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虽然不出众,但是却极为耐看,看第一眼觉得只是不错,多看些时候,虽然也不会说惊艳,但却觉得像是清澈的水涓涓流过,极为舒服。
  她注视了片刻后,开口出声轻唤:“宁世子。”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俏,但天生又有几分暗藏的沙哑,混杂在一起开口时,尾音稍长,落入人耳中,便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酥麻一路游窜而入,可说是天给的娇媚。
  旁边三个人神色各异,唯独被唤道的卢羽还有些茫然,李蓉想了想,去了一个字,又唤:“世子。”
  这次卢羽听懂了,他看着李蓉,直直道:“你叫我做什么?”
  这样直言直语,让李蓉不由得笑了,她温和了声,继续询问:“世子今日做了些什么?”
  卢羽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随后道:“可多事情啦。早上起床穿衣服,阿兰给我换了十套,一套黄色的、一套蓝色的、一套……”
  他说起话来,像小孩子一样事无巨细,仿佛所有事都很有意思。
  李蓉敲打着手中扇子,听得十分有趣,银铃一般的声音频频从珠帘后面传来。
  李蓉和卢羽说话,觉得十分有趣,另外三个人被晾在一边,一时便有些尴尬起来。裴文宣抬眼看了一眼珠帘后的人,内心有几分慌乱。
  现下的情况,和他记忆中相差似乎越来越大,李蓉对他仿佛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到底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还是……
  其实他并不了解十八岁的李蓉?
  想到这一点,他内心发沉。李蓉和卢羽聊了一会儿后,转头同杨泉说了几句,又同崔玉郎说了几句,等到了裴文宣时,她问了两句吃好喝好,随后便打着哈欠道:“本宫累了,诸位自便吧。”
  说着,她便让人扶着她起身,直接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侍从又领着四个人离开,裴文宣故意放缓了脚步,打量了一下周遭,便见去给卢羽领路的人,是静兰。
  静兰在李蓉身边的分量,他是知道的。而李蓉如今的境遇,他也清楚。
  李蓉今日和苏容卿说了那么久的话,对于她来说其实十分危险,李明若是认为她对苏容卿有意思,对于李蓉来说可就太糟了。如果李蓉聪明一些,一定会想办法转移目标,让皇帝觉得她看上了他指派的四个人中的一个。
  而如今静兰去找了卢羽,看来李蓉今日看上的,是卢羽。
  裴文宣心里发沉,他想了想,疾步走了出去,便见到了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侍从。其中佩戴着宁国侯府玉佩的侍从最为焦急,太监刚一出来,那位侍从就迎了上来,忙道:“公公,奴才乃宁国侯世子身边的贴身书童,您可见到我家世子了?”
  “哦,你是宁世子的书童啊,”那太监将书童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后笑道,“公主喜欢世子,留了世子说话,一会儿静兰姑姑会让人来接你,你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书童愣了愣,而太监转过头,同裴文宣道别道:“裴公子,奴才就送到这儿了,您自便。”
  “谢过公公。”
  裴文宣十分知礼,拱手的时候,便将一块银子放到了太监正似若无意抬在身前的手里。
  太监笑弯了腰,忙给裴文宣行礼告辞。
  等太监走后,裴文宣看向一旁的书童,见书童神色着急,便走上前去,小声道:“你可是不愿意让世子陪公主?”
  书童听到裴文宣的话,愣了愣,随后他有些警惕道:“你是?”
  “裴文宣,”裴文宣报了名字,迅速道,“方才我同你家世子一起面见公主,冒昧问一句,你家世子……可是容易得罪公主?”
  裴文宣说得委婉,但书童却也听出来,裴文宣是看出宁世子是个傻子的。
  卢羽鲜少出门,他娘将他藏的好,出了门也让侍从随时跟着打着转,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书童一听裴文宣这话,便直接道:“裴公子既然已经知道奴才担忧什么,如今来问,可是有什么办法?”
