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有李蓉。
  可她早早盛开,又快速凋零,最后成了枯枝留在他的记忆里,他几乎忘却那些美好的模样,直到他蓦然回首,才骤然得见。
  牡丹一直盛开着,只是她不愿意给他再看见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问:“裴文宣送李蓉的画是什么意思?”
  李蓉:“和好礼物,想用这种小恩小惠让我不要和他吵架,站在同一条战线,不要让他脑阔疼。”
  裴文宣:“……”
  问:“裴文宣不要沉默,站出来说话。”
  裴文宣:“是情书……”
  众人:“……”
  裴文宣:“当然,这个情书的定位,得等以后,回头再看,就会发现我真正的意图……”
  众人:“意图?”
  裴文宣:“我不是不想和她吵架,我是想和她成亲,再吵一辈子都行。”
  第28章 拂花
  和裴文宣相识多年, 李蓉是清楚知道裴文宣的本事。
  他这个人和你作对的时候, 能把你气到昏死。但是他要是刻意讨好起谁来, 那拍马屁的能力普通人可谓望尘莫及。
  毕竟,裴文宣也是出身世家高门的嫡子, 他本就聪慧非凡,据闻当年在书院之中, 几乎是门门魁首,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要哄个姑娘, 可谓手到擒来。
  李蓉看见他的话,心情一派舒畅, 过了一会儿之后, 裴文宣就看见有张纸条包裹着石子从隔壁扔了过来,裴文宣愣了愣,没想过李蓉还会回信, 赶紧过去捡了石子,蹲在地上打开一看,是李蓉娟秀中带了几分凌厉的字迹:
  会说话就多说点。
  裴文宣看着这字,几乎就想出李蓉挑眉带笑说这话的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 居然李蓉这副傲慢嚣张的模样,竟然也有几分可爱起来。
  像只猫儿一般翘起了尾巴,骄傲得惹人怜爱。
  裴文宣顿生逗弄之心,过了片刻后, 李蓉就得了回信,裴文宣手长,直接将纸条递过去,李蓉忙上去接了,打开了一看,发现还是一幅画,这次画简单了许多,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坛子,上面着“牡丹”二字,旁边题了四个字“陈年牡丹”。
  李蓉看见这四个字,立刻把纸揉成一团砸了出去,不再理这狗东西了。
  裴文宣见李蓉把纸砸了,便知道李蓉是生气了,他忙出声道:“哎哎哎,殿下,别生气啊,开个玩笑。”
  “人不与狗共言,”李蓉冷淡开口,“休吠!”
  裴文宣被李蓉的话哽住了,但他也知道李蓉是在气头上,他赶忙又去给李蓉写了几首赞美诗,伸手递过去,小声道:“公主,公主,你看看?”
  李蓉懒得搭理他,自己嗑着瓜子看话本,裴文宣手酸,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摇着手里的纸:“公主,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我不逗你了。你看看呗?”
  李蓉抬眼看了一眼外面晃来晃去的白纸,又低头看自己的话本子,裴文宣换着声线叫她:“公主?殿下?李蓉……”
  话还没喊完,外面就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脚步声,裴文宣立刻站起身来,靠在墙边,刚整理完衣衫,就见一个身着绯红色官服的青年从长道走了出来。
  他来得应当很急,额头上有些细汗,一进牢房,他目光就落在李蓉那边,见李蓉尚还安好,他顿时舒了口气,朝着李蓉恭敬行了个礼:“殿下。”
  李蓉颇有些意外,她看向来人有些疑惑道:“苏大人?”
  苏容卿行完礼,直起身来,朝着裴文宣点了点头:“裴大人。”
  裴文宣不咸不淡点点头,李蓉见苏容卿头上有汗,她不免笑起来:“苏大人为何来得如此着急?先擦擦汗吧。”
  说着,她便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苏容卿见到李蓉递过来的帕子,他犹豫了片刻,然而不等李蓉反应,他立刻又恭敬伸出手去,双手接了李蓉递过来的帕子:“谢殿下。”
  苏容卿接了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裴文宣靠在墙上静静瞧着,手里卷起来的纸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自己肩膀。
  苏容卿一面擦着额头,一面缓下气息,随后才道:“路上来得有些急,殿下莫要见笑。”
  “来这么急做什么?”
  李蓉轻笑,苏容卿恭敬道:“今日得知殿下出了事,便想赶过来,但被陛下召见,如今才得从宫中脱身,怕殿下在狱中遭人刁难,故而赶着过来。”
  苏容卿说话一直都是很平稳的,没有裴文宣那样抑扬顿挫的声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用矩尺时时刻刻度量着,连声音都是如此。李蓉听他的话,反问道:“今日早朝怎么了?”
  “今日早朝,边关传来消息,”苏容卿正了神色,“两日前戎国攻城,守城主将赵翼战死前线,此刻全线退兵到汾城,杨家上次递交了辞呈。”
  “辞呈?”
  李蓉笑起来:“怎么说的?”
  苏容卿神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如是复述:“杨鸣说,杨泉犯下弥天大祸,招惹了公主,杨家无颜面对天家,故而要求告老还乡,说会带着杨家子弟归隐山林,希望殿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诛心之言。”
  裴文宣淡声开口,李蓉用扇子轻敲着手心。
  如果平时杨家递交辞呈,朝廷可能还没这么慌乱,可如今战场主将身亡,眼看着戎国就要打过来,这时候杨家递交辞呈,就是一种威胁了。
  “其他人怎么说?”
