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酒味道古怪,野利丹从喉咙到腹中已有些难受,强撑着回到席上。
  “这是什么酒?野利丹喝了之后脸色既然难看至此。”苏木颇有些好奇,招招手将宫女招过来,酒壶递到半空被人截了去。
  “你喝不习惯。”沈行在搁下酒壶,还记得苏木软磨硬泡从他这里要了块玉坠送给舒秦却只给他送了一块木扇坠的事,心里依旧堵得慌,脸色也不好。
  “哦。”苏木察觉出沈行在有些不大高兴,虽不知谁又惹到小侯爷了,也识趣的不敢再去打扰,乖巧地抿了一口面前的酒。永昭帝只许她喝果酒,酒味微乎其微,倒不如说是果茶。
  放下酒杯,苏木仍有些好奇。她瞥过去的目光小心翼翼,自以为无人看见。
  苏木的目光太频繁,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回回都被沈行在抓到。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太过可爱,沈行在瞧了几眼,气先消了一半。
  将酒倒在空碟里,筷尖沾了一点酒,语气仍有些僵硬,“只尝一口,多了怕你哭。”
  宴席还未开,四处都是官员纷杂嘈乱的谈话声音,觥筹交错,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苏木矮下身子,借着桌上美酒瓜果的遮挡,舔了舔筷尖。
  为什么酒里一股芥末掺着辣椒水的味道!
  苏木呸呸两声吐出筷尖,眼里直冒泪花。光只舔了舔都刺激得直冲天灵盖,无怪乎野利丹的脸能绿成那样。
  “张嘴。”
  苏木辣得眼前发白,唇边凑着一块冰凉凉的东西,闻言张开了嘴。
  是一瓣橘子。
  沈行在一时哭笑不得,未料到她反应如此之大,接连喂了她好几瓣橘子。
  苏木嚼着橘子擦了擦眼角冒出的泪花。她吃不得辣,半点都能要她的命,酒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芥末与辣椒水。
  “你……”苏木下意识地叼住沈行在送到嘴边的橘子,“你怎么准备这种酒啊。”
  一颗橘子已经只剩下橘皮,沈行在又给她剥提子。这酒还真不是他准备的,如此正式的宴席之上能在酒中动手脚的,北豊唯有一人。司徒家的两兄妹有些地方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妙,比方都是孩子心性。靖远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永昭帝不信邪,烈酒试过无用后,便取迂回之法,往酒里掺料。只说要靖远侯倒,也没说一定是醉倒。
  沈行在中过一次招后便再也没有喝过永昭帝送的酒,今日野利丹明显来势汹汹,掺了料的酒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喉中辛辣之味压下大半,苏木清醒了不少,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提子,道了声谢,拿手接住才往嘴里放。
  沈行在面上丝毫不显,自然地收回手,用湿毛巾擦了擦手。
  不急于这一时。
  这一点小插曲不知怎的落到永昭帝耳中,宴席结束后苏木又被叫去。
  “朕怎么听说你今日和野利丹杠上了。”永昭帝招呼她过去坐,看来并未对此不满。
  “皇兄你说谁?”苏木指着自己的鼻尖,无辜地眨眨眼,“我吗?”
  “这里还有其他人?”永昭帝伸出食指绕了一圈。
  “我怎么就和野利丹杠上了?”苏木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她是噎的野利丹不好意思发脾气,可这酒是永昭帝准备的,是沈行在给的,怎么分这锅她也该背最小的吧?
  永昭帝摆摆手,“毕竟是西夏使臣,你不喜欢他也多少低调点,暗地里使些绊子就好,别摆到明面上来。这种时候被言官参一本你这就是破坏两国邦交的大罪,这顶帽子戴上去,朕都不知道怎么保你。”
  “……”
  冤。
  沈行在自徽武殿出来便见苏木站在白玉石桥上,抱着桥墩仰头望天,一副凄凄之色。
  “怎么了?”
