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
  殿内,成帝看着李徳海,喘着气:“你说,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朕的大皇子......三皇儿,都是,都是他们这些人......你说,我这心里,可恨现在......”说着,两眼往上翻,竟似喘不上来气,直着喉咙,脸孔憋得通红。
  李德海忙上前轻轻拍着成帝的背,给他顺着气,一边心下也是万分惊骇。这大皇子与三皇子的事件竟然是陈太后与淑妃她们。难怪,当时,就二皇子毫发无伤,这真是......
  他看着面容憔悴,苟延残喘的成帝,焦急:这皇上两番遭受袭击,奈何一直查找不出幕后真凶,每每都是刚查到一点线索,就断了。原来如此。
  成帝喘了一阵子气,才平静下来。他倒回床上,看着李德海。李德海靠近了,轻轻地:“皇上?那接下来,......”
  成帝眼神转犀利,定定地瞧着李德海,说:“你等下......“
  外面一个小内侍,悄悄地靠近低垂的帷幔,听得里面的声音渐小,不由踮起了脚,往里面凑过去......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记,他一抖,后面明公公一脸嬉笑地看着他,眼神却是冰冷:“看什么呢?”
  他慌张地张嘴,刚发出了一个字:“我......”
  就见里面李总管忽转身,一脸阴鹜地瞅着他:“你听到了什么?说说......”
  一刻钟后,一个小内侍匆匆从成帝寝殿后门走出,后面两个合力抬着一个大袋子,三人一路拐进了后园,片刻听得一声响......
  傅芳菲正在阳华宫坐卧不宁,她这两天都没有睡好,眼睛下面好大一块乌青。
  那边还没有消息,东西已经托顾欣妍送了进去,只是,不知道成帝会如何处理?她心下忐忑,不知要如何办?或许只自己想岔了?左右那都是他的儿子,就算.....又怎样?如今的成帝,听顾欣妍说起,身体已经是破败不堪了,或许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在这种时候,他考虑得更多的恐怕是他的皇位、他的江山不要旁落。至于这些,都过去了吧?只要是朱家子孙,能守住朱家江山就行......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坐不牢,不时地向门外张望。
  “娘娘”沫儿急急地跑了来,喘了一口气说:“李公公来了!”
  傅芳菲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外面,沫儿抹了一把脸说:“不是,去越清宫了,叫娘娘过去呢。”
  傅芳菲抬脚就往外走,沫儿忙小跑着跟上。
  越清宫,李德海正和顾欣妍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小全子与富康机灵地在外面候着,见到傅芳菲,两人默默地转过身子去,当作没见到。
  沫儿低着头,快步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越清宫的宫人们见到阳华宫的人都是这幅样子。环翠的死,对于众人来说,是刻骨的。虽当时说得是与周才人互殴致死的,顾欣妍对傅芳菲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定是与傅芳菲有关联。
  到底是心里有了芥蒂,又怎会有好脸色?何况,顾欣妍对傅芳菲的态度是明显的不搭理。
  傅芳菲竟也不恼,还是经常跑来。特别是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来。
  见傅芳菲进来,李德海急忙站起身子行礼:“丽妃娘娘。”
  傅芳菲摆手,双目焦急地盯着他:“公公免礼。皇上怎么样?那事......”
  李德海站起身子,靠近傅芳菲一步,悄悄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傅芳菲手里。
  傅芳菲展开一看,是一枚铜符。她不解地看着李德海。
  李德海俯耳悄声说了句,傅芳菲大喜,双目发光,用力攥紧手中的东西。
  李德海见事已经办妥,转身欲回,走了两步又说:“现在事态紧急,娘娘这段时间护好五皇子,定要仔细再仔细,不然......”
  傅芳菲自然点头。
  李德海又看了看顾欣妍,转身走了,他不明白,成帝为何要这样做......
  傅晨接到傅芳菲送出来的虎符,大喜,立时去往高府......
  高太傅双目定定地望着桌上这枚闪着暗光的铜符,心下五味交集:这是皇城禁卫军的虎符,拿此符可以号令四城共五千禁卫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皇宫,关死四面城门,就算外面无援军,也可以撑个至少十天。
  况且,他们还有西北军,如果军队漏夜赶路,最快八天,就能到达京城。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西北军不能动......不然,边境又将动荡......