  李蓉冷静询问。
  “殿下应该知道,世家大多是和杨家站在一起,”苏容卿答得流畅,“世家并不喜欢变动,杨家守护边关,无论如何,过去他们已经守了这么久,除非切实威胁到世家的利益,世家是不会改变立场的。如今杨家这么一逼,今日朝臣震动,满朝文武要求陛下将殿下关押,以安边关将士之心。”
  “我明白了。”
  李蓉点点头,苏容卿抬眼看向李蓉:“微臣需做些什么?”
  “不必。”李蓉摇了摇头,“你办好自个儿的事儿就好。”
  苏容卿抿紧唇,似是有些不甘心,他接着道:“殿下,我之前说的话……”
  “我都知道。”
  李蓉截断他,认真道:“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的。我并非因为戒备或者看不起你的才能拒绝你,而是苏大人当真不必介入这些事。我允诺苏大人的话,并非戏言。”
  苏容卿不说话,李蓉见他似是失落,笑起来道:“若苏大人一定想做点什么,不若下次来的时候,替本宫带点东西?”
  “公主想要什么?”
  苏容卿得了这话,终于有些反应,李蓉想了想:“带几本书吧,我喜欢看话本,你看书多,推荐几本。”
  苏容卿恭敬应下,李蓉又问了一下早朝的具体情况,说完之后,两人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后,苏容卿恭敬道:“若无他事,微臣告退。”
  李蓉点点头,只道:“去吧,下次别来这么急,这华京里我出不了事。”
  苏容卿行礼退开。等他走出去,裴文宣的声音悠悠响起来:“殿下,我看书也不少,我给你推荐几本吧?”
  “不必了,”李蓉回声道,“裴大人推荐的书本宫看腻了,想换一本瞧瞧。”
  听得这话,裴文宣下意识就想反击,然而在话出口的前一瞬间,他突然又顿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他不该再这么过下去,不该总和李蓉吵架,哪怕是为了苏容卿。
  李蓉说的其实不错,一个人总希望自己的敌人不好,本质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卑。
  他不喜欢苏容卿,总说他不好,其实也不过是他的迁怒和面对苏容卿的自卑与愤怒。
  可已经过了一世了,他重新开始了,李蓉是个好姑娘,他也不想总和李蓉吵下去。
  于是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出声。
  李蓉见裴文宣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奇怪,以前在苏容卿这件事上,他几乎是一点就炸的,哪里能沉默这么久?
  她小心翼翼道:“裴文宣?”
  裴文宣不说话,李蓉不由得有了些不好的揣测:“裴文宣,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出事了?”
  “没。”
  裴文宣缓了缓情绪,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调整了声线,故作淡定道:“我就是在想之前苏容卿和你说什么了,你拒绝他什么了?”
  李蓉有些诧异了,她以为裴文宣还要再同她吵吵,却不想裴文宣竟然也开始心胸开阔了?
  裴文宣见她不说话,不由得道:“怎么不说话?不方便说?”
  “不是,”李蓉回过神来,“裴文宣,你转变太大了,我害怕。你……你要不再骂几句?”
  裴文宣:“……”
  “我说你这个人,”裴文宣憋了一口气,“不吵架过不去是不是?”
  “这样就对了,”李蓉点点头,“这样我心里好受点儿。”
  裴文宣:“……”
  “苏容卿说他想投靠太子,我没答应。”李蓉见裴文宣恢复正常,也就回了裴文宣的问题。
  “为何不答应?”裴文宣皱起眉头,要是苏容卿站在李川这边,并不是件坏事。
  “我觉得他不是该做这些事儿的人。”李蓉平淡开口,“上一世苏家的祸事,主要是苏容华有问题,这辈子让苏容华离肃王远些就好了。他不必早早跟着川儿,他当他的刑部侍郎,好好干事儿,川儿不会为难他。”
  “你是怕过早卷入这些事儿,脏了他的心吧?”
  裴文宣径直开口,李蓉没有说话,裴文宣当她默认,他心里有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对他好得很,”裴文宣声音平淡,“倒是不怕拉我下水,脏了我的心。”
  “你的心有什么好脏?”李蓉不理解裴文宣这份矫情,直接嫌弃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和人家年轻人相比,不害臊。”
  “那你呢?”裴文宣立刻回击,“几十岁的人了,还想着人家年轻人,不害臊。”
  李蓉不说话了,裴文宣顿时觉得自己这话也说得重了些。
  李蓉和苏容卿是有感情的,他心里知道,哪怕苏容卿杀了她,可他们之间的结局,并不是他们两感情不好,只是立场不同。李蓉回来,想改变苏容卿的立场,对他好些,倒也没什么。
  只是他心里终究有那么几分难受,他不由得道:“我年轻的时候,你从来没劝过我要离这些事儿远些。”
  李蓉心里觉得苏容卿是翩翩君子不染红尘,不希望他沾染上党争之事,可当年的裴文宣呢?
  难道他不也心有丘壑,装万水千山?
  “当年咱们有得选吗?”李蓉平淡开口,裴文宣心里压着,“是没得选,但你也从没想过这事儿,不是吗?”
  李蓉沉默,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归根到底,你对我和苏容卿的感情,终究不一样罢了。”
  “你明知如此,又比什么呢?”
  李蓉平静出声,裴文宣僵住,李蓉淡道:“我和他在一起二十五岁年,我与你在一起不足一年,你要这么比,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而且你如今比这些又做什么?你自个儿也说了,这一世重头开始了,你打算重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