  苏木回头见是沈行在,又面无表情抬起头重新望天,“我在等一场六月飞雪。”
  作者有话要说:  小侯爷:苏木给舒秦送玉坠,给本侯送了块木的,本侯很生气,绝对不理她……她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可爱,那本侯就稍微理一理她
  沈·自己哄自己·行在
  第39章 赌坊
  春惜街除去秦楼楚馆, 还开着几家赌坊。城里最大的韦记赌坊就在此处,左右摆了两尊一人半高的貔貅,黑底的旗帜上硕大的赌字随风飘扬, 一眼望去,显眼得很。
  最近文试武试输赢传闻满天飞,各大赌坊也趁机开了盘口,尤其武试打斗激烈,观赏性高, 关注的人极多, 押注的人也就不少。
  听闻有不少人在西夏与北豊之间压了西夏赢,苏木听完便坐不住了。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在自家的地盘上, 呼声居然比不过别家,反正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青簪揣着银票木着脸跟着苏木到韦记赌坊前,苏木忽然停住脚,双手按着她的肩,“青簪,跟我念, 北豊必赢……算了,你说好话没有坏话灵, 跟我念,西夏必输。”
  “郡主,您这功利性太强,未必灵验。”
  “不管, 快说,”苏木晃着她的肩膀,“说了涨月钱。”
  “西夏必输!”
  苏木心满意足, 摇着扇子踏进赌坊。
  苏木今日一袭男装,踌躇满志地踏进赌坊,迎人的小厮见到她先是一愣,立刻点头哈腰着笑问:“公子来赌钱?”
  “听闻你们最近开了盘口买四国武试的输赢?”苏木折扇一收,四处打量,“赔率如何?”
  小厮赔着笑伸出五根手指,“五比一,西夏五,北豊一。”
  两边的圆桌有摇骰盅押大小的,猜单双推牌九,有人输有人赢,有人笑有人哭,精彩至极。
  苏木背着手站在押大小的台前外围,踮着脚往里看。押大的人不少,那坐庄的故意吊人胃口,手按在骰盅上,“大家可都压好了?买定离手!”
  押了注的人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举着拳头催促。
  只见庄家揭开骰盅,开出来的是小,又是一群人捶胸顿足。
  苏木来赌坊的次数不多,但见到新奇的东西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
  小厮是个会瞧眼色的,立刻上赶着问:“公子不如也玩两把?”
  “我不会。”苏木此行只是想押北豊赢,可不想被赌坊的人宰钱。
  “这个简单,猜大小,五五开,公子看两把就会了。”小厮同坐庄的使了个眼色,在围着的人群里替苏木辟开一条道,挤到了最前面。
  “公子可以不下注,先看看。”小厮笑道,“公子猜大还是小?”
  摇晃的骰盅已经被按在庄家手下,苏木想了想,“大吧。”
  骰盅打开,“四四六,大!”
  小厮竖起大拇指,“公子厉害呀!”
  接着连猜了五把,苏木回回都猜中了,小厮惊讶异常,“公子真乃神人,方才那几把若是压了钱,定然赚的盆满钵满。”
  苏木连猜中几把,心里有了底。这是看她打扮富贵,想要宰她一笔大的,身边几人都将她夸的天花乱坠神乎其神,无非就是要她花钱来赌。
  赌坊的打手都在坊里四处走动,若是不散点财怕是也不好脱身。苏木别无他法,让青簪拿钱出来。
  起先苏木还中了几局,都是些散银,赚的都是小钱。赢点蝇头小利,还没开始输,赌坊怕是不会放人走,苏木只好拿出五百两连带着之前赢的那点一起往上压,松手时心都在滴血。她就该下注押完北豊赢然后直接走,也就不必丢那么多银子了。
  一把输完,苏木脸色极差,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说完就要走,一转身撞到了人。
  “沈……”
  苏木抬起头,一脸肉疼的表情还没收回,又意外沈行在出现在此,情绪掺在一起,表情有些逗。
  肩膀被沈行在按着扭过身子,沈行在屈肘搭在她肩上,将人往赌桌前一推,手腕一转,折扇支在桌上,扇坠上的流苏扫着她的手背。
  有些痒。
  这扇坠看着眼熟,倒像是她从前送沈行在的那枚。
  “继续赌。”沈行在近乎半笼着苏木,声音就在她头顶上不远处。
  听了他的话,苏木急得忘了要把沈行在的手甩下去,仰头瞪着他。她花了近几百两才得以脱身,再继续下去她整副身家都要没了。
  “瞪本侯做什么?”沈行在戏谑地对上她的眼。
  “我、没、钱、了!”苏木一字一顿。
  沈行在偏头,郭宫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苏木略略扫了一眼,都是千两的面值。“有本侯在,你的钱自己收着玩儿就好。”
  谁家的钱是收着玩儿的?苏木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便是沈行在的钱,也不能在这赌坊赌了!
