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醉酒)
  因为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是以我将她的性格和说话习惯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偶尔面对熟人的时候说话便没个顾忌。
  从前在顾兰舟面前还不会,如今倒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明显已经适应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话方式,淡定的收回了剑,不忘垂首向我请罪,“在下不知是小王爷到此,多有得罪。”
  “诶……无妨无妨……”我偷看他更衣在先,要道歉也是我先道歉。
  “小王爷深夜前来,可是有何事吗?”拢好衣衫,他目光空洞的落向某处。
  “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准备如何应对那位对你情根深种的沈姑娘。”正常情况下,我其实是不愿意插手别人感情生活的,可问题是现在他的追求者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那我就得找他说道说道了。
  听到提起那个令人发愁的姑娘,顾兰舟也不禁面露为难。
  “在下已经明确向她表明过,在下如今是小王爷您的人,让她不可再……”
  “你说什么?!”
  我一脸惊愕,有些懵逼。
  什么叫“小王爷的人”,他这不是明摆着给我拉仇恨吗?
  的确,我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也不差多一个人记恨,但问题自己作的和别人甩锅甩的这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我惊诧的语气太过强烈,让顾兰舟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后就见他一脸无辜的歪头道,“难道不是吗?在下与您有婚约在身……”
  “可那是假的。”
  “但在沈姑娘眼中,那是真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用这个暂时搪塞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手痒。
  合着我不光得治他的病,还得帮他收拾在外面招惹的烂桃花,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这位沈姑娘……
  她将自己对顾兰舟的情意嚷嚷的满城皆知,百姓皆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而我是那个拆散他们的邪恶妖女,再一次当了坏人。
  她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自然对她耳提面命,告诉她不许来招惹我,奈何这姑娘是个没脑子的,她不仅招惹了,而且还是在王府面前。
  大抵她以为,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敢将她如何,可她不知,对于一个名声臭到极致的恶人来讲,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区别只在于,我想或是不想。
  算她命好,近来我在和婶婶研究佛经,这才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麻烦是你惹下的,要想个男子汉一样有担当,推我出去挡枪算什么本事啊!”记得小时候他也是个挺硬气的人,怎么长大变成这样了?
  被我教训了一番,顾兰舟若有所觉的点了点头,“此事是在下思虑不周了,明日我会亲自去拜访沈姑娘,将事情仔细向她解释清楚,绝对不会再损伤到小王爷您的威名。”
  “嗯,这还差不多。”
  见他认错态度不错我也就没再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不过……
  要是我知道顾兰舟所谓的“解决办法”是他自以为的完美方案,打死我都不会让他自作主张。
  *
  翌日一早,他依言去了沈府拜访。
  没有乘车,只带着一名小厮徒步而行。
  他本就是这城中的风云人物,再加上如今和我“绑”在了一起,关注度自然更高,是以这一路从王府走到沈府,身后跟了一群百姓。
  我叼着草棍儿蹲在王府的屋顶上,看到那般景象时,心里隐隐有种不敢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简直不要更准……
  拒绝的话,顾兰舟对那位沈姑娘说了,拒绝的原因,他也讲的清清楚楚,但令人无奈的是,他方才说完,人还没等离开沈府,那位沈姑娘就上吊自尽了。
  当然,最终被救了回来。
  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沂水城中人尽皆知,大家都很好奇,顾兰舟到底对沈姑娘说了什么。
  有人好奇就会有人去打听,有人打听就一定会走漏风声,而消息一旦走漏那就会越传越离谱,离谱到我听闻此事时手里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
  “心、心仪我?!”顾兰舟是这么对那位沈姑娘说的?!
  “没错。”
  “……”
  所以,他这不还是在甩锅吗?
  想着自己居然被他摆了一道,我心下气愤非常,提着银枪就怒气冲冲的去了顾兰舟的院子。
  方才进院,就见他正在盘膝坐在树下抚琴,一袭白衣,仙气飘飘,我心里的火儿当时就泄了大半。
  他听到了脚步声,话未出口人先笑了起来,“是小王爷来了吗?”
  “哼!”我不快的应了一声。
  “在下刚刚烹好的茶,还望小王爷赏脸尝尝。”
  说着,他摸索着欲倒茶给我,我扫了一眼他那双白白净净的手,身体先大脑一步拦住了他。
  “我自己来。”尚未入口,便已茶香四溢,不过我傲娇的没有称赞出口。
  “如何?”
  见他满含期待的样子,我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回了一句,“……凑合吧。”
  “这烹茶的水是在下收着的梅花上的雪,存在地下一直未舍得用,今日入了小王爷的眼,也是这雪水和在下的福气。”
  “呵……”
  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歧义。
  什么叫“入了我的眼是他和雪水的福气”,和他有啥关系?
