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啊?真的呀?”三夫人也笑起来,“这可是大好事,我们得庆祝庆祝。”
  五夫人附和:“三嫂说得有理,四姐搬回汴京,往后我们家就更热闹了,母亲再也不用忍受思念女儿却不得见的苦楚了,是值得庆贺的好事情。”
  古言玉对这位远嫁的四姑奶奶没有什么印象,矜持地没有接话。
  太夫人拿着信纸笑容满面:“是该庆贺,吩咐下去,今日内外院都摆家宴。”
  嗯,超支了,古言玉心想,这位姑奶奶还没有回来太
  夫人就这般高兴,一旦真人回来了,那还得了,若是对方是个明白人倒也罢了,若是根搅屎棍子,只怕她还有得受。
  对了,前世她嫁进卫国公府后,赵丽然就成无意间提到,秦家的四姑奶奶,是个一言难尽的主,到底有多一言难尽,赵丽然却没有多说。
  既然是摆家宴,太夫人自然没有大肆宣扬的意思,午膳就挪到了寿康院吃,徐芳若将秦暮珊和秦暮宇两个孩子带了过来,三夫人和五夫人也将各自的孩子带到了寿康院。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几位夫人就在堂屋陪太夫人说话,快到午膳的时候,秦荀殷、秦荀宁和秦荀彧过来了,秦荀殷和秦荀宁凑在一起正在说话。
  秦荀殷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起头,古言玉冲他淡淡一笑。
  秦荀殷知道她想问什么,点了点头,古言玉明白秦荀殷是在告诉她那先生他已经看过了,学识有余,品性高尚,他已经将人留了下来。
  古言玉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
  秦荀殷遂而低头,继续和秦荀宁说话,几人到了堂屋,齐齐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笑问道:“你们怎么一起过来?”
  秦荀殷回答:“在外院遇到的。”
  “母亲,四姐有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秦荀彧问。
  “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但应该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她在信上说以后要在汴京长住,让我们先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能容下他们家上下五六十口人的,”太夫人笑道,“老三和老五,你们俩兄弟在汴京走动的时间多,认识的人也多,帮忙留意着些。”
  秦荀宁和秦荀彧笑着应下。
  众人正说得高兴,外面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古言玉赫然起身朝外快步走去,三夫人和五夫人也紧跟着走出来,庭院里,秦慕阳正骑在秦暮宇的身上,挥拳头往秦暮宇的脸上揍。
  “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就是个野种!”秦慕阳大声咒骂。
  小小的秦暮宇虽然被他压着,却不甘示弱,他抱住秦慕阳的手臂张口就咬在秦暮宇的手上,秦慕阳“嗷”一嗓子叫出来,哭得惊天动地。
  丫鬟婆子们没想到两个孩子能打成这样,赶忙冲上去拉开他们,古言玉跑过去将秦暮宇从地上拉起来,他被秦慕阳揍得鼻青脸肿,眼睛红红的,却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三夫人跑过来将秦慕阳抱在怀里,一掀秦慕阳的衣袖
  ,脸都白了,愤怒地瞪向秦暮宇:“你小小年纪,怎么张口就咬人呢?”
  古言玉发现秦暮宇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她心疼得不行,将秦暮宇护在自己身后。
  秦暮珊在旁边哇哇大哭,徐芳若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太夫人被姚惠清扶出来,站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刚刚的喜悦之情不见踪迹,一张脸盛满愤怒,厉声问道:“好好的,为什么打架?”
  这也正是古言玉想问的,三夫人张口就斥责秦暮宇咬秦慕阳,难道她眼瞎看不见秦暮宇脸上的伤吗?她的孩子是孩子,秦暮宇就不是孩子了?
  秦暮宇才三岁,而秦慕阳已经六岁了。
  徐芳若上前几步,福了福身道:“回太夫人,大少爷本来带着二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在玩儿,五少爷自己一个人坐在大树下看他们玩儿,二姑娘就问五少爷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儿,大少爷就说五少爷是个怪物,四姑娘听了不高兴,就说大少爷你才是怪物,大少爷忽然就推了四姑娘一把,说四姑娘是野种,没资格跟他们玩儿,五少爷就冲上来和大少爷打起来了,当然,五少爷根本不是大少爷的对手,事情发生得太快,奴婢们没拉住。”
  三夫人脸色越发难看。
  太夫人的目光扫过一院子的丫鬟:“是这样吗?”