  苏木转了个身,一把拽住沈行在的衣领将人拽弯腰,警惕地看了一眼庄家,才低声道:“继续什么,他们会出千。”在赌坊里,任你家中坐拥金山银山都会搬成空山。
  沈行在卡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脸扭向赌桌,“大还是小?”
  原本要掰开他的手的苏木又被转移了注意力,“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下次再答应你。”沈行在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这一次押大还是小?”
  上饶城里有没见过锦瑶郡主样貌的,却没有不认识靖远侯的。庄家和小厮对视了一眼,知道遇上大户了。
  “侯爷是想押大小?”庄家试探着问。
  “不是本侯,是她。”苏木男装打扮,显然有意隐瞒身份,沈行在用“她”含糊带过,随手将折扇塞进她手里,像给闹觉的孩子塞玩具安抚她的情绪。
  苏木咬牙转了个弯将折扇往沈行在手心里戳。沈行在一边跟庄家说着话,一边摊开手掌任她戳,戳到时手掌一拢,又反手塞回她手里,“五万两如何?”
  赌坊的人早在苏木进来时便认出这是个姑娘,不过看她身上衣料华贵,只要是来送钱的,谁还管是男是女,就算有点癖好,顺着她不戳穿就好。现下一看,估计是宰到不得了的人物了。靖远侯与她举止亲密,怕不是府里的宠姬出来玩,被他们赢了点钱,侯爷为美人找场子来了。
  “这……五万两数目也太大了,小的拿不了主意,还得请示老板。”庄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悔得直拍大腿。谁不知道在这上饶城里,头一个不能得罪的就是靖远侯,方才少贪这几百两便没这回事了。
  苏木戳了沈行在几回都被他接住又塞回去,没了耐心干脆不动了。沈行在把玩着下坠的扇坠流苏,眉眼不抬,语气淡淡,“那便去问,本侯没什么耐心。”
  庄家立刻拨开人群往后院跑。
  “沈行在你别玩……”苏木抽出折扇,挂在扇骨上的扇坠绳子应声而断,“……了……”
  “你送给舒大人一枚玉坠,送给本侯一枚木制扇坠,”沈行在将扇坠摆在苏木面前,系绳的断面粗糙,丝线参差不齐,“还将它扯断了。”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苏木立刻没了底气,垂着脑袋老实认错,“我下回一定送你个好的。”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她那时与沈行在还剑拔弩张,加之临到月底,月银也花的差不多了,想着沈行在挑三拣四的,便是送他一块上好的美玉也会被丢去库房,索性便买了一块木的。
  沈行在俯下身,“本侯的扇子先暂且放在郡主这里,还请郡主下次配好了扇坠再送还给本侯。”他语调戏谑,苏木更是羞愧。
  庄家回来时还带来一个又矮又精瘦的老头,穿着灰扑扑的褂子,蓄着一把山羊须,自称是这里的管事。连赌坊里的小厮都十分健硕,他这走两步都怕被人撞到的体格一点看不出是赌坊的管事。
  “小的是赌坊的管事,听说侯爷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招待不周,还请侯爷恕罪。”管事的比庄家还是要稳重一些,好歹在沈行在面前不会抖。
  沈行在不耐烦地皱着眉,“本侯来此只为玩乐,这韦记赌坊开还是不开,不开便关停。”
  几个小厮吓得软了腿,管事战战兢兢,满是皱纹的脸上连黄斑都白了不少。
  管事擦了擦汗,“这……这……侯爷的赌注太大了,还请上楼,小的们为侯爷另开一庄。”
  遑论沈行在的身份摆在这儿,单说来赌坊赌钱的,手上赌注一次最多也就千两,还从未见过一把五万两的。这显然是要来砸场子的,可沈侯爷要砸场子,谁能不让砸。为靖远侯单开一庄,将老虎毛顺好了,赶紧将人送走才是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