  “一会儿你进去见到你家公子,就让他装晕。”
  “那公主会不会怪罪?”
  书童急急询问,裴文宣平静道:“病了,有什么怪罪?清醒着冒犯,那才是真的罪。”
  听得这话,书童没说话,裴文宣转过身去:“话我说到这里,你自己想吧。”
  说完之后,裴文宣便回了前院,他扫了一眼周遭,崔玉郎已经和一干女子坐在一起,其中还包括了一位郡主,正帮着郡主看着手相。
  这人他不担心了,躲着李蓉呢。
  而杨泉还在和太监说话,皱着眉头,似是气恼。
  裴文宣想了想,端了一杯酒去,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洒在了杨泉的位置上。
  春宴众人正玩得热闹,裴文宣穿梭在人群中,随意从一个醉酒之人身上抽了块玉佩,又扔到了杨泉桌脚下。
  做完这一切后,裴文宣便直接折身,回到后院入口处,静静等候着。
  没了一会儿,人群中便传来了杨泉的吼声。
  “这玉佩谁的?”
  杨泉一吼,场面就闹了起来,丢失玉佩之人身份也不低,他瞧着杨泉手里的玉佩,有些不高兴起来:“你拿着我的玉佩,吼些什么?”
  这人回应,两边顿时就吵了起来,裴文宣听见吼声,嘲讽一笑,转过身去,双手拢在袖间,恭敬站着。
  而后院里,李蓉坐在湖边,让人拿了钓鱼的东西,还准备了卢羽方才说喜欢的白水煮蛋,一面剥着鸡蛋,一面等着卢羽换好衣服过来。
  方才他的侍从不小心泼了他一杯酒,带着他去换衣服了,李蓉心中猜着便该出点什么事儿,但也不急,蛋壳被她剥在桌上,她慢悠悠对身后静兰道:“你瞧我对他多好,我可没亲手给几个人剥过鸡蛋呢。”
  正说着,静梅就带着人急急赶了过来,有些慌张道:“公主,不好了,宁世子晕了。”
  “晕了就找御医呗,”李蓉将剥干净的鸡蛋放在旁边装饰的小瓶上,“找我做什么?”
  李蓉这副万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周边人静默下来,一时竟然也觉得卢羽晕了不是什么大事了。静兰缓了片刻后,她恭敬道:“公主,接下来您是自己垂钓,还是……”
  李蓉没说话,她拍了拍手上的蛋壳残渣,又从静梅手上拿过帕子,她低头擦拭着手指,只道:“静梅,你出门去,把等在后院门口那个狗东西给我带进来。”
  静梅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后,她结巴道:“要……要门口没什么狗东西呢?”
  “不可能,”李蓉抬眼,“裴文宣肯定在那儿。”
  静梅这次听明白了,是要找裴文宣,她赶紧领着人出去。等人都走了,静兰跪坐到李蓉身后,给李蓉一面倒酒,一面有些疑惑道:“公主似乎不喜欢裴文宣,为何还宣他?”
  “卢羽都晕了,”李蓉嗤笑,“你以为其他人还能来?”
  静兰有些茫然,李蓉也没多作解释。过了一会儿后,静梅领着裴文宣走了进来,裴文宣跪下来,恭敬朝着李蓉行礼,不卑不亢道:“微臣裴文宣,见过殿下。”
  李蓉没说话,她继续剥着鸡蛋,裴文宣就跪着,恭恭敬敬,没有半分不耐。
  过了许久后,李蓉才道:“我剥了个鸡蛋,想把它放进瓶子里,可瓶口太小了,我放不进去,”说着,李蓉抬眼看向裴文宣,“素闻裴公子聪慧,不如来帮个忙?要是鸡蛋不能完完整整放进这瓶子,裴公子就对不起这聪明人的名声,不如直接跳进这湖里去,也算有点气节。”
  “公主的意思是,若我做不到,就得跳湖?”