  丫鬟们战战兢兢,纷纷点头,个个声如蚊音:“回太夫人,是,是的。”
  古言玉蹲下身,轻轻拍着秦暮宇的后背,低声安抚他:“宇哥儿别拍,母亲会给你做主的,我们宇哥儿没有做错,不需要害怕。”
  秦暮宇抬头,震惊地望着古言玉。
  这是古言玉第一次在秦暮宇见面自称母亲,因为秦慕阳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古言玉重新站起来,目光落在三夫人的身上:“三弟妹,我们珊姐儿和宇哥儿不是没娘养的,我就是他们的母亲,三弟妹说,我说得对吗?”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简直比一巴掌打在三夫人脸上还让人觉得疼,做错事的是秦慕阳,但是古言玉不看秦慕阳,就看三夫人,让三夫人无地自容。
  三夫人忽然拉起秦慕阳,一巴掌打在秦慕阳的屁股上,秦慕阳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三夫人几巴掌接连打下,冷声冷气道:“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欺负弟弟和妹妹,你还有脸哭!”
  秦慕阳被打得嗷嗷直叫,太夫人看着心疼,说道:“算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
  “三弟妹,阳哥儿既然已经知错了,就别打了,让他给宇哥儿和珊姐儿道个歉,这事儿便算完了,往后好好教育,别再让他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来。”
  说话的是秦荀殷,秦暮宇吃惊地望向他。
  三夫人脸上一阵燥热,她收起巴掌,厉声对秦暮宇道:“再哭,今天一天你都别想吃饭了,就给我在院子里跪着,哪里都不许去。”
  秦慕阳的哭声戛然而止。
  三夫人指着秦暮宇和秦暮珊道:“给弟弟妹妹道歉去。”
  “我没说错!”秦慕阳固执地不愿意去道歉,“他们本来就是野种,他们抢了属于我的东西,他们是该死的,娘,你不就是这么说…”
  “啪——”
  三夫人一巴掌打在秦慕阳的脸上,打断了秦慕阳未说完的话。
  孩子毕竟还小,皮肤薄,三夫人被气得失去理智,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一巴掌下去,秦慕阳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五根鲜明的手指印,一眼看去,格外触目惊心。
  而秦慕阳捂着自己的脸哭得越发声嘶力竭,太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赶忙小跑着过去将哇哇大哭的秦慕阳抱进怀里,
  斥责道:“孩子这么小,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下得去手?”
  说罢又低头安慰起秦慕阳来:“阳哥儿乖,有祖母在,别怕。”
  三夫人看了看秦慕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满脸后悔,她蹲下身去拉秦慕阳,秦慕阳吓得用力地往太夫人的怀里钻,一面钻一面尖叫:“你走开,走开!”
  三夫人泪流满面。
  古言玉看得满心复杂,她忽然有点后悔,秦暮宇和秦暮珊与这院子里的孩子们原本就是不一样的,她希望他们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地玩耍,但是似乎别人根本容不下他们。
  强行让他们融入到这些孩子的圈子里,兴许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伤害。
  再继续留在这里,所有人都只能继续尴尬,古言玉看向秦荀殷,他脸颊绷得紧紧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他希望秦荀殷能开口提离开的事,因为太夫人正在气头上,她不想去当这个出头鸟。
  秦荀殷觉察到她的目光,微微朝她望过来,看到了她眼中的退意。
  他道:“母亲,我和阿玉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了,你好好安抚阳哥儿。”
  太夫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转而吩咐姚惠清派人去外
  院请左三来给秦慕阳看脸上的伤势,秦慕阳哭得嗷嗷直叫,太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好先将他带回屋里。
  秦荀宁愤然地用手指指了指三夫人,似乎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转身一甩衣袖也进屋去了,五夫人走到三夫人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三嫂,好好照顾孩子。”五夫人落下话,弯腰将秦暮月抱起来,回自己院子去了。
  逐渐的,寿康院的院子里只剩下三夫人和几个下人。
  古言玉左手牵着秦暮宇右手牵着秦暮珊,将两个孩子一路牵回了秋兰院,徐芳若和两个丫鬟跟在他们身后,两个丫鬟连声都不敢出。
  秦暮宇脸肿得老高,古言玉让秦暮珊在旁边坐着,自己拿了冰块给他敷脸,徐芳若和两个丫鬟就在旁边看着,秦荀殷默不作声地坐在大炕上。
