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哪儿
  白宁进洗手间, 从乾坤袋里拿出那份文件。
  手攥着快件信封,缓缓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和平时一样,才拉开洗手间门,走了出去。
  厉子胤身体往前倾着,双手握着矿泉水瓶,两条小手臂压在分开的长腿上, 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听见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头抬了起来。
  白宁一下对上他沉黑的眸子, 厉子胤的眸子很深,也很静沉。白宁突然觉得再荒诞无稽的话, 都是可以说的。
  厉子胤见白宁走近, 坐直了身体,平静地看着白宁, 等白宁走到面前, 却起身走开。
  白宁:“?”
  厉子胤打开衣柜,解开西装钮扣,回头见白宁还站在沙发旁边, 道:“坐了那么久飞机, 又折腾大半天, 你也累, 早点休息。”
  他一边说, 一边把脱下来的西装挂进衣柜。
  自从接受了爸妈被人害死了,再也回不来以后,他就学会了隐忍和冷静,但在中餐馆发现白宁不见了的时候,他慌了,是他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失控。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出去,没有回应,他差点疯了。
  他害怕再见到白宁的时候,看见的是已经凉了的尸体,就像他当年颤巍巍地爬下阁楼,看见的是不会再说话的父亲和倒血泊里的母亲一样。
  可当白宁接起电话,声音还是白宁惯有的柔软的时候,所有恐惧焦急全化成怒气,二十几年养成的不形于色,瞬间破功,如果当时白宁在他面前,他会揪住那小子的衣领,把所有怒气全喷在对方的身上。
  所幸,白宁没有在他面前……
  在回中餐馆的路上,吹了一路冷风,人渐渐的冷静下来。
  接下来就想了很多,尤其刚才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他和白宁非亲非故,认识也没多长时间,这次来加州,也只是在机场偶然遇见。
  白宁并没有故意接近他,住同一间酒店,一起吃饭,都是他一手安排,白宁纯粹是被迫接受。
  现在白宁不过是吃饭的时候,走开了一下,谁没有一点隐私,谁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人家又没有不辞而别,是他自己疑神疑鬼,发了神经,凭什么揪着别人给他一个解释?
  他算什么?
  看着白宁走近的瞬间,他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不是想知道白宁去了哪里,只是单纯不想再问。
  “厉先生?”
  要怎么给厉子胤解释,白宁想了很多说法,没有一个说法真正说的通,他已经做好了被厉子胤当成怪物,然后疏远的打算。
  可是,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厉子胤拿出柜子里面的被子,走了回来,把被子丢在沙发上:“你先去洗。”
  酒店房间洗手间只有一个。
  白宁手里捏着快件信封没有动,视线落在了厉子胤拿出来的被子上。
  厉子胤把被子铺开:“你睡房间。”
  白宁这才意识到厉子胤是要自己睡沙发,连忙道:“不用不用,我睡沙发。”
  房间厉子胤开的,他不能鸠占鹊巢。
  厉子胤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手机看了来电,没有立刻接起,而是抬眼睨向白宁,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接起电话,走了开去。
  白宁看着走到落地窗边的厉子胤。
  外面的阳光很好,他站在窗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他个子很高,身材比例又很好,再加上他极其英俊的容貌,随便一站,都是一道夺目的风景。
  但白宁每次看见厉子胤一个人的时候,总看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寂寂,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厉子胤和之前在走廊尽头听电话的情形一样,听对方说的多,他鲜少说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他抬眼起来,看向仍看着他的白宁。
  白宁突然意识到,不该杵在这里听别人打电话。
  看厉子胤的神情,这个电话,可能不是这么快结束。
  卧室他是不睡的,在这里杵着也不好,干脆去背包里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他出门可以把东西放在乾坤袋里,但那样的话太不像人类,所以仍然像人类出门一样,放了一套换洗衣服在背包里。
  进了浴室,白宁才发现,文件还拿在手里,直接把文件丢进了乾坤袋。
  白宁洗澡很快,从浴室出来,厉子胤恰好打完电话,正收起手机,抬眼向他看来。
  “厉先生,先去洗吧。”
  厉子胤晚上还得出去,为了避免犯困,晚点行动的时候状态不好,他得补个觉。
  两天没睡,之前白宁失联,厉子胤又急得出了一身的汗,这身上很不舒服,睡不着。
  听了白宁的话,点了头,便拿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出水声。
  白宁想到厉子胤打电话说的话,如果不把文件交给厉子胤,他一定会自己去找。
  守在别墅外面的人,是真的会杀人。
  虽然他没办法解释怎么拿到的文件,但他也不能让厉子胤涉险。
  白宁从乾坤袋里拿出文件,搁到卧室的床上。然后回到客厅,写了张便笺,搁在茶几上,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拉开厉子胤搁在沙发上的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睡了,厉先生,好梦!
