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
  八年前,她说:“顾西辞,自此你我各不相欠,愿今生再不相见。”
  八年后,在路过当年回门时的那个无名谷外时,她却鬼使神差的进了谷。
  谷里百花香泌,落花满地,寒潭面上亦是落了厚厚的一层,映着阳光闪着晶莹,远远看去,倒像仙境一般。
  寒潭对面不远便是冒着热气的温泉,温泉边上有一棵桃树,桃花依旧夭夭,桃树上那个嬉笑怒骂的人却已是……
  举起双手,捂住眼睛,桃树上嬉笑怒骂的女子如今不过是个行动不便的女人罢了。
  也许是指缝中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眼角竟流下了眼泪。
  她想,多少年不曾见过眼泪了,于是,指尖轻轻的拂过脸颊,看着手上的一片晶莹,她低低一笑:“原来,我还有眼泪呢。”
  “夫人……”
  ?身后,清浅略显沉重的声音响起,言溪宁浅微笑着,眼里却有一片浓浓的哀伤,她说:“清浅,在这里等我吧,我想去里面看看,绕过温泉,后面有一片竹林,那是我当初培育的呢,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清浅低声应是,看着坐在沉香木打造的轮椅上的言溪宁,一袭白色纱裙,一头如墨的长发,仿佛依旧是多年前那个自信且温柔聪慧的女子。
  只是那眸子里的哀伤和沧桑却又是那么浓得化不开。
  若非双腿不便,想来她也不会这般落寞了吧,至少,在伤心难受的时候,可以挥剑发泄着,可如今……
  看着言溪宁握着轮椅扶手处的机关,控制着轮椅远去,清浅咬紧了唇,眼里一片氤氲。
  待言溪宁绕过温泉,入目的是一片绿荫,她以为杂乱枯竭的竹林没有,有的是高大且茁壮成林的绿竹,竹的种类繁多,其中方竹跟金镶玉嵌竹最多。
  忽地,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竹叶,看着竹林里唯一的一条青石板路,言溪宁轻喃而语:“竟是活得这般好。”
  顺着小路行去,行过记忆中的大石头,抚过曾经栽种的桂花树,言溪宁笑笑,都还在,再转个弯就是百草园了,十多年来,肯定杂草丛生了吧。
  然而,当她转过弯后,便生生的停在了那里,眼里似悲似笑。
  只见百草园被打理得整整有条,甚至还多了几种珍贵药材,园子旁边有一栋竹屋,房檐下挂着风玲,风一吹便叮叮作响……看着竹屋,再看着竹屋前篱笆围着的那口井……
  “顾西辞,在这里建一栋竹屋吧,挂着风玲,闻着草药香,看着绿竹林,多好。
  倘若以后我们老了,到时候就来这里养老,我今天种了这么多草药,到时候你就捣鼓这些,我呢就种点蔬菜……对了,你得打一口井,这样就不愁吃喝了,要是想吃点荤菜就得养些鸡鸭,嗯,就在竹屋后面建一个养鸡鸭的园子……”
  猛然间想起了多年前她曾说的这些话,竹林、药园、竹屋、风玲、水井,猛的抬头,果然在水井的篱笆桩旁边种着小片的青菜。
  眼底有着一丝晶莹,言溪宁颤抖着双手控制着轮椅行向竹屋的后面。
  脑子里突然就一片黑暗,眼前的园子里被篱笆围着一群鸡鸭,篱笆外面放着着几盆花草,红黄蓝绿都有……
  “这些花都是除异味的吧。”
  喃喃自语而出,一滴泪水划落,言溪宁怔怔的看着她曾经幻想过的地方,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个木亭子,亭子四角挂着琉璃灯,亭内围栏边上放着一盆盆兰花,设有一桌一凳,桌上摆放着一把瑶琴,是当初顾西辞送给她的——子矜。
  待入了亭子,言溪宁轻弄着琴弦,恍然间便奏出了一曲他当年的成名作《醉太平》。
  记得那年晓苑的梨花树下,曲词晚怀抱琵琶轻弹,而她在花海里舞姿潇洒,她们是何等的惬意,那时,他玉笛横吹,站在假山之上,风华绝代。
  “啪”
  身后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那声音并未令言溪宁的曲音停顿,她只是声音低哑的说:“顾西辞,你的笛子带了吗?”
  “……带了。”
  身后声音传来,暗哑而低沉。
  言溪宁睫毛一颤,未语。
  笛声和琴声交织纠缠,绵绵柔柔,似喜似悲,似离似合,紧紧相随!
  一曲终了,言溪宁未回头,身后的人亦未上前,便这般安静的一站一坐。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良久,言溪宁垂眸一笑说道。
  身后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言溪宁,仿佛脚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那么沉重艰难,终于立在言溪宁身前,他说:“我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了八年。”
  抬眸,她眼里的顾西辞双眸深沉,一袭黑衣如墨,容颜俊秀,只是眉间的哀伤太过沉重。
  “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来?”
  “我以为你再不会来这里了。”顾西辞苦笑着道:“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有一天你忽然的想起来这里……”
  “是吗?”言溪宁轻笑:“我也以为不会来了,只是,如你所言,我忽然的想起了一个人,便来了这里。”
  顾西辞浑身颤抖,张了张唇,终只是问了一句:“这些年,你可好?”
  “很好,你呢?”
  “也是。”
  如此便双双沉默。
  顾西辞看了言溪宁一眼,张了张唇,似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般说道:“你这次来,不走了可好?”
  言溪宁垂眸,不答反问道:“你还打算用孟婆汤留下我?”
  “不是!”顾西辞看着她,苦涩不已:“我只是问问你,并非强留。”
  眸子一垂,她勾出一抹难得的笑意,道:“你这里风景不错,不如我在你隔壁建个竹屋吧,想来养老挺好的。”
  顾西辞眸子霍然一亮,“你说……什么?”
  “八年的时光,足以让我忘了伤痛,却不足以让我忘了一个名叫顾西辞的人。”
  眼里的光芒大盛,嘴角勾起,他说:“溪宁,我等了你多年,却从不敢想你会说出这句话来。”
  言溪宁眸光柔和,“顾西辞,相濡以沫我们做不到,相忘江湖我们也不曾做到,那便结伴为邻,相守终老,如何?”
  “只要你在,你说什么都好。”
  “那我的屋子,你是不是该准备动工了?”
  “好,我给你建,若你喜欢,就是为你建造当年你画的光头强木屋也无不可。”
  两栋竹屋相对,两个人,春夏秋冬,身影相随。
  于他,于她,不能相濡以沫,亦不能相忘于江湖……
  那么,能相守终老,已是幸事。
  “顾西辞。”
  “嗯?”
  “一年前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一阵落花之中,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踏水凌波而来。
  “女儿给爹爹跟娘亲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