  “是啊,”李蓉直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公主,此举颇为荒诞。”裴文宣劝说。
  李蓉撑着下巴,欣赏裴文宣跪着和她周旋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些暗暗的高兴,竟觉得此刻的裴文宣,十分赏心悦目,带来了某种难言的快感。
  于是她明知裴文宣是在和她周旋,还是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是啊,可我是公主,我想任性一点怎么了?”
  “公主,您贵为公主,不该这么为难下臣。”裴文宣继续劝。
  李蓉捻了葡萄,吃着葡萄,继续为难着他:“是啊,我是公主,为难为难你个八品小官怎么了?”
  “公主,若微臣做到了,是不是就不必跳湖,可以坐起来和公主好好说话了?”
  “是啊……”李蓉下意识就开口,还没说完,就见裴文宣直接起身,把鸡蛋从小瓶上拿开,拿了旁边放着的书撕了一页,打开香炉点燃,随后就扔进了瓶子,然后把鸡蛋又放了上去,接着迅速退了下去,恭恭敬敬又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李蓉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跪下了,李蓉大怒:“谁准你上前撕我的书的?!”
  话刚说完,原本放在瓶口的鸡蛋,突然“咚”的一下掉进了瓶子。
  李蓉和旁边的侍从看向消失在瓶口的鸡蛋,都睁大了眼。
  裴文宣抬起头来,看向李蓉:“敢问公主,现在,我可以坐起来,和您好好说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选:】
  1.——可以,让他坐下聊天。
  2.——敢撕我的书?扔湖里去!
  【小剧场】
  裴文宣:“我是不是很聪明?”
  李蓉:“我看你是想死了。”
  第7章 下棋
  李蓉静静看着他。
  二十岁的裴文宣,比她记忆里的人要英俊许多,但是那份骨子里的傲慢,却是没有分毫变化。
  光是看着裴文宣的眼神,她便知道他是生气了,以前他是裴丞相,生起气来能和她吵嚷,她理解。如今裴文宣一个八品小官,哪儿来的底气同她斗气?
  李蓉轻轻笑了,她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文宣,温和道:“行啊,本宫一言九鼎,恩怨分明,你要和我好好说话可以,可在此之前,你做错的事儿,这得怎么算?”
  “微臣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你撕了我的书。”
  李蓉指了桌上被他撕了的书页:“还有,这宁世子怎么突然晕了,其他人怎么来不了,想必裴公子心里也清楚?”
  听到这话,裴文宣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不知道,李蓉竟能聪慧至此。
  难道她方才派人盯着?
  裴文宣心里一时有了诸多猜想,面上却仍旧一派镇定:“不知公主要如何处罚微臣?”
  “跳下去。”
  李蓉扬了扬下巴,裴文宣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李蓉见他不应,便知他是气得厉害了,笑道:“想做我驸马,这点委屈都受不得?”
  “公主知道微臣想做您驸马?”
  裴文宣抬眼看着李蓉,李蓉觉得有些好笑了:“不然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李蓉也不想和他多扯,直接道:“要么跳下去说话,要么滚,我可同你说好了,滚出去,你想要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裴文宣捏紧了拳头,他气得脸都白了。
  一瞬之间,他仿佛是回到了上一世,他和李蓉吵架,李蓉惯来牙尖嘴利,每次都能把他气得气血翻涌。
  怪得很,他同其他人向来气定神闲,曾在朝堂上被人当脸吐了唾沫骂过,被人上家门骂过,这事儿上气人的事儿多得很,他鲜少失态,唯独在李蓉这里,同她吵一次架,他就觉得要短命十年。
  这女人吵起架来又任性又不讲道理,他曾经想这或许是婚后的生活改变了她,如今看来,哪里是婚后改变她,分明就是刚结婚的时候伪装太好,他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