  如果三皇子没有受伤,又岂会发生这些?看了一眼一脸慎重的傳晨,心下一肃:这丽妃着实不可小觑,高晞月身为皇后,听说都不得靠近成帝的寝殿。
  这傳芳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见到了成帝,而且还拿到了虎符。
  看看精神抖擞的傅晨,又想到手握军权的傅玉衍,他想到自家,不由叹了一口气,心思翻转,又想到孙子高子亮,又重新振作:还好,高家这一辈还有一个出息的。只要丽妃肯提拔,肯给机会,还是......
  他心思电转,转眼间已经收拾好心情,对着傅晨拱手,:“傅大人,这边请,我们从长计议......“
  两人关在小书房,也不知商量了多久,间或有人进出,高正鹏亲自守在门口,紧紧盯着进出的人,一旁高子亮跟在后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日后的一个午后,成帝终伤重不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皇二子朱熙主持丧礼,举国上下同哀,成帝英年早逝。
  三日后,身披重孝的朱熙在大殿欲行登位之礼。
  却被高皇后拦下,出示皇上的遗诏,历数皇二子朱熙的数条罪状。众臣哗然,纷纷离朱熙远远地:弑兄杀弟;残害忠良、科场舞弊......哪一项都让人切齿,这样的人何以登上那至高的位子?
  朱熙自是不服,当场摔了两个杯子,殿内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入,团团围住众人。他早就知道,那有这么简单,高皇后一干人等竟然没有动作,特别是傅芳菲,安静得太诡异了,太反常了。他怎么能不做好准备?
  大家大惊失色。有臣子当即慌乱了起来,摇摆不定。
  高皇后双手击掌数声,立时,门外一片脚步声传来,殿门洞开,冲进一对铁甲军士,正是御前侍卫军,众人从大开的殿门望出去,发现全是军士,那是皇城守卫军,正双膝跪地,齐声呐喊:“恭迎五皇子殿下......”
  殿外,傅芳菲一手牵着头戴玉冠的朱启,缓缓踏入。
  朱启目不斜视,跟着母妃进入大殿,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通道。一旁的二皇子早被几个侍卫扭在一边动弹不得。淑妃跌坐在椅子上惊惧地看着傅芳菲、高皇后,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她想不通:不是一切都顺利么?怎会这样子?她的熙儿不是皇帝吗?这个五皇子又是怎么事情?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当皇帝?这不是笑话吗?
  她歇斯底里地环视着殿上众人,看他们对朱启三拜九叩,心内叫嚣:疯了,都疯了。他们都是疯子。
  她转头看着傅芳菲,见她满脸笑容,正在扶起朱启。还有高皇后,也坐在那高高的宝座上,满眼慈爱地望着朱启,忽然明白过来:她们这是早就算计好的,高家与傅家联手了。她算来算去,竟然忽略了这一条。她眼里流出泪来,天意,都是天意呐。
  怔怔地坐在了地上,看着高皇后一挥手,几个军士拉朱熙出去,她才惊叫起来,爬了起来就要冲出去。却被人一把按了回来。有个内侍不客气地揪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甩,她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头发散了一地,耳旁闻得窃窃的私语声。
  她听不真切,只是一门心思的担心:他们要把她的熙儿带到哪里去?是要杀了吗?她的熙儿,她的皇儿......
  顾欣妍在一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里默不作声,她心里惊涛骇浪:皇位更替,就在眼前。没有想像当中的血腥,也没有大片的杀戳。这样挺好。
  她不后悔,当她拿出那道圣旨,她没有去要挟傅芳菲,就这么干脆地拿了出来。傅芳菲都惊愕地盯着她,要是她,必会拿这道遗诏来和他讲条件吧?毕竟,她真要这样做,无可厚非。但顾欣妍没有,她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拿给了高皇后。
  她想得很直接:只要不流血,能够平稳过度,尽量少死人。她不想一场皇位更替,让一些无辜的家庭卷入。
  看着朱启端庄坐在上面,俨然一幅小大人样子:心内恍然,这是大庸国的新一任的少年天子。这天变了。
  安乐紧紧拉着顾欣妍的手,轻声说:“母妃,五哥哥是皇帝了么?那我以后还能与他玩么?”
  顾欣妍一笑,是呵,皇帝。她说:“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