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避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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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桐尚未成亲,故此还未开府,从周皇后那里用了午膳,便回了自己所住的倚阑宫。宫婢轻手轻脚的迎上来,熟门熟路的替他更衣,打水服侍他梳洗。
  赵桐换了家常衣裳,歪在榻上看书。只是脑子里不得清净,满耳俱是何满那清脆的声音:
  “今非昔比,我不会再追着他跑,也不稀罕这种偶遇。”
  “我从来不是个会虚与委蛇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人之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东西,臣女不过是肉体凡胎,难以把控,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喜欢。”
  “太子殿下,臣女很抱歉,是如此的不,喜,欢,你。”
  ……
  赵桐猛的将书拍到案上,低斥道:“岂有此理。”
  他力气过大,震得茶碗叮当作响,随侍在旁的东秀忙伸手扶住茶碗,拿帕子将桌上溅出来的茶渍拭净,小声儿道:“殿下?”
  赵桐嗯了一声,说了句“没事”。
  可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赵桐一向禀性宽厚,受再大的委屈,有再大的怒气,都不会挂到脸上,更不会牵怒于人,是以挥手打发人都出去,他一个人磨墨临贴。
  临到了“满”字,赵桐手腕一顿,字花了。
  他沉默着把纸蜷了,扔进纸篓,重新临。快要到“满”字了,他忽然把字帖翻了一页。还没下笔,他目光沉了沉,又把字贴翻了回来。
  这次的“满”字写得十分漂亮,赵桐端详了端详,照旧沉默着把纸蜷了扔进纸篓。
  这回他没了临贴的心情,只盯着窗外的梅树发呆。
  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梦里也离不了那烦人恼人的少女,先时还笑逐颜开的腻在他身边,娇娇脆脆的说:“你和我表哥是兄弟,自然也是我的表哥,我不管,我就叫你表哥。表哥表哥表哥……”
  梦里的他波澜不惊,很好的把嫌恶藏在心底。
  转眼她拿着皮鞭将东眉抽得遍体鳞伤。明明是她的错,她却噙着泪珠指责他:“我说过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碰别的女人。”
  梦里的他满是愤懑:“你要不要脸?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喜欢本王,本王就必须得喜欢你吗?”
  然后,他彻底和她划清界限,再见面,他于她只有一张面孔:淡漠。于她只有一种眼神:嫌恶。
  他早就不报希望了,指望她知难而退?做梦还更快些。
  她就是个空有美貌却毫无头脑,娇纵任性,被家人宠坏了的坏姑娘,白有一腔热血,可惜用不对地方,真让人恼恨。
  啪一声有重物落地,赵桐豁然惊醒。
  他还在书房,不过是歪在榻上,原来是枕边的书掉落发出了声音。
  赵桐缓缓坐起,把书拣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它放回书架。午后阳光照进来,光柱里有浮尘微动。
  赵桐对着空气做了个微笑的动作。
  为什么不?
  现在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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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再不用顾忌有人缠着他腻着他讨他烦心了。
  何满未到午时已经回了何府。
  何夫人听了信倒是满面疑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正要打发人去问,听丫鬟报说是姑娘来了。
  何夫人携了何满的手,疼爱的道:“我的儿,你怎么去的这么快?在宫里如何?见着你姑母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何满挨着何夫人坐了,将头搭在她肩膀,一言不发。
  何夫人越发觉得她是受了委屈,忙轻抚她后背道:“娘的珠珠,不怕啊,有爹娘在呢,你只管说,爹娘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何满抬起头道:“娘,我不舒服。”
  何夫人忙托着她小脸打量:“哪儿不舒服?”
  何满抚头:“这,又好像是别的地方,总之,娘以后我不进宫了。”
  何夫人大惊失色。
  何满固然骄纵任性,却从没说过这种再也不进宫之类的话。她轻抚何满的小手,颤声道:“珠珠,你到底怎么了,啊?别让娘担心。”
  何满见何夫人真急了,忙坐正身子,回握着她的手笑道:“娘你别急啊,我好好的,就是觉得……嗯,女儿也大了,没事还是少往宫里跑的好。”
  “你确定没受委屈?”
  何满笑道:“您也太小瞧女儿了,我是甘心吃亏受屈的性子吗?但凡有仇,我当场就报了,绝不会隔夜。”
  何夫人伸手捶了何满一下,道:“胡说,小姑娘家家,报什么仇?你跟我好好说说,今儿在宫里又惹什么乱子了?”
  何满乖乖站好,在何夫人跟前臊眉耷眼的道:“娘,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何夫人一愣,随即心里就是一酸,伸手拉着何满坐下,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怕你嫌娘唠叨,说什么你都烦。要说起来,这几年咱们娘俩可都没怎么说过心里话。”
  何满仰着小脸娇声道:“从前是珠珠不懂事,让爹娘担心了。”
  一句话说得何夫人眼泪都出来了,狠狠捏捏何满的脸颊,道:“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爹娘为你担心?”
  何满也跟着红了眼眶,哽咽着点头:“珠珠都知道,都是珠珠的错,以后珠珠都改了,娘,你别伤心了。”
  何夫人抱着何满,又怜又爱,又气又恨:“我只当有生之年也换不回来一个懂事的女儿了,谁想到底苍天有眼,把乖巧懂事的珠珠还给我了。珠珠,娘知道你喜欢他,可他不是你能喜欢得起的,你既存心立志要改,那就把他忘了吧。”
  何满不住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娘,我改,我忘。”
  娘俩抱头哭了一会儿,何夫人拿帕子给何满拭泪,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安慰。
  何满趁机提议:“娘,以后就说我病了吧,也免得姑母那边问起来女儿不好推辞。”
  何夫人半晌才收敛了震惊的神色,道:“也好。”
  可其实她对何满的话,是持保留态度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小孩儿心性,坚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