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策
  “诺”秦彦似乎恢复了神气,肃然地应了一声,就开始道:“镇海军出动了三万人,在潭州城外,袭击我部,领兵的是个西戎人,叫做梁缵,他有一名副将,叫做张璘,这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不是在下拼命厮杀,说不定诸位就再也见不到在下了。之前,他们虽然重创了我军,但他们自己也没讨得了好,经过我军拼死搏杀,对方的人数,现在最多还有两万出头,我军虽败,却战果不菲,狠狠地从敌军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说道这里,秦彦眼神有些闪烁,似乎言不由衷。
  而就在这时,朱璃的脑海之中,山海经再次骤然出现,宏大的声音喷薄而出:“符禺之山,有草多条,其状如葵,而赤华黄实,如婴儿舌,食之使人不惑”
  随即,一枚黄色舌头样的果实闪现而出,继而化成莹光斑点,沉浸到朱璃的身体中,随着光点的消失,朱璃突然升起一种明悟,这种果实可以让人不受迷惑,而这个秦彦是在说谎。
  他神情闪烁了一下,却并没有出言说破,而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对方胡扯下去。
  “梁缵、张璘都是猛将,在下以一敌二,力有不逮,所以疏忽了对大军的指挥,这才有此大败,不过现在不同了,毕将军和诸位来了,只要我们选出两人拖住梁缵、张璘,其他人统领大军袭杀,击败他们易如反掌。”秦彦言辞凿凿,煞有其事。
  不过,在座诸人,包括主位上的毕师铎都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听这货的意思,对方的大军其实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他败就败在自己被人拖住了,没有时间指挥大军,他还真以为大帐之内的所有人,都是傻鸟吗。
  朱璃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过以他的估计,这个秦彦恐怕连败都不知道怎么败的,所以才会在这里胡扯,他说的消息一点价值都没有。
  有价值的消息,连朱璃这个外行都知道,起码也要包括,对方大概有多少越骑、多少卫士,兵种搭配如何,战斗力如何,等等,可这些他连一点都没有提到,可见他败得仓促,败得莫名其妙。
  秦彦长吁一口气,旁若无人地跪坐到一旁,毕师铎黑着脸,虽然没有指着秦彦的鼻子揭破他,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阴沉地道:“针对秦将军提供的情报,诸位有何看法,亦或有什么对敌良策,不妨先说说。”
  “将军,我们受命南下,进攻广西,何必一定要啃下潭州,我们能不能绕过潭州,兵压邵州,攻掠永州、道州,继而袭击昭州呢?”一位都尉皱眉提议道。
  (潭州:现在的长沙;邵州:现在的邵阳;道州:现在湖南道州;昭州:现在的桂林;公元879年正月,黄巢率领麾下义军,当时称草军,分两路南下攻打两广,毕师铎、秦彦一路的行军路线,根据查到的资料推测,暂定为这样的路线。)
  “不可,若是绕过潭州,无疑是将我们的后路交到梁缵手中,一旦前方战事不利,无异于自寻死路。”有都尉立刻出声反驳道。
  “可现在对方兵强马壮,兵力更胜于我们,以我们这点人手,攻打潭州,无异于痴人说梦。”有都尉感到担忧,出言道。
  ......
  大帐这么严肃的地方,瞬间沸腾起来,俨然菜市场般的喧嚣,可声高音大,不代表就有办法,大家吵来吵去,硬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主座上的毕师铎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环顾众人一圈,突然发现一群人中,只有武悼云淡风轻地跪坐在那里,对于其他人的争吵置若罔闻,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他双眸一亮,连忙开口道:“大家安静一下。”
  等喧嚣的声音消失后,他这才稳住情绪,故作轻松地向武悼询问道:“武校尉似乎成竹在胸啊,有什么良策,还请赐教。”
  对于武悼,他不敢像其他人那样对待,第一,对方和他只有名义上的从属,却没有实质上的掌控关系,其次,这个人深不可测,若是真较量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对付得了对方,所以他说话的口气十分客气。
  武悼闻言,神色从容,环顾了一圈众人,缓缓道:“高骈统领荆州军抢在我们前头,进驻两广之地,为的是什么?”
  他这么问,众人一愣,不明所以。
  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别人回答,不等别人出言打断,他就继续道:“不就是为了迎头狙击我们吗?”