  白宁还是只小狐狸,年龄小睡眠好,只要觉得安全,放松下来,可以秒睡。
  厉子胤带着一身水气走到沙发跟前,白宁已经裹着被子睡得死沉,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干净精致的眉眼。
  看着白宁熟睡的样子,不由地微微一笑:“真还是个孩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白宁已经睡着,厉子胤不能把他叫起来换床。
  抬眼,见白宁头发一束束粘在一起,伸手撩了一把,果然湿着。
  厉子胤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去拿吹风机。
  这一转身,看见茶几上用矿泉水瓶压着的纸条。
  【厉先生,有一样东西给你,搁在你的床上了。另外,好梦!】
  厉子胤飞快地看向白宁,难不成白宁失联的那段时间,就是给他买什么东西去了?
  念头闪过,厉子胤心脏骤然紧了一下。
  回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很想知道白宁要给什么给他,但他没有立刻进卧室,仍然去拿了吹风机过来。
  白宁没能适应时差,这一睡,真沉得雷打不动。
  白宁的头发细软,在掌心滑过,让厉子胤竟有一种给小狐狸吹毛的感觉。
  小狐狸?
  厉子胤撩起眼皮,睨向熟睡的白宁。
  这小家伙还真像那只小狐狸。
  就连吹风机的‘嗡嗡’声都没能把他吵醒,吹在头顶上的热风反而让他惬意地舒展了眉眼,蹬了蹬被子,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白宁睡梦中,脸上没了表情,五官反而越发的精致白软,让人想咬下去。
  厉子胤喉结滑动,连忙收回视线。
  白宁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厉子胤连忙收了吹风机走开,竟有几分仓促逃走的感觉。
  进了卧室,厉子胤心脏还跳得很快,他连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才看向床上搁着的东西。
  是一个快递信封。
  厉子胤想起之前白宁走向沙发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个信封。
  显然那时白宁就是想给他,只不过被他给岔了。
  厉子胤拿起快递信封,看见上面的地址和名字,怔了一下,极快的抽出里面的文件。
  看见文件内容,整个人僵住。
  厉子胤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间门,但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白宁睡着的样子,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上前,把白宁从睡梦中拽起来。
  厉子胤从门口退开,轻轻掩上房门,重新一页一页的仔细看那份合同。
  合同确实不全,少了两页,而且看得出拍摄的时候,时间非常仓促,再加上拍摄人紧张手抖,页面模糊歪斜,委托人一栏,名字直接少了一角。
  ‘廖’字齐全,但‘鑫’字就只能看见头顶一点。
  不过,这份资料,即便不能做为法庭上的证据,却可以知道廖鑫送去黑市的东西,就是尹平查到的那条项链。
  厉子胤用手机,把合同复印件,连着邮件封面,全拍了下来,发给尹平,然后发消息:【核实一下。】
  尹平收到厉子胤发来的消息,也吃了一惊,但只回了一个:【是。】
  因为他知道,核实合同的真假,比好奇东西是怎么来的,更重要。
  十五分钟后,尹平回话,快递单号没错,这个快件是余林静从国内寄出来,由may签收的。
  也就是说,厉子胤手里的这份资料,是余林静亲手寄出的,而不是经其他人之手的复制品。
  厉子把合同复印件收进快递信封,心情有些复杂。
  难道白宁失联的那段时间,就是去拿这份文件了?
  他是哪里拿到的?
  别墅?
  厉子胤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余林静的别墅,连尹平都靠近不了,白宁怎么进得了?
  再说时间也不允许。
  白宁从上洗手间算起,到回到中餐馆也就半个多小时,真正失联的时间,只有二十来分钟。
  从中餐馆到余林静的别墅,来回就得半个小时以上。
  他不可能去得了别墅。
  那么白宁是怎么拿到的这份资料?
  厉子胤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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