  秦暮宇很是坚强,古言玉给他敷脸的时候他就乖乖坐着不动,咬牙忍着脸上的疼痛,连坑都没有坑一声,古言玉看着心疼,说道:“疼就叫出来,你一个孩子没必要忍着。”
  第六十章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秦暮宇却不听,偏生要死死咬牙,就是不吭声。
  古言玉便也随他去。
  秦暮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给秦暮宇敷脸的古言玉和一声不吭的秦荀殷,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是因为我才跟大哥哥打架的,都是我的错。”
  古言玉道:“跟你没关系,是你们大哥哥的错,他身为哥哥本来应该保护你们,结果他非但不保护你们,还动手推你,是他不对。”
  秦荀殷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看了古言玉一眼。
  她以为古言玉这个和事佬会跟两个孩子说双方都有错,要他们原谅秦慕阳,不要跟秦慕阳计较,毕竟秦慕阳也还只是个孩子。
  “不过,”古言玉顿了顿,看着秦暮宇道:“宇哥儿,你有点不自量力了,你根本不是阳哥儿的对手,你冲上去打他,只会被他压着打,讨不了任何便宜。”
  秦暮宇不认为自己输了,他倔强地说:“我咬了他一口。”
  古言玉不赞同道:“可你自己却被他打得很惨,你分明可以不用受伤就让他得到
  教训,但是你没有那么做,你选择了最笨的办法,你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秦暮宇到底还小,古言玉的话对他而言有点深奥,他听不太懂。
  古言玉就笑道:“想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你跟先生读书习字后,你慢慢就会明白了。但是我得告诉你,秦慕阳是你们的哥哥,他欺负你,你当然有权利欺负回去,可是最好的办法却不是冲上去打他,而是告诉我们,自然会有人教训他。”
  秦暮宇听得似懂非懂。
  古言玉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副慈母谆谆教诲的模样:“兄弟姐妹之间是应该互敬互爱的,他对你好,你便应该对他好,他若不对你好,你便不去理会他,他若总是欺负你,那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不敢再欺负你。”
  秦暮宇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的。”
  古言玉笑了笑,她收起冰块,给秦暮宇的脸上上了药,让徐芳若将两个孩子带下去。
  秦荀殷面前的茶有点凉了,古言玉亲自重新给他倒上热茶,问起先生的事来:“三爷介绍的先生侯爷已经安排在外院住下了?”
  秦荀殷点头:“那位先生是个举人,以前在礼部尚书府教几个孩子读书习字,听说孩子们被他教得很好,如今礼部尚书府的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便退了出来,正巧知道我在找先生,便让老三介绍给我,年纪四十有四,据说脾气很是温和。”
  他原想,以秦暮宇叛逆的性子,脾气温和的先生怕是降不住他,但是刚刚古言玉现场给他表演了一番后宅女子教养孩子的彪悍,他忽然觉得,有个温和的先生正好可以缓冲古言玉浑身的杀气凛然,否则秦暮宇往后指不定就是个“有仇不报非君子”的性子。
  其实古言玉只是表面温顺。
  古言玉闻言,心头略略松了口气,道:“总算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侯爷眼光独到,看上的人绝不会差,往后两个孩子读书的事情,就要劳烦侯爷多多费心了。”
  劳烦?
  秦荀殷始终觉得,他在古言玉的眼中就是个外人,两个孩子是他的孩子,这本是他的分内之事,她却说“劳烦”,到底谁才是后头添进来的?
  秦荀殷心中郁结,也不跟古言玉过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笑道:“你是在变相地夸赞自己吗?”
  古言玉:“?”
  她想了想才反映过来秦荀殷是在说她也是他看上的,她忍不住笑道:“侯爷的确眼光独到,妾身自认为妾身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人。”
  她话音刚落,手就被秦荀殷握住,他轻轻一拉,就将古言玉拉到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双臂圈在她的腰上。
  古言玉到底还是有点不适应,微微挣扎了下,秦荀殷却抱得紧,她动了下没挣开,就不再执拗地非要离开秦荀殷的怀里,气氛有点尴尬,她打破沉静道:“三弟妹这次只怕又要恼了我了,今日我似乎太冲动了些。”
  当时太夫人还在旁边,她却以那样的口吻质问三夫人。
  古言玉想想,就觉得有点头痛,可是当时秦暮宇那般无助害怕,总不能让孩子觉得他们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辱,所以她只能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