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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 完
  苗临的生辰在年末,徐安从腊月中旬就给孩子们放了假开始处理过年要忙的事,并且还得切出时间来完成他要送苗临的画。
  他自己是无所谓苗临是否看到他的作画过程,反倒收礼人介意的很,每次看到徐安摆出了画画的架势,便找了个理由跑出门去不愿陪他,美其名是不想破坏收到礼物时的惊喜。
  生辰那天,徐安不好意思麻烦忙了好几天的厨房大婶,便自己扒拉了些材料回叁星望月那用来烧水的土灶下厨做了长寿麵和红蛋。
  两人各自捧着碗麵静静地吃着,苗临中途放下碗给他剥了颗蛋,白嫩嫩的水煮蛋被放进了青葱翠绿的汤碗里载浮载沉。
  男人侧身过来在他沾了麵汤的唇上啄了一下,低低地祝福他:「卿卿,生辰快乐。」
  徐安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好半会儿,也跟着放下手上的碗,倾身过去方便苗临抱着他揉,好半晌后才开口:「你是第一个给我过生辰的人。」
  苗临笑了笑,以指在他鼻尖上刮一下,端起碗放回他的手里,又在唇上舔了一下,「快吃吧,吃饱了我送你礼物。」
  苗临这些天来也不是间间没事就避着徐安的,他一直对当初摔碎徐安的玉笛耿耿于怀,所以特地让苗燕帮他找来玉料,这几日徐安在屋里画画,他就在外头琢磨着给他刻笛子。
  徐安拿到那把笛子的时候脸上掩不住的讶异,可却未对略嫌粗糙的做工点评,转手从架上取下了画卷递给苗临,有点儿害羞地说:「我有些不记得了……画得不好的地方你别嫌弃。」
  徐安给他画的,是当初还在黑龙沼苗临带他出游时,龙心瀑后那长着巨大藤树的别有洞天。
  苗临很喜欢那儿,也曾希望徐安喜欢,可发现他一直都是反应平淡,只对路上那一丛银羽叶念念不忘后,他就不再刻意提起。
  如今徐安送他的画,一下子就将他带回了当时他抱着他看满天花雨萤火的回忆。
  「这画里有玄机的……」徐安看着苗临的反应倒有些儿紧张,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往房里带:「你跟我来。」
  苗临虽然疑惑却没有拒绝,抱着画跟他走进内室里,徐安关上门却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催促着苗临打开那幅紫藤画。
  昏暗的房里,画上的紫藤看不真切,可却有点点萤光跃然纸上,徐安这时才有些羞怯地开口:「我在顏料里加了一点萤石粉,白天把画拿出来晒晒,晚上就会发光……」
  因为苗临一直没有反应,徐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停了下来,有些儿扭捏地低头把玩着腰坠。
  他怕苗临不喜欢这礼物,有些儿羞恼,犹豫着是否把画要回来,却突然落入一个十分强势的怀抱里。
  苗临紧紧勒着他的腰,深深地吐了好几口气让激动的情绪缓过来后,才有办法好好开口说话:「卿卿……我很喜欢……真的!我好喜欢,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物。」
  黑暗里只闻徐安如释重负的浅笑,软软得,像盛开的花儿一样甜,轻轻柔柔地一句:「喜欢就好。」
  苗临在朦胧曖昧的萤光中搂着徐安踉踉蹌蹌地往床上走,路过桌子的时候将手上的画轴放下了,直接把人给拦腰抱上床去压倒了猛亲,手掌沿着总算多长了些肉的腰身上摸。
  徐安被压制住的时候虽然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反倒十分顺从乖巧地抬手揽住他的肩,主动昂首与他交换了一个曖昧而诱惑的吻。
  ——
  苗临的解毒进展并不快,哪怕是大年初一,徐安也没敢懈怠,早上去拜见过师父又应付完来拜年的学生晚辈们,下午依旧是抽空熬了药让他喝下,而后认真地捧着医书残卷在那儿细细地读。
  苗临怕他伤了眼,不让看,抢过书来藏在自己的身后,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枚酸甜的桃乾,紧接着又追上一个吻。
  徐安有些儿恼,可大过年的总不好随便使性子,不说话,就坐在他怀里嚼着小零嘴。
  苗临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又偷了几个细碎的吻,才牵着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按着人在怀里趴下,陪他一起晒着暖暖的冬日,轻声安抚:「你别着急……总会有法子的。」
  徐安确实心里有点儿浮躁,被人指出来后不好意思表现得恼羞成怒,只得闷闷地趴在苗临怀里让他拍背,又虚虚地蹭了蹭颈窝贪恋着几分温柔。
  苗临不懂医,虽知徐安医术精湛,却无法体会他发现自己对天傀蛊毒有些力不从心时的那股恼怒。
  他知道徐安心情不好,可是却只能像这样把他抱在怀里揉一揉,安慰着他至少从他开始帮他调理身体后,几个月下来虽然毒根未拔,但他至少也没再发作过了。
  也幸好他没再蛊毒发作,要不然徐安简直不知道自己在那种心急如焚的情况会做下什么糊涂事来。
  徐安在苗临怀里趴了好一会儿,等自己情绪调整过来才去搭着他的脉,左右各诊了一回后,才试图在心里说服自己这种事情着实急不来。
