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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息下来他将自己冲洗干净后下楼,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向外探出脸,“起来了,小少爷。”
  “嗯”。
  保姆觉得这个小孩今天心情好,前几天他不说话,最多点个头,今天竟然应了声,脸色也很温和。
  她才来了一周多,她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大的那个说弟弟胃出血住了院,很快回家,让她多照顾点,试吃她做的饭,他说,“好手艺,我弟弟也不太挑食的。”
  她一直做护工和月嫂,有过二十多年的经验,陪过住院的老人孩子,陪过身体虚弱的孕产妇,什么挑剔的人她都遇见过,什么口味的菜她都能做得几个,挑食也是不怕的。
  她是扬州人,夫家上海人,她最擅长做的几道菜都是带点甜口的,他刚到家的那一天,她把最拿手的做了满满一桌,小少爷第一次吃她做的饭,她默默的观察着,记住他的一些习惯。
  后来几天才知道,这个小的不是一般的挑食,甜味的东西一点也不碰,肉也很少吃,海鲜会吃,吃的极少,蔬菜只吃颜色深绿的那么几样,所有蛋类都不吃,偶尔喝杯牛奶就当一顿饭了。
  不过这也不怕,现在她照顾了他几天,正在摸索中,他不吃的那些菜,以后再也不会上桌。
  这个孩子瘦骨伶仃的,当妈妈的人心软无比,她第一眼见就心里疼的慌,她会挨个试,他愿意吃什么,她就做什么。
  天气有点热,今天做了道酸笋肥牛汤,清淡又爽口,用漏勺撇去肉和菜,吸油纸吸了油,只给他盛了小半碗清汤,她把虾仁鲜笋蒸饺端上来,去拿筷子和油碟的功夫,那碗汤已经被他喝光了。
  他难得胃口好,她看见了很高兴,又去端文思豆腐,里头放了一点点火腿沫,这是她的改良做法。
  他吃完,她来收拾桌子发现除了汤水,豆腐吃了几口,蒸饺他只吃了一个,那一个也仅仅咬了一口,另一半躺在油碟里,其他的东西几乎没动,他还坐着没离开。
  她想今天的菜也不合他的胃口,这孩子是不是没吃饱?。
  “在煮什么?”他问。
  厨房里还在煮着东西,咕嘟咕嘟的声音,有甜甜的香味飘出来,这几天他发现,保姆习惯每天都煮一道甜品,。
  “等一下,小少爷。”
  昨天来了个管家说是大少爷让来的,开车带她去采买东西,她见刚刚上市的黄桃肥厚又新鲜,就用冰糖煮了一锅,加了点百合干,想着凉了放冰箱里,大少爷爱吃甜的,留给他吃。
  她把糖水端出来,“冷一冷再吃,小少爷。”
  保姆的年纪看起来比阎薇大了不少,齐思微第一天来时,他听到她叫保姆李姨。
  那天早上他站在楼梯上听完了齐思微和阎铮的全部聊天,住院治疗会更方便,阎家是那家民营医院最大的股东,那里认识阎家的人太多。
  阎铮最终选择把他弄到这里,恐怕就是有这样的顾虑。
  保姆收拾着厨房,过了会小孩走到厨房门口说,“李姨,送到楼上给齐小姐。”
  她擦干净手出去见他站在院子里,桌上那碗糖水没有动。
  阎铮之前叮嘱她说二楼没有腾出空房,让她暂时先住在一楼,没事也不必要上去送吃的,他弟弟什么时候愿意下来吃,再给他弄。
  她还是依言把糖水送了上去。
  陈阎站在院子里低头看手机,不太满意拍照时候那个肥胖的男人突然进了镜头,占据了画面的一角。
  那个男人偷眼看着她,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她的侧脸平静的近乎冷漠。
  他用手指去摸她的脸,齐思微,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你习惯了被男人讨好,吝啬给出一个笑。你是真骄傲还是假正经。
  下午她看见了他的手忍不住皱眉,他看见她脸上的担心,轻声说,“小伤口,没事。”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即使是小伤口,如果出现感染也会影响到治疗。
  她什么也没说,伤口周围的血肉泡了水显出可怕的白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胶布就能应付。
  消毒,涂药,包纱布,她很有耐心。
  “你习惯用左手?”她问,他的伤口在左手,应该是捡拾碎瓶子时划伤的。
  他点头。
  “愈合前尽量用右手。”
  下午他忍到用完药,她刚离去,他就立刻去浴室吐了个痛快。