  一上来就被他牵着鼻子走,正经事儿没问,倒是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就是被这句话给坑的,而顾兰舟也恰恰利用这一点,成功躲过了我这次的“兴师问罪”。
  后来等我再想起来去问他的时候,他振振有词,“在下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
  我不信,他继续给我洗脑,“在下对沈姑娘说,在下爱慕您已久,如今如愿以偿成为您的未婚夫婿,自是满心欢喜,心里又怎么会装得下旁人!如此一来,别人便不会再说是您强迫了在下,而会说,是在下异想天开,妄图染指您……”
  “……”
  貌似,没啥不对的地方。
  于是,我就这样气势汹汹而去,茫然无措而回。
  在与顾兰舟的交锋中,最可怕的不是我总是输,而是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处于敌对的关系,我始终把他当成小白兔在保护,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死兔子一直在惦记我这根窝边草!
  *
  顾兰舟这一瞎就是小半年,期间我翻遍了所有江湖秘籍和相关的医书,可结果却一无所获。
  相比起我的积极,他自己倒是淡淡的。
  我曾问他,难道就甘心这么一辈子瞎下去吗?
  他笑笑,反过来问我,“若在下果然一直这么瞎下去,小王爷会如何?”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说,“瞎就瞎吧,大不了小爷我养你一辈子。”
  他没再说话,只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我,随即自己一仰而尽,像是在无声的传达着什么。
  今年中秋,全家人都聚在前院赏月,他应景的坐在最边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看不见就扫兴的没有出现,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月上中天,他忽然问我,“小王爷,今晚月色如何?”
  “很美。”
  “那便好……”
  他没问我月色如何美,只轻飘飘的叹了一句“那便好”,仿佛那轮明月挂在那就很好,他看不看得到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个瞬间,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
  我喝了不少酒,隐隐有些上头,未等赏月结束便先行回了自己的院子,倒在榻上的那一刻,眼前满是顾兰舟望着夜空温柔的侧脸。
  他眼中……
  有光。
  翌日。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凉,帐幔将床榻围的严实,和平时一样。
  只是,身上的锦被总觉得有些厚重,不似以往那般轻薄。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意外看到了躺在身边的人。
  一瞬间,如遭雷击!
  顾轻舟!
  “小……”见他启唇欲说什么,我下意识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唯恐他叫嚷起来把别人招过来。
  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随即想起他看不见,我只得故意恶狠狠的威胁道,“不许叫听见没有?敢出一声我就把你脖子扭断了!”
  他一怔,随即乖乖点头。
  我试探着松开控制他的手,见他果然没有要喊人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扫了一眼我们俩身上皆穿戴完整的衣服,我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幸好……
  可庆幸之余,心底深处还莫名有点小失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咳……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被人下药了?
  他没说话,去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温软的指腹轻轻扫过我的掌心,像羽毛一样撩拨人心。
  【在下可以说话了?】
  “……可以。”
  “在下万万不敢唐突小王爷,这里是在下的寝房。”
  “……”
  这就尴尬了不是!
  我僵硬的转头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不是我的寝房,“可我怎么会到你这儿来?”
  昨夜我虽有些醉了,但我这人酒量虽不敢说是海量,但酒品却极好,喝多了就乖乖睡觉,从不胡言乱语四处惹事儿。
  然而,顾兰舟接下来的回答让我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
  “在下也不知小王爷怎会来了在下这里,还拉扯在下的衣裳不许在下离开。”
  “哈?!”
  “在下虽与您有婚约在身,但到底不能如此无礼,本想唤丫鬟进来服侍您,但您不许在下出声,还威胁在下若是敢唤人的话,就一把掐死在下。”
  说着,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了颈间的一道红痕,和我虎口的形状完全吻合。
  我:“……”
  应该是梦游了吧?
  看着他一脸娇羞的小模样,我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除了这些,我应该没再做别的了吧?”
  话落,顾兰舟的脸更红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还有啥,你直说吧。”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干脆豁出去了。
  “……没了。”
  “说!”
  他那么明显的迟疑我当然看得出来,绝对还有别的事。
  我这辈子最讨厌不把事情弄清楚,与其半遮半掩的自己胡思乱想,不如“死”的透彻一点。
  迫于我的“淫威”,顾兰舟将昨晚的事细细道来。
  原来……
  我不光趁夜闯进了他的寝房,还趁机非礼了他。不顾他的反抗和劝阻强行扒了他的衣服,抱着他又亲又咬,还说让他从了我。
  “在下武功不及您,又恐您酒醉上到您,是以不敢贸然出手。”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连脖子都红了。
  “……”
  我心道,大哥你是被非礼了呀,你害羞个毛啊!