  两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个年,徐安一年之中难得空间下来,便带着苗临在谷内各处四处走访观览游景。
  苗临送给他的那把笛子徐安自己又动手改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还系上了一截红穗,间暇时侯就会拿出来把赏品鑑一番。
  紫藤图被苗临掛在了卧房里,有时睡前熄了灯,他就会把徐安抱在怀里说几句情话,远远地赏着画里不灭的萤火。
  黑龙沼那地是两人的伤心之处,徐安曾经绝望寻死,苗临则品嚐到失去挚爱的滋味,他们没有人提起过想要故地重游,相识十载,半数折磨几乎耗光了他们的衝劲与热情,如今只想要这样守着一方院子种花赏月,过着只有彼此相互扶持的小日子。
  元宵的时候苗临从苏凡那里知道了上元点灯的习俗,霎时明白了当年徐安那一脸的不情愿是所为哪桩。
  徐安没有开口邀他放灯,他不敢主动,一整个晚上坐立难安地在屋子里绕来绕去,在批改作业的徐安被他转得头晕,直接搁下笔将他喊过去。
  苗临十分乖巧地靠过去,刚开口要问怎么了,反倒是徐安先捧住了他的脸,先给了一个安抚的吻后才问他:「你要说实话还是滚出去?」
  「我……」看似有选择的问题其实只会有一个答案,苗临实在不敢问徐安愿不愿意跟他去放灯,只好自觉地滚出去。
  徐安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后才发现苗临滚出去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心里想着他不会就这么耿直地不懂自己回来,可却还是真的打了灯打算去把人找回。
  苗临不在院子里,徐安提着灯笼往外寻了一段,就看他坐在台阶上,抱着一只花灯愣愣地往花海的方向看去。
  这个距离看到的花海很暗,可却不时有斑斑点点的光点,徐安直接在苗临身边坐下,好半晌后才低声开口:「为什么寧可在这儿坐着也不愿意问我?」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苗临抿了抿唇,抱着花灯的手有些微颤抖,「我怕……要是你拒绝了,我该怎么想?」
  徐安定定地看着苗临眼底的痛苦却没有安慰他,只是默默从灯笼里取出灯芯,点燃了苗临手里的花灯,等待火光烧得够旺后,才提醒他:「松手。」
  摇摇晃晃的花灯冉冉升空,苗临一直等到手上的花灯变成了夜幕上的一个光点时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徐安将手上的灯芯又放回灯笼里。
  明月下的白色人影像渡着一层盈盈浅光,清清冷冷的眉目之下,却是一个隐约的笑,温柔又纵容的弧度,像极了在笑他傻:「你不问,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拒绝?」
  这个问题苗临答不上来,换来唇上的一个惩罚似的轻咬,可随即又变成再温柔不过的吻。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直接问我,别一个人放在心里瞎琢磨。」徐安摸着他的脸笑得眉眼如画,没给他太多的犹豫时间,捡起搁在一旁的灯笼起身回房。
  「徐安!」苗临慢了一会儿才追上来,直接从后一把抱住他,想了想,满是忐忑地瘖哑开口:「这辈子,我何德何能……能在你心里佔一席之地?」
  徐安被抱住后就站停脚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也许……是命中註定吧。」
  命中註定他要遇到苗临,吃了苦受了伤,乃至最后魂断异乡,可细细回想,在临终之时,他唯一放不下的执念,却仅仅只是来不及再同苗临多说说话。
  上天何等仁慈,给了他们弥补遗憾的机会,他们既已嚐过死别与生离,又何以跨不出自己的划地为牢,非得要用天秤去衡量爱恨?
  苗临将徐安转过去,深邃的紫瞳里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压抑着又想确认些什么,他问他:「你相信命?」
  「我不信,」一身雪白的男人恍如月中仙人,嘴角盛着再柔和不过的浅弧,安抚意味十足地伸手抱住苗临,将头靠在他肩上,说:「我只是相信自己的选择。」
  命运让他们重逢,可最终决定踏出那一步的人却是徐安自己。
  人的一生没有太多的八年可供蹉跎,横亙在他们之间的却是两辈子的纠缠,他们已经奢侈地挥霍了一世,徐安不愿意连今生都再度错过。
  选择回头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而他愿意相信苗临是那个能够扶持着他走完这一路的人。
  苗临满是眷恋地抱着他捨不得放开,几乎要压抑不住即将满溢出来的情绪,蹭着耳朵繾綣万千地喊他:「卿卿……宝贝儿……我的卿卿……」
  「嗯,」徐安轻和了一声,颇是纵容地摸了摸身上的重量,好半会儿后才低声呢喃:「是你的……这辈子都是你的……」
  夜色深长,暗月朦胧,却有漫天星河与醉人的温柔,落在地上的灯笼火光颤了颤,彻底地熄灭了。
  或许人生的道路上,他们无法避免地曾经行差踏错,却所幸,他们往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日子,可以坐看四季更迭,再举樽共饮这壶岁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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