊的形容。
  祭品的定义却恰恰相反,十分模糊,多半可能来自召唤师本身,只有在召唤师本人无法承受的时候,才会开始夺取其他的东西。这么一来,要召唤出真正有战斗力的生物,就无限接近于不可能。更何况法阵启动之后,主动权就完全落在了被召唤一方的手中,这是与任何其他术法都不同的。
  因此,极其稀少的召唤师其实也不如何抢手,大多都在小队里负责召唤队员用,因为只需要队员同意就无需支付其他代价,只接受魔力损耗即可。
  然而有能力去构筑这样一个召唤法阵,指名要召唤魔王的,思前想后也只有一个人。很少有人知道,作为一名光明系法师,教皇真正的底牌来源于哪里。
  黎曼也是机缘巧合下读到了先代魔王的手札,才知道教皇原来是个极为强大的召唤师,并且与许多光明系魔兽建立契约,因此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他本身的魔力量。
  但是为什么?
  黎曼想不明白召唤的目的在哪里,如果他真的是普通魔王,现在就会立刻拒绝,放任术法在教皇身上夺取绝不轻微的代价。可是他直觉这次邀约并不简单。之前在对战任何一任魔王时,教皇都没有试图启用召唤阵来强制将魔王召唤进陷阱,这次为什么是个特例?是因为‘提线人’的存在威胁到了整个大陆的存亡吗?
  没有时间想更多了,法阵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等白色萤光完全变成灰色,法阵就会开始强行夺取祭品。
  于是在艾德文不赞同的眼神中,他一咬牙,右手利爪划破左手掌心,任由鲜血滴在法阵正中央,血色从空中坠落,击打在法阵上时却爆发出昭示光明属性的金色光辉。在柔和金光的笼罩下,他消失了。
  对于黎曼来说,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他就站在了一个装饰意外简单的房间里。大多数的东西古朴大方,看得出是位年纪偏大又品味高雅的人的屋子。
  他透过面具,使用‘洞察’打量完身周,看起来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数秒。他最后才将视线移到屋子里那个老人身上,因为实在是太没有悬念。
  教皇站在法阵前,脸色有些发白,这次召唤显然几乎抽干了他的魔力,但他却一点都不因为在毫无还手之力时面对强敌而露出丝毫恐惧,仍然攥紧了法杖,戒备之意不减。
  “谢谢您请我来做客呀,”黎曼好像一个宕机的机械人突然被按下了开机键,意识到自己需要展示轻佻的人格,因此夸张地一鞠躬,轻快道,“还包旅费!请问包我回去的旅费吗?”
  教皇盯着这个举手投足间就能带来灾厄的年轻人良久,眼神微微一动。
  “魔王陛下,我们一定要这样打哑谜吗?”长者口出惊世骇俗之语,脸上却并没显现出分毫敌意,眼中透出的分明是长辈对晚辈的无奈。
  黎曼僵在原地,一种不知道是否早有预料的挫败和微不可查的恐慌袭上心头。眼前这个老人经历了十几任魔王的在任期,不说什么都见过,却也绝对经历过大风雨。自己小队中人的年龄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位睿智的长者,一开始想要瞒过他就是种奢望。
  “冕下,”他摘下面具,露出教皇十分熟悉的、年轻到有些过分的面容,也不再刻意将声调抬高,显露出原本的持重性格来,“十分抱歉——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实非我所愿。”
  他对教皇使用了敬称,不再故意显露作为魔王该有的肆意张扬,也不故作轻佻狂妄,反倒像是个在挨师长训责的普通学生。
  老者看清了对手的模样,却不再像之前一般戒备地紧攥权杖,稍稍放松下来。
  “进来吧,”他舒了口气,对门外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