  “属下认为,现在不是考虑如何攻打潭州,而是该考虑如何应付梁缵的攻击才对。”武悼低沉平和的话语,犹如一块丢在小池中的石头一样,刹时在众人的心底惊起无数涟漪。
  众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悟,不错,现在应该考虑如何应付对方的攻击才是正理,草军一方,现在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梁缵、张璘携优势兵力,岂会固城自守,必然会寻机攻击草军。
  明白了这个道理,众人的神情大多不自然了,很多人非但没了之前的争吵劲头,反而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武校尉此言有理,武校尉一直泰然自若,想必已经有了应敌之策,还望不吝赐教。”毕师铎望着武悼,请教道。
  其他都尉,包括秦彦也一起望向武悼,眼中充满了期翼。
  “应对梁缵、张璘的攻击,我这里确实有个方法,不过属下不能保证梁缵会全力来攻。”武悼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出言道,似乎有点小小的担忧。
  “武校尉的话,倒是让秦某好奇,既然对方攻击我们,我们不是应该希望对方的攻击力度小一点吗,这样我们才能逐渐消灭他们才对;听武校尉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梁缵最好举全军来攻似的,这让秦某十分费解。”秦彦出言,提出质疑。
  “莫非武校尉的计策,能够毕全功于一役?”毕师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武悼,眼中充满了期翼。
  “不错,怕就怕他不敢全力来攻。”武悼自信道。
  看到武道这么自信,毕师铎的好奇心也被他勾了起来,连忙请教道:“武校尉快快说来,若真可如此,毕某一定奉行不怠。”
  武悼看了看众人的神色,轻巧地开口道:“计策说出来非常简单,既然梁缵主动攻击我们的可能性非常高,我们就给他来个守株待兔好了。”
  “如何守株待兔?”毕师铎心痒难耐,连忙问道。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若是他们能够打得过武悼的话,估计早就有人冲上来,给武悼一阵老拳,让他立刻将全部计划说清楚。
  武悼再次环顾一圈,发现火候差不多了,平静道:“我们所处之地乃是湘水,就不妨来个临水下寨,引敌来攻。”
  这句话让众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临水下寨也要看怎么下,弄不好就成了兵者大忌,秦彦疑惑道:“莫非武校尉想要来个水淹七军?”
  武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湘水的汛期是在四月,如今正月未竟,何来水淹七军之说。”
  不过,武悼原本就是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计策的,他还怕这些笨蛋不能领会他的意思,把事情搞砸了呢,因而继续道:“属下的意思是,将大寨扎在湘水之畔,将大军埋伏在大寨之外,最好藏在隐蔽之处;大寨之中遍布淤泥,只需千余士兵佯作万人,勾引梁缵前来袭营,只要对方敢来,那个时候不管他麾下的士卒,是越骑也好,卫士也罢,一旦进入大寨必然会陷入泥中,彼时,我们引火烧寨,佐以利箭齐射,不管他来多少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妙”
  “好,好”
  “妙啊,妙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武校尉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武悼之言,众人皆是抚掌大赞,显然这个办法被认可了。
  毕师铎一听完武悼的解释,心中就首肯了这个计策,临水下寨,只是个空寨,让千余人驻扎其中,佯作万人,只要放消息给梁缵,他就不信梁缵不来攻。
  只是要派哪个都尉负责在寨中诱敌呢?
  这个计策虽好,但诱敌之人承受的风险却是最高,一个不慎,甚至都会有生命危险,若让这些都尉主动请缨,毕师铎估计,绝对没有人会自己站出来。
  可若是让他指派,怕是被指派的都尉,即便不死,以后和他也会生出间隙来,诱敌人选的问题,倒是让他左右为难起来。
  武悼似乎看出了毕师铎的为难,拱手道:“既然这个计策出自属下之手,这个诱敌的任务,属下自然当仁不让,属下出主意,没有道理让别人去冒风险,恳请将军准许。”
  毕师铎正为人选问题犹豫不定,武悼的亲自请命,倒是让他十分惊喜,暗忖道,计策既是出在他手,他应该有些依仗,保命应该不难,而且庞勋旧部人马,死多少自己都不会心疼,于是立刻爽快地应道:“好,既然武校尉主动请缨,那就由武校尉负责诱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