  晚上他下楼,希望和她一起吃饭,她在这里几天了,他们居然从没有一次吃东西。
  但是楼下空无一人,保姆很开心见到他,很快摆好了饭,她的眼神太慈爱,他不忍心拂了好意,坐了下来。
  他咽喉痛的厉害,别说吞咽食物,就是一呼一吸间都痛的想咳嗽,一旦开始咳嗽就会涌起的呕吐感,几乎无法停止。
  勉强吃了几口他就上了楼。
  他洗了澡,浑身战栗的实在撑不住,头发湿漉漉的来不及擦干就躺下,他感觉脸上的皮肤像在火堆边炙烤,剧烈的头疼中他几乎出现了幻听,听到齐思微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想抱住她,他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很特别,从没女孩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诧异又厌恶,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起来他没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很漂亮,他见过的漂亮女孩太多,他家会所里的周灿手下的女孩,哪一个不是高挑漂亮,脸蛋出众。
  他第一眼见她时,以为自己对她毫无兴趣,不过几天而已,他却想一直看着她,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这太莫名其妙,她什么也没做,他却心里发了疯,她不在的每一刻,他会一直想着她,无法做任何事。
  “微微”,他轻声的叫她,“让我抱抱你,离我再近一点。”
  齐思微用酒精给他擦额头、脖子和双手,他烧的很厉害,嘴巴都起了层白皮,他不停的喃喃低语,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打了退烧针,温度还没有降下来,物理降温让他不再那么焦躁,很久后他才渐渐安静下。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眼时钟,已经午夜一点。
  “难受吗?”她问。
  “不。”
  “我觉得陈医生的替代疗法是正确的,我准备……”
  “不”,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和白天时一样,手心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脸上的汗流淌成水珠顺下巴滴落。
  “Eddy,不用那么急,用量我减少了很多。”
  “记得我的名字吗?齐思微。”
  “陈阎。”
  “好,”他说,“叫我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但别忘记了。”
  “陈阎,放手,我给你打针。”
  “不”,他摇头,“我不要。”
  “你听话,你已经坚持了几天了,只用一点点,只用这一次。”
  她那双大眼睛里,有超负荷的忧虑和疲惫,她仿佛和他一样病了。
  想到每个夜里她偷偷的来,他忍住了难受以为骗过了她,但不是每次都成功,今天她什么时候来的,他不知道,他这样,她会担心,她担心就不会睡。
  他终于松开手。
  “晚饭吃了吗?”他问。
  “吃了。”她说。
  他说,“好”,好像放下心来。
  其实她没吃,她吃饭前来看他,发现他几乎陷入昏迷,隔半小时她就量一次体温,重新包扎了伤口,他的体温久久不退,突然会抽搐,怎么叫都醒不过来,这是戒断的正常反应,她没有照顾过这样的病人,只能忍着内心的惧怕,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她一遍遍的用酒精擦他的身体,直到他体温降下来,人也平静下来。
  替代品很快抑制了戒断反应,他的身体经过一整天的煎熬,此刻涌起困意。
  齐思微觉得他似乎入睡非常困难,每次闭上眼片刻后惊厥一般突然睁开,那双眼睛似乎想说很多话,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直直的盯着她看,茫然的眼神里,偶尔流露一点神采,像一个生病又无助的孩子,像是看着妈妈一样带着点期待,她每次都轻声的说,“睡吧,陈阎,没事了。”
  很久后,他才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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